南十字星[哨向]

　　第九十五章

　　听闻Ⅲ型文明可以穿越时空，安茹公爵一点也不奇怪。

　　事实上，地球自古以来便存在天然时空隧道，偶有人类遇见它到达过去，已经不是秘密。但更多时候，人类无法发现它，科学层面也无法制造出它，因此，人类至今对突破时间障碍束手无策。

　　其实说起来，人类目前应该制造不出光速飞船。

　　光速飞船技术的发展，得益于一块在太阳系中不知漂浮多久的碎片。如今想起，这块碎片大概是造物主留下的残骸，也就是眼前这群外星人的同胞穿越时空后留下的残骸。

　　“你很聪明。”厄耳枯斯看着安茹公爵，一点也不介意被安茹公爵打断。

　　安茹公爵礼节性微笑。

　　“不过我们从来只想着共存。你们是我们为适应新星球特意改造过的生命。你们是我们的延续，我们从未想过伤害你们。”厄耳枯斯叹了口气，眼神继续锁定安茹公爵。

　　好吧，无论真假，至少这话听起来舒服。

　　安茹公爵再次笑了笑。

　　“穿越时空需要大量能源及良好的运气，我们也不能无止境穿越时空，否则历史早就变成筛子。当然，我们以前亦想回到本星系的过去，然而我们确实不知道那些怪物来自哪里，回去了也没用。内部战争及外部战争消耗了我们的文明，我们不被允许失败，所以只能选择最保险的方法，以最后的能源去改造新的星球、新的星系，然后接纳我们。”厄耳枯斯说。

　　“但，我们还是低估了战争的破坏性。我们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失去了重返宇宙的能力。我们失去了传承，别说重新利用矿石储存恒星能量进行恒星际旅行，我们就连理解这种技术都成为一个问题。于是从那时到现在，我们一直被侵略者欺压，龟缩在这颗伤痕累累的母星，苟延残喘。”说着说着，女向导的双眸骤然蓄满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很想叫人上前拥抱她，安慰她——当然不包括人类中的个别人。

　　“因此你告诉我这些……这样说吧，你们对人类的诉求是？”安茹公爵声音平淡，尽量不让人从中感受到他的情绪。

　　女向导眼中雾气氤氲，过了会儿，冷静下来，拿手指抹去眼泪，轻声说：“历史上，探险队与母星中断联络前，曾最后一次做过详尽的任务汇报。他们说，他们在引导你们的文明。后来我们的文明崩溃了，就算他们再发回讯息，我们也接收不到。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他们应该成功了。证据便是你们能够操作我们祖先留下的防御工事。防御工事的系统，我们自己都破解不了，你们却破解了。你们的文字、思维方式、科技进程和我们一脉相承。”

　　文字、思维方式、科技进程和外星人一脉相承？

　　安茹公爵突然有些想笑。然后，他便眯起眼睛，笑了。

　　“诚然，如果了解世界各国神话，再结合你的说辞，我相信你们过去确实引导着我们的文明。不仅引导着我们的文明，还保护着我们，顺便建立了新文明。然而，我如今要说的是，那些文明后来都灭亡了，灭亡原因很可能是战争，同样的内战。”

　　厄耳枯斯忽然瞪大眼睛。

　　“你们的形象，人首蛇身、巨人，被早期人类视作神明。而那时我们几乎没有生产力，脑袋也不太聪明。”安茹公爵抬手，动作俏皮地敲了敲太阳穴。

　　“以神州为例，在人类神话中，确实记载着神明与怪物的战争。传说那时天塌地陷，山火漫延，洪水泛滥，黑龙横行。如果没有人首蛇身的神明帮助人类炼石补天、熄灭大火、治理洪水、斩杀黑龙，人类早已不存在。黑龙，神州的龙，看图鉴长得跟外面那些怪物非常相似。不过我始终觉得另一种说法更恰当。烛阴，烛阴这种生物除了颜色，外貌描述似乎更符怪物特征。它们应该是一种生物，那位女神，女娲，你们的同胞，与它们战斗，然后从它们手中保护了人类。而在那之后，与你们母星同胞一样，战争使他们损失惨重，不过新的星球，岁月漫长而和平，足够他们重新建立或复兴文明。因此，我们人类历史中出现了神秘的史前文明，如有迹可循的亚特兰蒂斯、利莫里亚，在他们灭亡后，也许继承了他们的古埃及、古玛雅、古蜀国等。我记得曾经有古书记载类似核战的场面，内部战争毁灭了文明，核弹摧毁了一切，而传说都是巨人的亚特兰蒂斯和利莫里亚，同样始毁于战争，终于大陆沉没。”

　　“你想说什么？”安茹公爵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停下来稍作休息时，外星女向导厄耳枯斯以精神力制止了来自身后的躁动，眸色暗下去，低声对安茹公爵道。

　　安茹公爵摇头，没有回应。

　　直到片刻后，他思考一番，才轻松地勾起嘴唇，说：“没想说什么，美丽的女神。我现在笃定地球历史上曾出现数次文明，这些文明进程中都存在造物主的身影。但最近一次，也就是这一次，你面前站立着的人类——我们，我们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你们的庇护。我们并未继承你们的科学技术，因为你们还未传授给我们就已经灭亡了。”

　　史前文明存续时间很长，安茹公爵目前也不想纠结这漫长岁月里，人类为什么依旧发展缓慢，没得到一星半点来自Ⅲ型文明的照拂。但人类依靠自己发展，哪怕进程慢一些，不是什么坏事。

　　人类是独一无二的，安茹公爵始终坚信这点。

　　“目前我对你们的想法有些头绪。我是指，我能猜到你们的诉求。”安茹公爵注视着厄耳枯斯，认真地说：“你们想借助我们重新找回失落的科学技术，然后，还想借助我们离开这个星系，去太阳系生活，是吗？”

　　是的，不言而喻是的，安茹公爵大概问了句废话。

　　厄耳枯斯一怔，看着眼前刷出的文字，想了想，说：“不可以？”

　　安茹公爵挑眉，眼尾也轻轻上翘。

　　“好的，也许如你所说，过去我们没能帮助你们，这很遗憾。但既然事实无法改变，我们就应该向前看。你们流落到这里，局面糟糕，形势不比我们强多少。可如果我们合作，你们便能暂时安定下来，在我们的帮助下修复飞船，或者利用我们的技术重新制造更好的飞船，而我们则可以离开这里并复兴。我们改善了恶劣形势，是双赢局面。”厄耳枯斯快速道。

　　“况且，我发现你们也进化出了精神力，那么我们可以进行种族融合。”厄耳枯斯目光炯炯，眸底一道微光倏忽而逝，“我们的基因组几乎一模一样，我们是可以通婚的。我们先选出代表进行试验，咳，试婚，然后慢慢推广至整个族群。这样不仅可以拉近距离，消除隔阂，增加信任，还可以使种族往更高级的方向进化。”

　　安茹公爵：“……”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设想其实非常好。

　　这不就是人类历史上有名的政治联姻吗？非常奏效的手段。

　　而人类现阶段的确需要对方的支援——除了休养生息，还有对方失落的技术。因为目前对人类来说，人类没法大规模屏蔽精神攻击，与拥有一个更能抵御物理攻击的“盾”。同时虫洞只出不进，他们也需要一个安全返航的方式。往远了讲，继承Ⅲ型文明的智慧结晶，哪怕只是部分残存下来的技术，也能大大提高人类由Ⅱ型文明迈向Ⅲ型文明的步伐，这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好处。所以双赢真的是双赢，仔细算起来，貌似还是人类好处更多？

　　安茹公爵仔细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说：“可以考虑。”

　　厄耳枯斯笑了，身周每根精神绪都散发出愉悦的气息……与安茹公爵身后的哨兵们形成鲜明对比。

　　安茹公爵身后的哨兵们已经炸锅。他们谁也不愿意跟一条蛇，比他们高的蛇通婚。

　　请问蛇的性/器在哪儿？与地球上的蛇一样吗？怎么结合？到时谁压谁？哨兵们脸都白了。西尔维斯特的表情更是不好看。

　　厄耳枯斯察觉到这点，连忙收敛笑容，真挚地道：“你们不用紧张，与人类通婚的不会是他们。”说着她用精神绪指了指巨大的人首蛇身哨兵，“与人类通婚的只能是我这种身形。”

　　安茹公爵也转过头，开解道：“就当替全人类报恩吧。他们没能把科学技术留给我们，但当年却救下我们的祖先。而且没有他们，我们从哪里来？”安茹公爵迷之微笑。

　　这时，厄耳枯斯又道：“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茹公爵转回头，望向厄耳枯斯。

　　西尔维斯特则望向安茹公爵，身体每块肌肉都是僵硬的。

　　“我有一个哥哥，是我们国家精神力最强大的哨兵。”人工智能翻译外星语时，会根据语境分析词意，自动套用人类熟悉的单词。

　　“战争使得很多国家灭亡。你之前提过一个名字，女娲，据我所知，正是其中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的女神。在那些国家尚未毁灭时，他们也派出优秀科学家参与多年前那支探险队。我记得有一个生物学家，她为自己改了女娲这个名字。神去新世界创造生命，她也许是这么想的。那是一个很强大，文明悠久的国家，但已经灭亡，现在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属于我的哥哥。”提起哥哥，厄耳枯斯姣好的脸蛋充满神采，看起来兄妹俩的感情应该很好。“你要不要……”

　　“我就算了。”安茹公爵突然打断厄耳枯斯，“我是52赫兹，能附和我那首鲸歌的哨兵还没出生。”

　　厄耳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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