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阳跋扈

　　燕云见元阳不说什么了，可她的神色之间却是不怒自威。她因而也不敢多言，只在一旁伺候着。燕云又给她泡了一壶清茶，让她慢慢喝着。

　　元阳深思熟虑了一番，过了许久，方才说道：“燕云，差人去请你家公子过来。”

　　燕云只点了点头，出去打发一个小丫鬟去通传，重又转回屋里去了。

　　臻儿在一旁却一阵心焦，她趁着燕云出去的当口，轻声问着元阳：“公主，为何去请蓝公子？”

　　元阳抬头看了她一眼，也知道是她心里疑惑。可眼下，她也只有半月的时日了。她若仍耐着性子磨，只怕什么消息也不会有了。她摇了摇头，心里头也是焦急万分。

　　只是她尚不及同臻儿多说上两句，便见着燕云回来了。因而两人也不能多说上什么。元阳只是一脸高深莫测地喝着茶，又瞥见燕云不过是在收拾床褥。

　　不一会儿，便见着燕云打发去给蓝禹斯通传的小丫鬟清儿回来了。燕云见清儿回来了，便给她倒了杯水，又问道：“公子可说什么了？”

　　清儿喘了口气，又喝了水，说道：“公子说，今日府里头有事儿不得闲，怕是来不了。可又怕姑娘着急，说会想法子过来一趟的。”

　　元阳听了，只微微皱眉，便又让清儿出去忙自个儿的事了。她忽而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浮现了几许笑意。这蓝公子的心里头，只怕是比她更要焦急。

　　她一时倒觉得神清气爽，便也起了兴致，吩咐道：“燕云，去把琵琶抱来。”

　　臻儿正是一脸的疑惑，却见她接着说道：“难得你在，可听听看，我的琴艺可有精进。”

　　燕云把摆在房里头的琵琶给她抱来，她带着指套，伸手调音，又试弹了几个音。她朝臻儿微微笑了一下，便弹了起来。

　　臻儿细细一听，是元阳弹惯了的《十面埋伏》。公主本就喜欢这首琵琶曲，她在宫中便曾听公主弹奏过此曲。可如今听来，更添了几分萧索之感。公主，究竟是把自个儿当做是刘邦呢？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四面楚歌的西楚霸王了呢？

　　她只盯着元阳的指尖看着，只见弦走如飞。然而，却是越听越不解，她不知不觉将愁绪染上了眉心。

　　还未弹完一曲，忽然，元阳停了下来。琴音暂歇，臻儿才回过神来。她抬头，却看到元阳也正瞧着她。元阳对她摇了摇头，神色间却分明有些歉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的骨节已然错位了。手指上都是斑斑驳驳的伤痕，如今就连牵动一根手指，都有些微微地酸疼。她似乎仍能感受到手指被人生生折断的痛苦。当日如何忍受过来的，她已是记不清了。只记得，每日都有一节指骨折断的痛苦，十指连心。痛的自然不光是手指，更是往后再也不能弹琴的心伤。

　　公主是为了她受的苦而感到歉然吗？为了又勾起了她的心伤而感到伤怀吗？她眼眶里泛出点点泪光，却对着元阳摇了摇头。

　　“公……”她才开口，却想起这儿并不是大都，更不是她们能安心的所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已然让公主身陷险地，却不能再添上什么错处。

　　元阳停了手中的琴曲，问道：“臻儿，你是被何人识破的？”

　　臻儿瞥了一眼燕云，犹豫再三。元阳却不知为何，笑着说道：“无妨，你直说便是了。”

　　臻儿这才开口，说道：“婢子入府不过三五日，还没查着什么，便被蓝公子设了一个套儿抓了。婢子也是大为不解，到底是哪儿露了蛛丝马迹了？”

　　元阳听了，便点了点头。依着臻儿伪装的工夫，掩人耳目应是不成问题的。那蓝公子可真是有几分本事的。如今，要查探的事儿没有眉目不说，这回大都的日子也就在转瞬之间。她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再与蓝公子磨下去。她将手指上的指套摘取，放在一旁，沉思了一会，这才站了起来，吩咐道：“燕云，你在前头带路。我亲自去一趟蓝公子的书房。”

　　燕云只得领了命，一边将琵琶收好，一边说道：“姑娘去了公子的书房，只怕这会子公子也正忙着旁的事儿呢！”

　　元阳却并不理会，说道：“无妨。我去等着便是了。”

　　燕云只得点头，先吩咐清儿去通传。元阳又转头对臻儿说道：“臻儿，你留在这儿等着。”

　　元阳便随着燕云一道去了书房。她们才到门口，便见着蓝安在候着了。燕云忙上前同蓝安嘀咕了几句，蓝安便走到元阳跟前，躬身说道：“姑娘，公子里面有请。”

　　元阳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她只见书房里头的陈设简单，却见蓝禹斯正在看些书信。他知道她进来了，也不抬头，只一边回信，一边低声问道：“姑娘如此心急来求见，是为着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她微微勾着嘴角，说道：“阳确实有事相求。”

　　他这才抬头，定了定心神，看着她。只见她面色如常，并没有半分的异样。显然，是他将她的细作还给了她，让她有这样不同以往的举动。“姑娘，该说明来意了。”

　　她面上带着笑容，知道这才是他所提出的条件。若不说明她究竟是为何而来的，他也不会为她添上半分的助力。“公子，来意我已然交待过了。”

　　他却似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姑娘难道没有想过，你在我国相府里头，并不会得到什么消息。即便得到了什么消息，递送不出去，也只是徒劳了一场？”

　　她本以为是他对她的来意过于在意，才迟迟不出手对付她。如今想来，倒足见是自个儿天真，无论他知不知道她的目的为何都不重要。只要她不会将信儿送出去，那么于他便没有害处。

　　他冷冷地看着她，神色间满是算计。他面上的笑容也没有丝毫暖意，只问道：“旬阳公主派了细作来我国相府，却至今也没有查探出任何消息，可真是白白忙了这么一场！”她一听霎时大惊，又听他接着说道，“旬阳公主，甚或是魏君，会用什么来交换你们呢？”

　　原来，他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她暗叹自己失算。本以为自己已是占了上风了，可如今倒显得她分外可笑。她转过头，狡辩道：“我与臻儿不过是两个不重要的宫女，公主并不会真拿什么来换的。”

　　他却摇头，说道：“旬阳公主既能让你来救臻儿姑娘，可见并不是不顾及臣属之人。她若知晓，又怎会不想法子来救你们呢？”许是同是在上位者，他也能了解旬阳公主的心思。

　　她默然不语，只愣愣地看着他。显而易见，如今她已是无路可退。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公子，我想求见相爷。”

　　他出言警告：“姑娘，你该看清形势了！”

　　她微微颔首，神色间满是坚定。她说道：“公子，我见过相爷以后，自会将来意道明。公子若不信我，可在一旁监视。”

　　他听了，却仍是摇头。他并不满足于这样的条件，“姑娘，求见父相也并非不可。可除了你的来意，我还想知道旬阳公主的下落。”

　　他倒真会得寸进尺，若真让他知道了她就是旬阳公主，只怕会用她来威胁父皇。到时她魏国不是为齐国予取予求了？她冷傲地拒绝：“蓝公子，那便算了。既是条件谈不拢，还是让我接着留在府里头。反正于你于我，都没有什么损失。”

　　他仍是摇头，笑着说道：“姑娘此言差矣。这于你有损，于我却也不过是费些米粮罢了，哪里谈得上有什么损失？”

　　“公子，即便你知道了公主的下落，公主也不会让你拿着她的性命去威胁陛下的。”

　　他走到她面前，语带不解地说道：“可旬阳公主铤而走险，也该预计到今日的局面。”

　　她低头咬着唇，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她兵行险着才来的齐国。她料到了一切，却仅仅漏算了他，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臻儿失手被他拿住，她又为着臻儿才深入虎穴。

　　他冷冷地笑着，说道：“姑娘，可该好好想想。如今手上还有什么胜算？”

　　她叹了一口气，沮丧地说道：“公子胜券在握，阳确实无力回天。”

　　他淡淡地笑着，说道：“那姑娘该吐实了。”

　　她抬头看着他，却仍是打定主意，说道：“公子，见过相爷之后，阳自会吐实。”

　　他看着她，却仍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有些失望。她眼见有些无望，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声说道：“公子，可否答应阳之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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