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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不过一个 钱 字。
这是我活了半辈子深信不疑的道理。
出卖朋友,敲诈陌生人,最后出卖了灵魂。
本身并无信仰,所以才拥有无所畏惧的疯狂。
年纪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应该被称作母亲的女人将不过满月的我丟在那个男人的门口,留了足够证明我身份的纸条:【你儿子 】
那个男人是个浸泡在酒色财气中的渣滓。光怪陆离的夜场生活让他不断膨胀,赌桌成为他庞大野望的支点,他信奉小付出高回报此种说法,也为此将本就不多的家财散尽。
幼年的打骂如今已经记得不清了,我学会在他醉酒的时候不去打扰他。
我算是野孩子了。
十岁那年被周围的邻居筹钱送进了小学,他们大概是无法继续忍受我跟着一群不良在附近偷鸡摸狗装可怜行骗的行为了。
附近的居民是受害者,他们知道我和我家的情况,起初总会心软。
时间一长,我变得有恃无恐一般变本加厉。
他们便将我送进了名为 【小学 】的 【牢狱 】 。
那是一个把好与坏的小孩收容起来集中管理的地方,对父母来说,教育孩子是老师的事了,跟做父母的不再有关系。
或许,责任是用来逃避的。
我不知道对与错,只是,有人承认我的存在就足够了,即使是一群不良。
学费总是最难筹集的,居民只将我送进去,以后就不会管了,毕竟他们只是为了摆脱我。
学费,钱的一种。
未成年人打工是很艰难的,但是,收保护费的打手小弟是个条件宽泛而自由的 【职业 】,最重要的是,来钱快。
至于我为什么选择待在学校,很简单,那个男人是打不过学校保安的。
他酗酒的时候很疯,也很怂。
我至少在白天里足够安全。
男人来学校闹事的事情一度被传的沸沸扬扬,他趁着酒疯伤了几个学生,最后被保安扭送进了拘留所。
而我,本不应该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人,却因为学生家长的要求被 【公开处刑 】 。
【疯子的儿子!】
【 家风不正 】
【别靠近他!】
【疯病会传染!】
这是一开始最称得上 悦耳 的说辞了。
后来,随着升学,随着周围人年龄的增长,一些 【极致问候 】的语言总在耳边回响,我却无需生气,因为他们问候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被他们问候的人是死是活,我何必在意。
他们刻意对着我发泄出在别处惹来的不快,我曾反驳过,曾辩解过,最后都随着那个男人的言行将我的标签贴死,【他是个*** 】。
那个男人闹了很多次,这种状况一直伴随着我高中肄业。
肄业。
他抓到了我,将我存的钱全部抢走了。
反抗,被打,骨折,进了医院。因为没钱付医药费便提前出院,时至今日,阴天下雨的时候左手小臂会钻心的痛。
并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
没过几年,那个男人死了。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已经从他的世界里躲开了,我那时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
我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被告知他丢了两根手指和一颗肾,死因却是酒精中毒。
我自以为我解脱了。
没有两个月,我被人堵在出租屋门口,戴着土气的黑棕色墨镜的家伙带着兄弟将我揍了一顿,留我多喘一口气,【你老子欠了我们老大78万,现在老子死了,那就只能他儿子来还了!】
他们走了。
躲也躲不过的我开始为了钱不择手段。
除了赌我所有能赚钱的方法都试过,而赌成为分离开我和那个男人的方式,也是我的执念。
我为男人的赌债耗费了十多年时间,就在赚完最后一票就可以抽身的关口,我遇见了我这辈子都不愿放手的女人。
我本意是骗她结婚,然后闹个事提出离婚,我就能得到一半的夫妻共同财产。
前后还了一百多万了,我不能再拖了!
可,有些事注定无法控制。
我无法克制的喜欢她。
然而,有些人,比如我,从出生就被一个名为 【恶意 】的盒子禁锢,盒子外的人或事对自己无不嘲讽辱骂,我也为了跳出盒子付出了一切。
当跳出盒子的梦想实现了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盒子里生存了这么久,久到自己已经顺从盒子的框架长成了那种形状。
最终我为了钱舍弃了她。
我无法忘记她绝望的神情,那种不可置信的,看着骗子的悲怨的神情。
我真的解脱了,欠的债还上了,我再也不用为别人活着了。
但是,我已经出卖了一切,接下来呢?
为了什么而活?
我浑浑噩噩的过活,每日借酒消愁,终于被季节性感冒打击的溃不成军。
半夜十二点多出了门,我在发烧,我需要退烧药。
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真被我找到了一家开着的药店。
店里柜台后面趴着一个小老头,看起来干瘪得很。
【买药。】
【什么症状?】
老头睡得有些迷糊,我趁着酒意习惯性地起了骗人的心思,【我失恋了,需要忘情水。】
【看你不止失恋还烧的不轻。】他被酒臭熏的向后躲了躲。
【知道你还问!】我讨厌他有些得意的表情,但身体是真的支撑不住了,【有水吗?我这就把药吃了。】
老头没生气,倒了水就将杯子递了过来,随后又掏出一个瓶子,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你要的忘情水。】
我把退烧药并水服下,【这真是忘情水?】
【童叟无欺。】
【如果是假的呢?】我倒不怕他骗我,我甚至有些希望瓶子里盛着毒药。
【信则真,不信则假。】他的表情明显就是鄙视我,我一下子便被他激怒了。
我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喝?!】说完便将瓶子里的液体喝了个精光。
我忘了我怎么回的家,只是不断的咒骂,【臭老头拿酒骗我!】
那淡蓝色的液体度数很高,我一觉睡到第二天半夜。
老头的药很有用,不仅感冒好了,连心病似乎也好了个差不多。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选择死亡的人骆驿不绝。
她亲手将请柬交给我,带着一个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我笑着祝福,这个简单的表情却是我躲进洗手间练了至少十分钟的结果,恩,很完美。
男人一直在道谢,谢我把她让给他。
我竟说不出任何伤人的话,尤其是对她。
她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刻意模糊了她的眼神,只道:【我一定准时参加。】
婚礼绝对的隆重,我却像个小丑,格格不入。
小丑,本来就是。
她的亲朋在躲着我,这很明显。毕竟我在这一带的名声不太好,这还是我跟她离婚之后被爆出来的。
我提前离席,因为我在的地方,气氛压抑。
我觉得自己了无牵挂了。
接了个电话,跟着一群人去砸一家酒吧,甚至不用弄明白前因后果。
手臂被伤到,鲜血将暗棕色的格子衬衣染成恶心的深灰,我起了嗜血的念头。
不怕死的做法和阴狠的手段在这个黑暗的圈子里是能震慑住人的,我甚至有了几个小弟。
钱,【赚 】得更多了。
有了钱能做的就更多了,女人是必须的,从讨好女人到女人倒贴,都是一些及时行乐的人刻意追求的快乐。
几年的时间我也有了不小的圈子,我本没有信仰,没有羁绊,似乎能让我有安全感的只剩下 钱 。
午夜流连酒吧已经是日常,我这几天正打算要不要常住下来。
酒吧不大,是前年抢下的,以前的老板被我原来的老大废了,我心安理得地拿过来当自己的财产。
【老板,有一桌客人闹起来了。】
【这种小事儿你还来问我,滚!】
我踹了侍者一脚,【没个眼力见儿!】
怀里的女人是个新晋车模,前凸后翘的,可惜脸和胸全由人造。
最近感觉身边的人都有些相似,无论是脸还是思想。
【操!都别碰老子!】
【客人,您会影响我们营业的。】
【都滚!这破地儿老子包了!】
【客人,请您安静一点。】
【滚!找你们老板来,这都什么破服务!】
侍者最终还是找到了我,【老板,您看……】
动静这么大,再好的兴致都被破坏一空,【一个月。】
扣一个月薪水,今晚所有夜班的人。
【……是。】
我忽略他眼中的苦涩,这是办事不利的惩罚。
【怎么了?】
【你们这儿的妞儿竟然打客人!】那个男人的脸上有两道血痕,明显是指甲划出来的新伤。
【他点了谁?】
【这位客人认错人了,他将一名女客人当作是咱们店里的了……】侍者哭丧着脸,小声道:【这位客人喝的有点多,怎么也不承认打他的女人不是咱们店里的。】
【是不是你们店里的我现在不管!我是在你们店里被打伤了,你们就要赔!】
他一抬脸,我看着有些眼熟,【是你?】
【你TM谁啊?!】
心爱女人的现任在前任的地盘上约炮,尤其前任旧情未了的时候。
我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了上来!
亲自动手将人打了个清醒,吩咐人扔出门外,【滚!再让我在这条街上见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这条街是本市唯一的红灯区,除了这儿没人敢光明正大地约!
他认出了我,灰头土脸地跑走了,连车都忘了叫一下。
世界有时候就是由无限巧合构成,心心念念的人总是不经意在某个黄昏出现,而自己却连打个招呼都显得尴尬。
我陪刚到手的女人出门买包,以支票上零的数量来体现我对她的 【用心 】。
我转头就看到她挽着他的胳膊走进店里。
两人之间的氛围容不得第三人插足,她现在是那么幸福。
【好巧!】她先看到了我,贴着男人的胳膊向我招手,看起来似乎已经从我和她的故事中走出来了。
明明是我的错,我却比不上她的痊愈能力。
【是挺巧的。】我答话,并向怀里搂了搂那个一心只想着奢侈品的女人,【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
我不可抑制地想知道她的反应,可惜,这并没有刺激到她。
她挽着的男人从一开始就躲着我,话也不说,被她柔声责怪了几句。
很刺眼,但这是我选择的,就只能偏执下去。
【你别介意,这家伙前两天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弄的伤在了脸上,这几天都不敢见人。】她还在为他辩解,责备的关心。
【恩,这段时间治安不太好,注意安全。】
我的话似乎让她起了一些想法,我并不想深究,两人的互动让我只想离开。
我以为偶遇终是偶遇。
【他竟然还敢来!】
侍者通知我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一个恨不能躲着我走的人,现在却又出现在我地盘上。
他点了两个女人,看着已经醉的不轻,左拥右抱的说着荤段子,那两个女人远远看到了我,像是被我吓到了。
【来找我的?低劣的手段。】我示意那两个女人离开,他便平静了下来,有些隐忍。
【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他不抬头,我觉得他很丧气。
【你还爱着她,为什么离婚?】我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为了钱,她知道,所以比我放手的早。】
【 …… 】他看了我一眼,跟给我请柬那天她看我的眼神很像,我不明白。
他就这么走了,却隔段时间就会过来消遣,他知道我没有立场告诉她,所以有恃无恐。
被砸场子的那天,很不幸,他也在,还被打了闷棍,幸运的是,他是客人里面受伤最轻的。
【别再来了。】
【顾客是上帝。】
【我这里不信上帝。】
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出现。
所有陷在爱情里的人都是傻子,等着被对方逼成疯子。
火拼不断,我也经常受伤。
人都是有地盘意识的,干我们这行的意识尤盛。
刀伤,失血,昏迷,ICU。
意识模糊之前我好像看到了我的肠子。
一度以为 死 离自己触手可及,最终到底从死神手里抢了一口气。
躺在病床上,只有意识是清醒的。
哪里都痛,又没有哪里在痛。
我能看到 听到外界的一切,却无法调动自己的身体。
【老大,她……出了车祸。】
【损失了半条街。】
【孩子没保住。】
【我们没有证据。】
【她的先生也去世了。】
【二十八个兄弟。】
【老大……】
在我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所有曾和我有过联系的人都走了。
所有人。
【葬礼在十四号。】
我猛的起身,顿时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却在护士的慌乱中摔在了地上,接着就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你醒了。】
【怎么是你 ?!】
【不是我还能是谁?】
【 …… 】
我趴在药店的柜台上,对面是那个看起来异常干瘪的小老头。
墙上的挂钟显示着时间,凌晨两点四十六分。
【我睡了两个小时?】
【睡得跟死猪一样。】
【是梦?】
【可能。】
如果是梦,逼真到让我有些眩晕。
【你觉得还能挽回么?】
【路是你要走的,方向是你选的,结局是你决定的。】
【我是个溺水的人。】
【你得学会游泳。】
【在快要淹死的时候?】
【你要相信人的潜力。】
【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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