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千年

　　阮宁觉得，桑下最近来越来越会使坏了。

　　自打那日在辟青石窟那里吃了个闭门羹之后，阮宁发现自己离不了尧光山。扶风mo着下巴在绕着她转了几圈，然后轻飘飘来了句，她被人下了咒，但具体是什么咒，他便不清楚了。

　　阮宁觉得这个结论十分扯蛋。

　　她端坐在尧光山的梨花林里，瞅着头ding那片片银白霜雪想了三天，终于想明白了一桩事。

　　那绝对就是罹言在背后下的黑手。

　　罹言是什么身份？

　　九重天的帝君，若然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阮宁下咒，怎么着都得是诉凰这一等级的神仙才行。然而，扶风与浥雨皆未有此等本领。

　　思来想去，阮宁觉得，这多半就是罹言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罢了。

　　虽然，她并不晓得罹言用意为何。

　　尧光山的风景不错，虽然入眼的花只有茫茫一片银白的梨花。

　　阮宁坐在梨花树下，折了枝梨花枝开始扯花瓣玩，她原以为九重天的日子是ding无趣的，但是这尧光山的日子，却比在九重天上更无趣。

　　她毕竟ding着个帝后的明头，饶是罹言并不喜欢她，但多少没有敢在她面前造次的小仙。九重天上大多地方，她也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的，至少不会被死困一处。

　　然而，在尧光山上，那便不同了。

　　早起醒来，她想要出去走走，这尧光山上的人一个两个皆是对她侧目，那神情仿佛便是阮宁杀人放火与他们为敌几千载一般。

　　阮宁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只得减少外出。

　　尧光山的风掺着梨花花瓣，阮宁趴在院中池子旁的石头上伸出手指拔弄着水波，这日子真真是比在九重天上还要无趣几倍。

　　这做人一但无聊，就会发霉，神仙也一样。

　　当阮宁扔完了三碗鱼食，池子里的锦鲤也不甩她了。

　　罹言回了九重天处理他的事务，扶风回了鲛人一族，就连桑下也在今日一早就被浥雨请走，说是有要事相商。

　　阮宁一但无聊，就会胡思乱想，这个毛病不好，但她却改不了。

　　头ding的天空云卷云舒，似是有神仙恰巧路过。阮宁在池边树枝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透过树叶看着阳光射下的一片斑驳。

　　她这几个月来，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中之梦，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

　　回想起罹言的过往，阮宁的心中也是几番感慨。

　　想他罹言，曾经天界储君，现在的帝君，自打出生后便是一帆风顺，可偏生就在感情这档子事上裁了这么多个跟头。

　　尧光山的太阳不错，晒得人暖洋洋，阮宁忽然觉得有些困，眯起眼睛渐渐陷进梦境里头。

　　“师父，你看，乐风又长称了，好重。”凤羽双手各握+住乐风的两只前爪，将乐风扬到诉凰面前摆了摆，又道：“我养的不是只狐狸，是只猪吧？”

　　诉凰摆弄了几下手中的凤尾瑶琴，略抬了抬头，又道：“它是灵物，听得懂你说的话。”

　　凤羽听罢又将乐风抱回自己的xiong口，道：“我知道它听得懂，可是也不见他控制食量啊，吃饱就睡，睡醒就吃，每天除了这两样就不干旁的事，怕是要等到他修成人形，不知道还要几千年才行。”

　　乐风偏过头，叫了几声以示不满。

　　“你生气了？”凤羽将乐风抱到跟前，笑道：“生气也没用，你同听松都是九尾狐狸，差不多年岁，一个早已修成人形，你却还迟迟是尾红狐，总归是你成日里吃睡惹得祸。”

　　说罢，她又将乐风复抱回怀中，行至诉凰身旁坐下。

　　诉凰伸手弹了几个音节，随后便提笔在一旁纸下记下，似是在谱曲子。

　　“师父这又是在作新曲？这次是要弹奏哪个凡人的故事。”

　　凤羽记得，诉凰谱的每一首曲子都有一个故事。

　　“这次的，是你大师姐的故事。”诉凰搁下笔，复曲指弹奏。

　　“说起大师姐，”凤羽顿了顿，又道：“九重天那位太子妃族中之人前些日子来过一次，让我给给打发走了。”

　　月暖的事，凤羽大抵知道一些，据说是个与自己长得十分相像之人，只可惜早早离世了。她与九重天的太子似是有过一段ding好的姻缘，只是最终没有过灼炎帝君那一关，生生拆开来了。

　　本也没多大的事，帝后出自鲛人一族，想要自己的儿媳妇也是自己族中女子，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月暖出身不如阮宁，没有与太子配成一对也在情理当中。

　　只是，如今月暖都已经离世这么多年，眼瞅着太子便要迎娶阮宁，这鲛人一族的人非在此时来闹上一出，到让凤羽觉得他们十分小气。

　　“嗯。”诉凰也就随便应了声，似乎凤羽说的这些，丝毫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

　　“其实事情都过了这么久，那位天宫太子也要娶妻。若说大师姐的出身不足以配起太子妃之位，但那太子再储几个侧室也无不可，何故如此？”自打凤羽记事，她便常有听起师门众师兄弟们谈论此事，总觉得灼炎帝君在此事上过于强硬了些，竟是一丁点余地都不留。

　　怀里的乐风扫了扫尾巴，抱着凤羽的手臂开始睡觉，凤羽抚了抚它背上的毛发，又道：“其实，师父，以你的身份，若是同灼炎帝君说上一通话，想来也会给些面子才是，何故如此？”

　　诉凰在仙界的身份，也算是尊贵，若他开口，灼炎帝君想来也当顾虑一二。况且，诉凰又十分疼爱月暖，何故会在这事上，不加半点言词。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羽儿，你非是当事之人，有些事你该知道，也别在提了。”诉凰叹了口气，端着茶盏饮了口。

　　诉凰十分疼爱月暖这个徒弟，可在她死后，却也不喜欢再有人提起，整个尧光山上，怕也只有凤羽敢在他面前提起月暖了。

　　乐风在凤羽的怀里翻了个身，尾巴扫到凤尾瑶琴上。

　　凤羽瞅着乐风这样，笑得欢喜：“师父你看，乐风都不想你继续再谱这首曲子了。”

　　“我看你是不想让我谱曲吧。”诉凰摇头，满是无奈。

　　“啊。”

　　阮宁是被一只狐狸给踩醒的，一只火红狐狸。

　　当她还没将刚刚梦境中的一世捋顺，这只狐狸便赖到她怀中不肯走了。

　　这是一只与她方才梦境中十分相似的狐狸，区别便是一只是条九尾灵狐，而她手中这只却是寻常红狐。

　　虽说是寻常红狐，可长得也是十分好看的，到底是狐狸，就没几只是模样生得难看的。

　　当然，藏狐除外。

　　“你是谁养的呀？”阮宁伸手逗+弄着这只狐狸的下巴，就像是在逗猫一般。

　　那只红狐翻着肚皮，又往她的怀里蹭了蹭，算是作了个回答。

　　“公主。”

　　桑下的声音渐渐传来，阮宁抱着狐狸翻身+下树，见他与浥雨并肩而来，心下闪过一丝猜疑。

　　阮宁道：“谈完正事了？”

　　桑下点头。

　　她又看下浥雨，举了举手中的红狐，道：“浥雨上仙，这只红狐是你所养么？”

　　有那么一瞬间，浥雨的眉头微微皱了下，阮宁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是的，不想它跑来帝后居所了。”语罢，他便要伸手将红狐接过来，却不料那尾红狐一爪拍开，随后一路闪到树丛后了。

　　“这尾红狐一向淘气，帝后大可不必理会。”浥雨，随即又与阮宁客套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

　　尧光山里的屋宇不少，可真正住了人的却不多。浥雨绕过前院，穿过梨花林，走过一条满是落花的小径，随后才步入那个隐在树林中的院子。

　　院子里，一袭红衣的听松正坐在树下煮茶。

　　浥雨蹙眉前行，道：“你想做什么？”

　　听松没有回答，只是执起炉中温着的酒壶，斟了盏暖酒摆到了桌子另一面。

　　浥雨行至桌旁坐下，复道：“乐风呢？”

　　听松与乐风是凤羽的徒弟，一向都相伴而行，在凤羽离世后，便一直深居于此。

　　听松摆了摆手，他的身旁便出现了几只九尾红狐，或有嬉戏，或有浅眠，或有玩闹。

　　“织梦术。”浥雨冷着神色，又道：“整个尧光山上，唯有你的织梦术能让这满山活物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乐风到底去哪里了？”

　　浥雨要知道乐风的去处，而非是看这些织梦术所织造出来的景象。

　　“乐风也随师父与师祖一道走了，只留下这些。”听松语气平淡，似是在说一个与他陌路之人。

　　“什么？”

　　“咱们九尾狐一族，织梦术最好的，除了青丘的那几位长老，就只有乐风。”听松执起一个酒瓶，仰头一饮而尽。“师父生前总说乐风不思进取，可论织梦术，我却比不过他。”

　　浥雨不解：“那又如何？”他是在问乐风去向，可听松却总是顾左右而言其它。

　　“织梦术最厉害的一种，便是以命织梦。乐风以命替阮宁织了一个梦，一个她永远无法走出来的梦。”

　　“果然是你们所为。”浥雨叹息：“我早该来找你们。”

　　“不，你应该去找真正害死师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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