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千年

　　罹言最终还是没将她送出去，大约也是发现池里头的是阮宁吧，他同修文尊者打了个哈哈就盖了过去。

　　阮宁想，修文尊者大约也就是想要点醒一下阮宁，梁上君子不能做，池中女子也不好方，都是听人墙角，十分不道德。

　　当然，阮宁一直觉得道德这样东西十分扯淡，有没有这东西在都无伤大雅。毕竟，罹言此人就十分不讲道德。

　　想他罹言身为一界帝君，行事都如此没有道德，所以嘛，这道德二字在神仙当中想来也十分无用。

　　若不然，罹言怎会施了法术将她装在一个小缸里头，然后就这么光明正大摆到了自己的案头，摆明就是知晓她甩不开这个脸面。阮宁想了想，自己要是直接就这么跳出去溅他一脸水也是十分之好的，喊道再将他桌上的册子能弄湿多少就弄湿多少，让他可以再多忙活久一些。

　　只是吧，罹言今日似乎很闲，闲到扯了枝院中的柳枝不停逗弄着池里的阮宁。

　　虽说现在四海升平，无事发生自然是好的，只是这罹言也未免太闲了些。

　　阮宁气得要命，却只能不停在水中吐着泡泡，思考着要么就什么都不顾了，直接跳起甩他一脸水。

　　正当阮宁打定主意准备要好好教训一下罹言时，外头来报，说是鸾鸟那族的使者来了。罹言听了便起身走了出去，大约也是觉得阮宁在旁有些话不大好讲。

　　鸾鸟这一族阮宁是晓得的，那一族也同修文那族凤凰差不许多，她前些日子听父亲提起过，说是那族少主约摸看上了哪位姑娘，大抵是想请罹言做个媒吧。

　　阮宁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跳出鱼缸又化做了一尾狐狸模样，蹦蹦跳跳便离开了罹言的宫殿。

　　这一上午，先是听了罹言宫里头的侍女说了通小道消息，接着又听了修文与罹言说了一通从前往事，再到后头她被罹言拿着柳枝把玩了个把时辰，这让阮宁十分生气，气到连自己为什么要去找罹言都忘记了。

　　她垂头丧气走回千锦殿时，桑下还以为她又被罹言欺负了去，站在一旁问了半晌。

　　其实阮宁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失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大抵是她在这宫里头关得久了些了，总是一个人，有些无趣罢了。

　　她觉得，自己要不就同从前一样，悄悄跑到下界去玩耍一番也好，她都关在这天宫里头上千年了，实在受不了。

　　打定主意，阮宁正想离开，外头的宫人便来报，说是罹言请她过去。

　　阮宁扁了扁嘴，道：“你回头同他讲，我腿断了，去不了。”

　　她才不去，前头刚刚被这么整过一次，她才不会再送上门去。

　　只是，罹言似乎也早有准备，着人抬着轿子过来请她。

　　“帝君命人抬了轿子来，帝后无需走动。”那宫人面上笑意盈盈，只是这面孔却有些生。也许又是罹言那头新进的宫人吧，左右这九重天上她识得的人都没几个，有的即便是见过了，但就仗着她这颗鱼脑袋，大抵也会忘记。

　　“不听不听，我就是腿断了不能动不能走，要来找我就让他自己来。”阮宁心情正差，一反常态耍起了小性子。

　　其实这本才是阮宁的真性情，只是她前头一直压抑着，总在人前人后装做老成，如今她的这番真性情到是让千锦殿里头的宫人有些奇怪。

　　桑下行上前去将那位宫人拉到了一旁，道：“劳烦姑娘回禀帝君，帝后身子不适，帝君若有传话还请直言。”

　　那个侍女大约也没料到一向老成的阮宁会使着小孩心性，见桑下这么说，便也只好点头离去。

　　送走了来回禀的侍女，桑下又行到阮宁身侧，见她依旧支着头发呆，便道：“公主是不是在帝君那头遇上什么事情了？”

　　依着阮宁的性子，若无旁的她在意之事，大约也不会如此。

　　阮宁摇头，而后一脸正色：“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头脑简单？”

　　桑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不知她是何意。

　　“修文尊者说我头脑简单，罹言也说我头脑简单，我是不是真的很蠢？”

　　桑下轻笑了声，道：“公主何时在意这些了？大千世界各有繁华，若是每个人都聪明绝顶，那便都生得一般愚蠢了，没有高低之分。”

　　阮宁觉得桑下说得很有道理，虽然她们自小一道长大，但桑下总是比她多知道一些旁的。她想，大约就是因为有桑下在旁护着劝着，所以她才可以放心，左右会有他在旁提醒。

　　“我想出去玩了。”阮宁托腮笑着看向桑下。

　　桑下明白她这个笑容的意思，叹了口气，道：“过几日就是公主的生辰了，最好别跑出去。”

　　阮宁掰着手指细数了下，似乎真的快到了。

　　然后，她看向身后那半毁的宫殿，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这复杂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罹言派了好些人手来修缮她的宫殿，而这些天，她也被请了流烟公主那里头住着。

　　在流烟的那处，她整日里听着她们聊宫里头的事，日子过得也算平静，只要她们不聊自己就好。

　　流烟同她说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比如灼华帝君并不喜欢织欢娘娘，但却不知为何一直任由她把持着后宫。又比如说新上天来的几个神仙被打发到了月老那里缠红线，结果有个小仙牵错了，被月老罚着下凡去重新调回来。

　　阮宁开始觉得这九重天上也不单只是一个无趣可以形容的了，大约是她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所以才会对这些全然不知。

　　也许罹言是听了修文的话吧，他到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阮宁的生辰宴会上，她听流烟说起过，据说宴会摆到了莲台上。

　　那个莲台阮宁去过，当年她去罹言的婚宴便也是摆在那处的，好似九重天上但凡举行什么重要宴会，大多都会摆在那处以示身份象征。

　　对于莲台，阮宁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只是觉得自己坐在那处，转身便可以碰到一池莲水，到是十分有趣。

　　流烟说起这话时，眼神不住朝着阮宁打量，大约是在同她讲，罹言开始重视起她了。

　　对于这些，阮宁到是并不上心，她只想知道那场宴会要闹腾多久。

　　这九重天上但烦有个大宴，那规矩必定是一条一条尽数都要守着的。以往，阮宁的生辰也就是同桑下一道跑到凡间玩上一趟，或者让乐奴做些好吃的，便这么过了。今年偏生罹言要闹这么一出排场，也不晓得意图是何。

　　不过，罹言对她开始和颜悦色起来，到是真的。

　　“兄长待嫂嫂还是存了几份真心的。”

　　每每当阮宁对此不以为意之时，流烟总是会这般提醒她。

　　可阮宁觉得，这份真心大约便是当作回报诛心玉的回礼罢了。毕竟，罹言对她总是十分小气。

　　见阮宁一直不说话，流烟上前推了推：“嫂嫂在想什么？”

　　阮宁摇头：“没什么，你方才说到哪里了？”

　　“我说，兄长待嫂嫂还是存了份真心的，这不，嫂嫂的生辰兄长请了好些神仙一同过来替嫂嫂庆生辰。”流烟笑着同她添上些许茶水。

　　“他哪里是对我上心，分明就是在折磨我。”阮宁端起茶盏道：“界时来那么许多人，我又得一一背下，还得像只猴子一样。”

　　流烟听了轻笑，这天宫规矩繁多到是不假。

　　“三公主，你说，帝君为何总是对我这般小气？”明明在旁人眼中，罹言是个深明大义的明君，而他对待自己宫中那些个侧妃也是样样都好，偏生对她就这般小气。

　　“兄长对所有人都好，就是对所有人都不好。”流烟捏了块糕点咬了口，又道：“因为在兄长眼中，他的侧妃都只有一个存在的理由，就是长得像月暖，一但失了这个理由，她们如何，兄长并不会在意。嫂嫂觉得他待你小气，这也代表兄长对你与旁不同。”

　　阮宁身子颤了颤，忙不迭道：“这种不同还是算了吧。”她摇了摇头：“我又不是脑子有病，非要寻一个处处同我作对之人的好处，还是敬而远之吧。”

　　也不知是谁曾同她说起过，阮宁记不大清楚了，她隐约记得，在凡间有些男人会为了引起心爱女子的注意所以时间捉弄对方。阮宁觉得会这么做的男人，大约这一生都是娶不到心怡姑娘的。

　　手段低级，方法拙劣，实打实的愚蠢。

　　阮宁觉得罹言不会这么愚蠢，他但凡有所为，那必定还会后招。她觉得自己跟罹言这种心思缜密的神仙处得久了，怕是天天都要被下套，防不胜防。

　　“兄长只是还有些心结，嫂嫂不妨再多给他些许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流烟也不知怎么了，今日一路都在给罹言当说客，阮宁觉得这俩兄妹多半又要算计她。

　　可是想了想，自己身上似乎也没什么还能让他们算计的。诛心玉已经给了罹言，她身上再无什么特殊之物是罹言所得不到的。

　　“兄长知道嫂嫂一人在九重天上无趣，我听说，他着人去嫂嫂族中请人过来陪嫂嫂多住些时日了。”

　　“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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