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审神者总不出门

　　函晓自那天起变得愈发阴沉，虽然还是会下楼走两圈，和遇见的每一位刀剑付丧神打招呼。但是就是不对劲。

　　保护圈变得更加狭隘了。
　　函晓为自己定下的保护圈范围缩小是一件好事——原本大家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函晓却不再有任何越过保护圈的迹象。

　　自我防护心理加重。
　　药研合上书，叹了一口气。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会让大将觉得有威胁呢？如此不信任他们，以至于在心灵上建立枷锁，隔绝与任何人来往。

　　虽然药研摸索到了函晓有心理问题，但是最为关键的一点，还是没有查明。函晓并不是自我防护心理过重，而是极度的自我厌恶。

　　她信任她的刀剑，所以将本丸的事物，除了审神者必要亲自审阅的之外，全权交付有能力的刀剑手上。在上报的公文之中也会为他们求更好的待遇，努力为他们争取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因为在函晓的观念里，好人应当有好报。而刀剑们都很好……不好的是她。

　　本丸里的氛围自函晓寂然下去之后，变得沉默。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期一振安抚在一旁沮丧不已的药研，“既然知晓了主殿有心病，那么不就是应该要想办法帮助主殿吗？”
　　“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三日月掩袖一笑，“在这里，鹤丸不就是和姬君接触最多的吗？想必有所见解吧？”
　　“这个吗？关于主上的心病——”鹤丸撑着一张严肃的脸，不到两下就破功了，“完全没有头绪！”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阳光灿烂。

　　“因为跟着主上散步的时候，给人感觉她是处于礼貌才会回我的话。不赶我走……也许也是出于礼貌。”
　　一期一振提出一个观点：“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礼貌，主殿也是可以提出礼貌的要求，让鹤丸殿离开。我想是因为鹤丸殿曾经帮助过主殿，所以被主殿另眼相待，准许同行。”

　　“我等以人身现世不过短短数月，对于人类的了解也不过是在过去的所见所闻。关于人类的心理疾病也是一知半解。”三日月拾起在桌面上有关心理学的书，修长的食指拂过书页上的一行字——正视自己。

　　“我们并不了解姬君的过去，她也不曾向我们主动提起。但是就这段时间里来相处的情况来看。姬君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每次的出战安排都是仔细斟酌过的。”

　　“很善良的小姑娘。”鹤丸跟着说了一句。
　　“确实如此，即使被提问难言的问题，也不会动怒。”药研想起了函晓当时并不是很想回答为什么会害怕太阳，但是还是回答了。

　　阳光太耀眼了。

　　为什么会害怕晒到太阳呢？

　　再一次，被问及了这个问题。
　　函晓坐在走廊上，陪着孤寡老人一起喝茶。莺丸还没有来，虽然小狐丸有时候会陪着三日月一起喝喝茶，谈谈天。但是今天轮到小狐丸内番，喝茶的就只有三日月一个人。

　　看见路过的函晓，他就随口请了一下，没想到她真的应了下来。

　　今天是阴天，梅雨季就要来了。所以函晓出门散步的时间就改在了下午。晚餐又变回了到天守阁里用。
　　函晓呷了一口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三日月的邀请就答应下来，坐在旁边一起喝茶了。

　　院子里花草的种类一直是她想不通的。
　　几个月前还开着白花的灌木，现在就开出了紫阳花。嫁接吗？品种变化得也太大了吧？

　　和鹤丸欢脱的感觉不一样，坐在三日月的旁边总有被长辈包容的迷之错觉。

　　下午的时光总是会让人犯困。函晓隔着面具小小打了一个哈欠，想睡觉。

　　但是听见三日月突如其来的发问，函晓的手一顿，接着她移开一点面具，抿了一口茶冷静冷静。

　　不想回答，函晓一想到自己害怕太阳的原因，就好像是被人用刀剖开了外表干净的皮囊露出了肮脏的内里。有火焰在灼烧着肺腑，痛苦不堪，却连呼喊也做不到。

　　阳光下污秽无所遁形。
　　这是函晓不愿意接触阳光真正的原因。

　　被人发现自己充满污垢的灵魂之后，所有人肯定会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因此不想被人发现，所以不想被他人了解。

　　这样，就不会有人指责她了。

　　不要说，不可以说出来。

　　函晓的手在颤抖，已无法掩饰。在她手中的茶杯将要从她的手中滑落的刹那，戴有黑色皮套的手轻轻抵在了茶杯杯底，稳住了将要落下的杯子。函晓条件反射地一缩手，三日月顺势接下了半满的茶杯，搁在茶托上。

　　“现在要逃跑吗？”三日月悠悠然地说着，“当然逃跑也没有关系。可是啊——”
　　“无法越过那道坎坷就永远无法正视自己。”

　　此时三日月的心里同样是十分紧张，他直视函晓面具下眼睛的位置。他看不见函晓的表情，所以他并不知道她会不会看穿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三日月不了解函晓的过去，他和其他刀剑一样不知道函晓过去是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因此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连阳光都不敢触碰。

　　从书上现学现卖的话语，不过是一句平常的激励他人正视自己的话。但是心神不宁的函晓暂时还不能发现，又或者说有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极大的冲击了。

　　在三日月看过来的时候，函晓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洞悉一切的目光里有直指要害的锐利。血液集中到双腿上，函晓攥紧了手，压下想要逃跑的冲动。

　　“我……我已经改正了。”函晓的嗓音变得干涩，一字一句如同锋利的刀片割扯着不堪重负的声带，“我知道错了。”

　　“我明明都已经改过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日月察觉到函晓的情绪不稳，于是在她的只言片语之中，寻找能安抚话语。

　　“但是，但是……为什么他们都不肯相信我啊！”函晓悲泣出声，自从过去积攒下来自责委屈不甘统统释放出来。

　　在过去做错过事，人品有瑕——偷窃，作弊，抄袭，粗鲁等等陋习都沾染过的坏孩子。在被强制从良改造后，丢到了时之政府工作，担任审神者其实就是相当于变相流放。

　　不论是她的父母还是老师，甚至是改造处理人都认为要尽量减少她和其他人的接触的机会。因为他们并不相信她能完全改过。

　　有过污点的人不可信。

　　将她隔离开来，就有可能减少人类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刀剑付丧神？他们又不是人类，跟何况他们不是神吗？会制服不了一个人类？真的因为她的攻击受到伤，那也不是人类受伤。刀剑是可以消耗的战略品。没有关系的。

　　这是将函晓送到本丸大部分人的想法。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真的改过自新，因此陷入极度自我厌恶的审神者。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放弃我啊！我不想要一个人啊，好孤独好孤独。

　　怀里的姬君因为边哭边说，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而昏睡过去。三日月摸摸函晓的发顶，听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似乎是在睡梦中也不甚安稳。

　　药研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他蹲下检查函晓的呼吸和心率。

　　三日月摘下函晓的面具，为她温柔地擦去因泪水而湿漉漉的脸庞，又重新把面具安好。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函晓面具上可笑的痕迹代表着什么——是眼泪。

　　睡着了以后，精神就放松了吗？所以可以把面具摘下来？药研诊断函晓的身体并无大碍之后，直起身。
　　“今天大将说的事，就只会有你三日月宗近一个人‘知道’，至于其他人，就要看大将的情况了。”
　　“不过下次，药还是放少一点吧，姬君哭得很伤心呢。”三日月点头，表示对于药研的顾虑的了解。
　　“不会有下次了。”药研带走了函晓刚刚喝过的茶杯。

　　一点作用于神经麻醉的药剂，可以充当“吐真剂”来使用。但是暗中下|药这样手段卑劣的事，他们也会做。

　　明面上就只会有三日月一个人知道函晓过去的事，以及她为什么一直蜷缩在阴影里的原因，但是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的。

　　“电击，洗脑……还有人格重塑教育，有必要这样教育犯错的小孩子吗？”鹤丸黑着脸，“现在的时代居然已经这么严酷了吗？”

　　“主殿已经成年了。”一期一振半阖下眼，遮住他蜜色的眼。
　　“你是想说，主已经成年就可以遭受这样的伤害了吗？”小狐丸脸上露出不豫之色，连犬牙都忍不住想要撕咬什么，来发泄心中的愤恨。
　　“不，我只是觉得，主殿已经成年早就应当有自己的想法，有错误就要改正。但是拨乱反正的手段过于极端，”一期一振握拳，“实在是不能让我认同。”

　　“消息打算瞒多久？”鹤丸问。像长谷部那样的主厨如果知道了，估计就是想要直接提刀斩了那些敢动函晓的人吧？
　　“慢慢说吧。”药研揉揉眼角，想到家里的兄弟们会怎么替大将抱打不平就觉得不妙，“一切还要看大将的情况。”

　　把黑水都吐出来之后，函晓是会克服自我厌恶的心理还是加重，都不好说。还是要时刻观察为好。药研想，甚至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要被自己打败啊，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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