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倦

　　芜砚被姜知倦那种饱含沧桑的眼光看得微微发毛，不由皱眉问道：“阿倦，你在透过我看什么？”

　　姜知倦惊讶于芜砚的敏锐，这才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仙君大人，你可知外面三个月，秘境一百年。我一百多年没见你，实在想得慌，多看两眼不奇怪吧。”

　　芜砚闻言，没好气地应道：“胡言乱语。”

　　姜知倦将刚刚不小心露出的纷乱情绪尽数收敛，瞪大眼睛反驳：“什么叫胡言乱语，莫非你并非想见我才过来的？还是说你又有什么事情要麻烦我？”

　　芜砚早已习惯姜知倦跳脱的性子，也不继续接她的话茬，眯了眯眼睛说道：“上古秘境即将开启，此次上古秘境据传是一位实力强劲但性子很古怪的古神涅槃前留下的。仙臣们都担心此次秘境会比之以往凶险，因此建议队伍由修为最高之人带领，比如封神塔榜首。”

　　“哦。然后呢？”姜知倦并不意外，上一世他们也是这个建议，最后也的确是东陵观樘带的队。

　　芜砚悄悄用余光观察姜知倦的神色，见她懒懒散散地笑着，才接着道：“你上禀的那处时间秘境我已经派人去与妖道交涉了。你知道的，封神塔榜首便是东陵上仙，他现在进入你上禀的那处时间秘境，不知何时才能出来。阿倦，或许此次会由你领队。”

　　姜知倦抿了抿唇，不说话。

　　芜砚以为是姜知倦不乐意，接着劝道：“我知道，你独来独往随性惯了，最怕麻烦，估计宁愿偷偷开溜也不愿意带队。可这次与普通秘境不同...”

　　“芜砚，你错了。”姜知倦淡淡打断芜砚的话。

　　芜砚略显诧异地正视望进姜知倦亮得过分的眼眸，那里面...竟是隐隐兴奋？

　　“哪里错了？”芜砚听见自己下意识问道。

　　“你以为我回来仙道做什么？”姜知倦道，“我会超过东陵观樘在封神塔的位置，正大光明地拿到领队之位。不管东陵观樘能不能在上古秘境开启前出来，这一次领队去上古秘境中的人，都只能是我。”

　　她要将东陵观樘死死踩在脚下，封神塔只是一个开始。

　　芜砚英眉一皱，随即缓缓舒展开来。从姜知倦那张扬又傲气的语气来看，他现在可以肯定，姜知倦对东陵观樘已经没有一点感情了，如果非要说有，那也一定只剩厌恶。

　　他默默在心里给东陵点了一支香，据他曾与姜知倦并肩作战的经验来看，被姜知倦讨厌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也好。”芜砚放心下来，自然而然地提起了东陵观樘：“你与东陵观樘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答应魔道的联姻？”

　　说到这个，姜知倦可就火大了。

　　她上前两步往芜砚的手臂上一拧，咬牙切齿道：“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找你算账。不是叫你替我答应下来么？你打太极算个什么劲！被你气死掉了。”

　　芜砚感觉到手臂上那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微疼痛，笑得愈发温柔：“你消息挺灵通啊，怎么一回来就知道我没答应？”

　　“真的是败给你了。”姜知倦叹了一口气，放过芜砚的手臂，还使劲拍了拍为自己出气，“我在妖道秘境出来之后遇到过魔道之人，这个消息就是从他们口中套出来的。”

　　鹤烟也是魔道之人，这个消息也的确是鹤烟告诉姜知倦的。

　　“我这不是考虑到你与魔君素不相识，而我们对他的了解，除了知道他叫肆惊墨之外，再无其他。我怕你一时冲动答应下来，以后会对你名声不利。”芜砚解释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周全。我也不想对你说谎，我只能告诉你，我喜欢的是历劫时与我成亲结缘之人，而不是东陵观樘，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是为了东陵观樘赌气什么的。至于我与肆惊墨之间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时机到了你就明白了，总归你放心，我不会为了什么大义大局就将自己搭进去的。”

　　“你的意思是，东陵观樘不是轮回里与你结成凡尘情缘的那个人？”芜砚眉头紧皱。

　　姜知倦点点头又摇摇头，语气略有一些不耐烦：“应该说是他，却又不是他。”

　　顿了顿，姜知倦抬头看向芜砚，严肃道：“你身为仙君，整个仙道都是你的眼睛，你也没发现东陵观樘有什么不对吗？”

　　芜砚脸色也严肃了些许，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我并未感觉到他有何处不同。不过自他从凡道归来，性格倒是有些变化。”

　　就拿魔道求亲这件事来说，如果是以前，仙道其他仙臣都有可能来劝芜砚答应，唯独东陵观樘必然不会来。

　　他的骄傲不会允许他用联姻这种方法去交换调查时间。

　　可就像阿倦说的，只要他愿意，整个仙道都是他的眼睛。若东陵观樘被别人夺舍或是冒充，他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我倒是知道一些消息，不过刚才我也说过了，现在还时机未到。”姜知倦摸了摸鼻翼，又眯起眼睛笑起来，“等我将整件事摸透彻了，再事无巨细告诉你。”

　　芜砚也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他只是暗自决定以后多留意一下东陵观樘，于是对姜知倦点点头，道：“那我就静候你的消息了。”

　　每个仙道之人的历劫从来都是一场秘密，没有其他人会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

　　因而虽然整个仙道都知道东陵上仙和姜上仙是因为历劫轮回走到了一起，但却并不知晓是哪一场轮回，其中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姜知倦说与她结了姻缘的那个人是东陵观樘，也不是东陵观樘，的确让人摸不着头脑。

　　“对了，你惯是有个性和主见的，既然有所决定，想必是心中有数，我也不拦着，这便回去差人前往魔道绝城传消息。”芜砚说着，“当时我摸不清你的态度，因而并未完全拒绝，只与魔道右护法说好等你回到仙道，再差人去告知一声。”

　　姜知倦点点头，还好芜砚是个靠谱的，没一口回绝死。不然真让她去向肆惊墨求亲，那她可做不到。

　　她堂堂仙道唯一一个女上仙，傲骨还是要有的，脸面还是要端着的！

　　“我在倦归宫休整两日，便会去封神塔。塔中无日月，魔道如果有人前来，你便遣人来封神塔叫我。”姜知倦道。

　　芜砚点头应允，抬起手很自然地摸了摸姜知倦的脑袋，笑道：“那我回勤政殿安排信差去了，上古秘境领队位置也先给你留着。我信你既然说得出，便一定做得到。”

　　说完。他转身又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倦归宫外。

　　姜知倦在芜砚走后才微微露出怀念的神色，任凭自己回想起前世。

　　前世的芜砚对她也一直都是这样信任又纵容的态度，她不愿意说的事情，芜砚从不会多问她一句；她想要说的时候，芜砚一直都是最有耐心的聆听者。

　　不过她知道，芜砚对她并不是爱慕之情。

　　她能感觉得到，芜砚在她面前一直是以长辈姿态自居的，如兄如父。

　　这一世与芜砚见了面，让姜知倦本来有些浮躁的心安稳下来，也让她愈发深切地知道，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才刚开始。

　　姜知倦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将浊气呼出，转身快步往屋子里走去。

　　她在时间秘境中将后世所有学过的功法统统再学了一遍，但那些功法中还包含着她前世入魔之后学的一些魔功，因此导致她现在体内已经有了些许魔气，与她原本的仙气在相互碰撞。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闭关两日，将这部分魔功封印在体内。

　　这些魔功现在还不宜展现出来。这一世姜知倦准备将它当做最后的底牌，今后在合适机缘下，她才会解除这部分魔功魔气的封印，将它与仙气融合，再度开启仙魔同体。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开启仙魔同体的，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事情，它需要将原本在体内敌对碰撞的魔气和仙气融合到一起。

　　据姜知倦所知，除了十万年前那位以一己之力迎战神仙两道的魔神穹狄曾是仙魔同体之身外，就只有前世的她做到了成功开启仙魔同体之身，将魔气和仙气融合而不死。

　　不过前世她太急于求成，两股气息纷杂并未完全相容，也因此她心智也多少受到了影响。

　　姜知倦盘坐到床上，双手一扬，结成一个手印，阖上双眸，将脑海里纷纷扬扬的前世思绪尽数摒弃，静心开始梳理起运转起体内灵气。

　　另一边，芜砚回到勤政殿，刚转身进入后室寝殿，就看见一只仙纸鹤端端正正停留在堂中桌上。

　　似乎是感觉到收信人的气息，仙纸鹤原地蹦了蹦，姜知倦清亮的声音就从它身上传了出来：“芜砚芜砚，芜砚芜砚。”

　　芜砚不禁莞尔，大手一挥，将仙纸鹤身上薄弱的仙术解开。只见仙纸鹤身上金光一闪，身边就凭空出现几样东西，仙纸鹤也恢复了普通模样，安安静静不再蹦跶。

　　他随手拎起那堆东西里的一个带着些许仙气的银色发冠打量，这东西看似普通，入手却能感觉到一股治愈气息萦绕，想必谁戴着这个发冠，就算受伤也会恢复得很快。再扫了一眼其他几样东西，无外乎都是些有治愈气息的宝物。

　　不愧是阿倦，这丫头刚刚可一点也没说有这么多东西给他。

　　阿倦到底是有多怕他会受伤？他久居仙道，又哪有机会受伤。芜砚无奈浅笑，再次挥挥手，将东西都收进乾坤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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