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别

作者:琛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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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终有情



      昨天上午九点,江深接到了高中语文老师的电话,让他明天去参加午宴。

      自从“县十四中学”被县里撤销兼并之后,语文老师被调到县一中语文教研室,担任了高三的语文课,兼教研室主任,年年送毕业班,忙的不亦乐乎。从那以后,江深和语文老师见面少,电话多。

      江深接到语文老师的这个电话,心里很高兴,真有点乐不可支的感觉。这个电话,也让江深悬在心头上的那块石头,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地了。这一夜,江深睡得格外香甜,早晨起得也很早,并提前半个多小时就赶到站点儿等去县城的客车。

      近些年,江深人生的路走得比较顺畅,幸运之神时常眷顾到他:

      先是,公社教委,调他到教委担任了少先队总辅导员,顶中心校副校长级。

      后是,在醒梅家的资助和主持下,四间独门独院的青砖红瓦房顺利竣工了,有了属于自己小家庭的安乐窝。

      不久,江深幸福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爱妻醒梅,既漂亮贤达,又勤劳节俭善于持家,给江深带来了无比的温馨和幸福,也让江深没有后顾之忧,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有了贤妻倾心倾力地支持,借了婚姻的喜庆气儿,江深工作起来如鱼得水,顺风得意,成绩斐然,当年的六月被评为“全国优秀少先队工作者”。

      同年的六月一日至十日,江深荣幸地到北京,参加了团中央举行的全国优秀少先队辅导员表彰大会。

      再后来,在县社两级教育主管领导的关怀和教师们的热情拥戴下,江深走上了公社中心校校长的岗位。他信心满怀,斗志昂扬地迎来了他事业的高峰期。

      在其位,谋其职,尽其力,江深谦虚谨慎小心处事,为人低调,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只是他第一次到县里开校长会时,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五六十里路,江深是起早骑了辆旧自行车匆匆赶去的。县里看大门的,见来了一个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人,急匆匆冒冒失失的,还骑了一辆“嘎棱响”的旧自行车,说什么也不让江深进县委大院。最后是教育局里的人,亲自出来辨认后,才允许江深进去的。

      从那以后,江深进县城不再骑自行车,而是体体面面舒舒服服地坐公共汽车了。

      有一年七月一日,江深到县里参加优秀党员干部表彰大会时,还趁着会议的间隙,到县一中看望了语文老师。有了那一次见面,今天之行可以说是在江深的预料之中的。

      江深意料之外的是,在公共汽车上遇到了高中的同学,班上工作泼辣的生活委员美华。这让江深高兴万分。由于语文老师不许声张,江深只得违心地把此行的真实目的瞒过了美华。

      “江深,江深!这边坐,这边坐。”美华一手打着招呼,另一只手拍着身旁的空座位,喜出望外地向江深喊道。

      “啊,美华呀!好!”江深高兴地应了声,快步走到美华身旁,在空位上坐下。

      “江深,你躲到哪去了?高中毕业快十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美华乐陶陶地望着江深问。

      “我能去哪儿啊?一直在本村坚守阵地。这些年,去县城的次数也不多,偶尔一次半次的,能碰面确实不容易。”江深满心欢喜地说。

      “可不是吗?毕业这些年,我在汽车上真没碰上几个。”美华一脸惋惜地说。

      “美华,你回县城啊?”江深望着美华问。

      “不是。我是替我妈完成任务,趁着休假去看看我姥姥。你呢?”美华望着江深问。

      “去县城开会。”江深撒谎道。

      “哎?江深,你知道吗?咱高中同学,那个精神头十足的王天,犯□□罪判了十五年啊!我姨和王天是同一个村的,说王天他爹气死了,他妈也愁病了。你说......唉,这个不争气的孬种!”美华把嘴凑近江深的耳朵,气呼呼地低声说。

      “王天毕业后,路走得比较顺,人又聪明,如果把握好了,应该很有出息。可是,他的性格和咱们有点不一样,出事看似偶然,实则是必然的。惋惜不得啊!”江深一脸严肃地说。

      “江深,咱不说他了。这种人啊,说来也活该!确实惋惜不得啊!”美华一脸气愤的表情。

      “美华,女大十八变,你可比读高中时漂亮多了。”江深岔开话题说。

      “江深,你就会说话。我会打扮了?我能漂亮到哪儿去啊?从小到大,我就是泼落落,不知道打扮的一个女孩儿。结婚前,我对象就挖苦—说我像有两个孩子的妈妈。你说好笑不好笑?所以啊,我清楚我。你这顶美丽的帽子扣不到我的头上,就是勉强扣上了,戴着也不合适。咱高中同学啊,讲漂亮,应该是人家柳玉丽。哈哈,说到你的……哎呀,我这嘴,不揭你的伤疤了。”

      “美华,见怪了,尽管说,同学间说说笑笑很正常,无需遮拦和挑剔,什么都可以说。我不会怪你的。”

      “江深,说心里话,当时都觉得你俩最有希望成一对儿。怎么?走到半路就……”

      “唉,一句半句也说不清楚。谁知爱神帮我们走到半路就睡大觉去了,硬把我们俩的大事给耽搁了。”

      “哈哈,老师说话就是不一样。唉,爱情这个东西很怪,真觉得该走到一块儿的就是走不到一块儿,不该走到一块儿的转一百个弯儿也能走到一块儿。你说怪不怪?有时想来,真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啊,有人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也有人说婚姻是错配的搭档。”

      “还别说,我越寻思越觉得这些话,说的很有道理。江深,我听说,柳玉丽后来和王天走得很近乎,差一点点就成了。你说柳玉丽这人怪不怪?你还记得吗?在高中时,她始终把王天推在‘冷板凳’上,干晾着。没想到,毕业后,她就糊涂起来了。唉,这人啊,有时真是看不透,也说不清楚,弄不明白。”

      “人各有志,追求也不同,不必费心思去想了。美华,你在什么单位?”江深又岔开了话题。

      “破罐头厂。”美华不在意地回答。

      “哈哈,破罐头厂?怎么这样称呼起来了?”江深不解地问。

      “江深,你没去啊,那不是人干的工作,尤其不适宜女孩子干。”美华愤愤地说。

      “美华,你们是生活在福中不知福吧?我们曾经让一个馒头一碗菜的‘亦工亦农’,羡慕得睡不着觉,吃不好饭呢!想想,你们每天工作在县城里,满眼的高楼,还有华丽的影院、剧院,多好,多自豪啊!你们倒不知道珍惜了!”

      “人往往都是站在这山望着那山高。我就羡慕你们当教师的,既干净又文明—那才叫好呢!如果能换的话,我真的就和你换。

      在破罐头厂里,干个亦工亦农的,那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在人前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呢!听说,你现在转正式教师了?还当了公社教委的少先队总辅导员?哎呀说错了,好像你当上了公社中心校的校长啦!是吗?这就对啦,真有出息!哎呀,江深,你不知道啊,我们背地里说起你来,都羡慕死了!”

      “哈哈,美华,你这张嘴才是抹了蜜的了,把我一口气儿吹上了天啦。”

      “江深,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啊。还有,我听说,你和你们那儿出名的三大美女,第一的那个结婚了,是真的吗?哎呀,真得祝贺你啊!叫什么名字?醒梅?哎呀,这名字起得就不一般,真好听。江深,你真有福啊!”

      “还可以吧。美华,还记得吗?七三年春天学校组织到盐滩上整水稻田,午饭时,你这个生活委员还多分了一块玉米窝头和一勺萝卜丝儿菜汤给我,至今还没有谢谢你呢!”

      “哎呀,你还记得。那是我的,一半儿分给了李德,一半儿分给了你。听说要去挖盐滩,知道活很累,我妈疼我,那天很早就起来用麦子面和着地瓜弄了两张饼,一个咸鸭蛋我爷爷一半儿,我爹那半儿没舍得吃就给我了。

      所以,午饭我就没吃学校的。那天,我分午饭时,忽然想起多出了我那份儿,怎么办?给谁好呢?一想,就分给了班上两个领助学金最多的。当时就一份儿心思,认为你们俩啊,家境困难,一定不会嫌弃,也许饭量也大些,就这么简单。”

      “美华,今天谢谢你不晚吧?说实话,那天中午我可真吃饱了。”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江深,你忘了?七三年除夕夜,咱们还闹了个大笑话?学校安排咱们护校,顺便喂饲养场的猪。

      那天西北风真大,夜里冷得厉害,三个男的四个女的都冻的坐在伙房的热炕上不愿意回宿舍去睡。

      后来,大家商量,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干脆不脱衣服,七个人挤在一起睡在伙房的热炕上。三个男的头朝外,四个女的头朝里,把大师傅的被子亮开来,大家一起盖。

      那时,咱们真是单纯无邪,啥事也不想,躺下去就呼呼地睡着了。谁知睡到半夜,外间响起的‘唰唰’声把大家都惊醒了,越听越害怕。你们三个男的一齐起来,壮着胆儿,点亮罩子灯,端着一起到外间去,结果‘唰唰’声不响了。你们三个在外间细细地找了一遍,啥也没发现,回到炕上刚吹灭灯,外间的‘唰唰’声就又响了起来,一连几次都是这样。

      结果啊,大家不信邪也信邪了,都以为外间有鬼,都怕的不行了。亮着灯,你们三个男的,头朝外,也不敢睡了。后来,干脆七个人都头朝里,挤着一起睡。

      直到天大亮了,大家才起来,一起壮着胆子到外间热饭温猪食。这时,才蓦然发现,哪儿有鬼啊?是一只大老鼠误入风箱里啦!虚惊一场,大家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现在想起读书时的事,就觉得那么有意思,说起来觉得那么开怀好笑。哎呀,八庄路口过了,司机同志,请停一停,停一停,我应该在那儿下车。”

      “早干什么了?!”司机没好气地嘟囔了句,刹住了车。

      “美华,慢点儿。”江深赶紧站起身同美华道别。

      “江深再见!谢谢司机同志!”美华边匆匆下车边说,下车后,伫立在原地,喜盈盈地望着靠近江深座位的那面车窗不肯离去。

      客车稍停又启程了。

      江深把脸贴近车窗玻璃直到望不见美华的身影了,这才转过脸,欠了欠身子,抬头望了眼前方,然后低下头闭上眼,想静静心养养神,可是,大脑却不肯休息—

      首先闪出了柳玉丽,仅仅是一闪就过去了,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情感,说不出是爱还是恨。

      又闪出了中央落实政策,军区代表到村子来为江大伯平反昭雪的事。

      那天,县乡村三级领导都到了。许本钢,宋家胜,还有少先队员代表和许多村民都参加了。江深扶着白发苍苍的母亲也去了。天亦有情,细雨蒙蒙,场面悲切,但愿离人九泉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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