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怜之（霹雳布袋戏）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

　　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纳兰性德《菩萨蛮》

　　——

　　怪贩妖市，魔息山。

　　龙戬、淡风武靖、赮毕钵罗、赦天琴箕联袂而来。

　　龙戬与淡风武靖是来此赴约，赮毕钵罗与赦天琴箕却是不放心这两个“心思单纯的人”，同行保护。

　　“诶？怎么多了两个人？龙戬，我只答允你与淡风武靖二人可见思念之人，就算你带了两个红色系，我也不会因为觉得喜庆而破例的。”轻佻的语调，是月鸣蝉不错了。

　　别清风就跟在他身后，十分耿直：“月，你再这样轻佻放浪，赦天琴箕和赮毕钵罗就要动手了。”

　　月鸣蝉不满道：“风，为何你平时不发一语，这一开口，就要拆我的台？”

　　别清风看了眼眉心深锁的龙戬和淡风武靖：“既允了人家，就别出言玩笑了。”

　　月鸣蝉挥挥扇子：“好了好了，你就是仗着我宠你。行吧，你动手吧。”

　　别清风并不在口舌上与月鸣蝉争个上下，他一般都是用实际行动说话。见月鸣蝉此时松了口，他便伸手聚气，左阴右阳，汇成黑白太极。两个浑圆太极眼隐隐发光，竟猛然射出！

　　……一根根竹子？

　　那边四人本已提劲上身，见势不好就要开打，此时也是一时愕然。

　　月鸣蝉手纳天地之气，以掌化刀，将那些竹子削削砍砍、排列组合。不多时，一座翠竹院落便已成型。

　　龙戬上前问道：“不知二位这是何意？”

　　月鸣蝉与别清风收了功，前者折扇一摇，眯眼笑道：“死魂若想回到阳间，实是千难万难，这第一关便是生气与死气互不相容。这座翠竹冥院，可以遮蔽天机，融合阴阳死气。有它存在，死魂便可重返阳间。你们想见之人，此刻，便在屋中。”

　　淡风武靖听了，毫不犹豫抬步便走。龙戬本想跟上，却叫赮毕钵罗挡了一下：“师父，走在我身后。”

　　龙戬向后一看，赦天琴箕一副断后的架势。

　　不怪他们多疑，死魂返阳，虽偶有耳闻，却难以实现。那两人行为诡异，言辞混乱，不得不防。

　　眼见淡风武靖就要推开房门，别清风忽然出声叫住他：“切记，死魂不可离开这翠竹冥院。”

　　月鸣蝉接到：“没错没错。你们若想见谁，便在门前呼唤他们的名字。若他们的魂魄还在，自会前来赴会。只是生人不能超过五人，否则生气过重，于阴魂不利。在你们进去之前，我也要你们立誓，今日之事，除在场六人之外，不能有他人得知。否则，翠竹冥院应声而散！”

　　这等逆天之事，确实不便传扬开来。四人不疑有他，就要立誓，却听月鸣蝉连声打断：“哎呀呀，差点忘了。加一条，素还真可以告知。除他之外，你们不能说与任何人听。”

　　赮毕钵罗问道：“为何素还真除外？”

　　“若你非要听个理由，那便是，素还真，可以信任。”

　　赦天琴箕与赮毕钵罗对视一眼，皆是稍放戒心。既然他们不怕素还真知晓，想来是没甚坏心思。

　　这边还在犹豫，淡风武靖已经快速立完誓，推门而入了。龙戬见状，立即跟上。进门之前右手一挥，金红色请柬便飞到月鸣蝉手上。

　　赮毕钵罗与赦天琴箕连忙跟入。

　　月鸣蝉朝别清风招招手：“没我们事了，走了走了。”

　　——

　　琉璃仙境。

　　今日早饭，全部原料都来自素心莲的源力催生。

　　屈世途甚至做了一篮子点心，是素还真打算带到不动城去的。这点心效力就比较明显了，若当作普通吃食，却是浪费了。是以素还真打算当做大补丸，发给不动城众人。

　　素心莲听了，更是伸出小肉手，又给这篮点心加持了一遍，满头大汗的，耗了一上午。

　　剑非道想象着，一群面具客战中受伤，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桂花糕边啃边战的样子，略觉尴尬地轻咳几声。

　　素还真猜到剑非道在想什么，带着清浅笑意说：“不论如何，这确实是实用的法子。”

　　叶小钗摇摇头。明明可以做成丹药，偏要交代屈世途做成点心，素还真恐怕就期待着这一幕呢。

　　剑非道咳过了，点点头严肃道：“素贤人言之有理。”说完，自己揣了一包。

　　素心莲咬着勺子，看起来十分欢喜。她的能力虽说逆天，但如今还是幼年期，威力不上不下，着实有些尴尬。如今既开发出新用途，能帮到素还真，她是十分高兴的。

　　“素素，素素。”素心莲扬起小脸儿，“莲儿想续缘阿兄。”

　　素还真摸摸她的头：“怎么，这才分开几天，竟这样思念了么？”

　　素心莲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颗小珠子：“这个，想送给续缘阿兄。”

　　素还真抱起素心莲，将她放在腿上，接过那珠子看了看：“这不是你出世那天，头上戴的额饰？怎么给拆了？”

　　素心莲嘻嘻一笑，又从怀里掏出一捧同样的珠子：“莲儿发现它会分身呐！”

　　说着，她递给叶小钗、剑非道、屈世途一人一个，小鬼头和小狐也没落下。

　　“嗯？”素还真将自身灵元输进玉珠中，只感到一股精纯浓郁的生之源力蜷缩其中。

　　这才是真正的大补丸。

　　素心莲从一捧珠子中挑来挑去，挑出一颗最大的：“本体，送给素素！”

　　剑非道猜测到：“听闻心莲出世之兆极为不凡，此物，许是天地所赠的灵宝？”

　　叶小钗点头同意。幼年时期的冥灵之体完全无法自保，若遭觊觎，极易夭折。若有此物相护，应可保其平安。

　　素还真也是如此猜测，因此拒绝了素心莲的馈赠，只从其中挑出一颗略小的：“最大的莲儿自己留着，万不可显露给他人知晓。”

　　素心莲不太高兴，但她又绝不会违抗素还真，便把除此之外的所有珠子都塞给他：“那这些，都给素素！莲儿留着两颗，一颗给自己，一颗给续缘阿兄。”

　　屈世途叹息一声：“我现在怀疑，是老天爷看到素小子实在太苦，才会派心莲来到他身边。”

　　素还真微笑摇头。他是从不觉苦的。

　　倒是叶小钗与剑非道深以为然。

　　素心莲两只手攥着两颗珠子，十分自豪地说：“莲儿可有用啦！你们的珠子用完了，可要跟莲儿说呐！”

　　如此天真可爱，自然又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夸赞。

　　——

　　魔吞不动城。

　　燎宇凤摸出一块点心，就要下口。

　　“咳嗯。”麒麟星语带笑意：“燎宇凤，这可不是普通的点心。”

　　“嗯。”燎宇凤动作不停，一块点心吃尽，严肃地说：“确如麒麟星所言，此糕点十分可口，应是出自屈世途之手。”

　　银豹不禁扶额，他知道麒麟星虽偶然会兴出些捉弄人的点子，但绝不会为了一篮点心紧急召集所有人。就连一直在追踪崇玉旨的天虎令都被接连三道密信召回。

　　接收到银豹催促的眼神，燎宇凤接着说：“其中蕴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治愈之力。”

　　在场众人都是知道素心莲的特殊体质的，对视几眼，很容易便猜到了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麒麟星一本正经：“没错，昨日我在巧合中发现莲儿的力量可以寄存于其他物质，于是便请好友做了这一篮子点心。大家都带一些在身上，必要时将有大用。”

　　“可是……” 耿直的天虎令问到：“为何非要做成点心？”

　　还能为何？

　　云中兽隐晦地向麒麟星投去不赞成的目光，倒也没说什么。

　　开过玩笑，麒麟星将素心莲送的生源珠分给众人。

　　“除此之外，仍有一事。是关于天机阁……”

　　——

　　“沽命师，我们又见面了。”

　　风月二人联袂而来。

　　沽命师倚在树下，脸上盖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似正好眠。

　　月鸣蝉玩心大起，折扇携带暗劲飞出，直取沽命师面门。

　　沽命师闪电般拔剑出鞘，单锋对上折扇，一挡一挑，卸去暗劲，拍回折扇。

　　别清风微微蹙眉，抢先出手，接下极速飞回的折扇，递到月鸣蝉手中。

　　“风！”月鸣蝉瞪眼，“你又！”

　　沽命师收剑入鞘，冷笑道：“二位是未能取到请柬，打算杀人夺宝？可我却未曾见过，杀人时还要打情骂俏的。”

　　月鸣蝉不满沽命师打断他的话，但眼下交易为要，不容有失。他手指微弹，红色请柬自袖间飞出。

　　沽命师迅速接住，也不验明真伪，一手递过那本册子：“你们要的名单。”

　　“倒是不少。”月鸣蝉大致翻阅，甚为满意。

　　交易既成，二人不再久留，相携而去。

　　——

　　日暮，海滨崖下，腥风凄凄，浪潮阵阵。

　　一五岁左右的男童蜷在石缝中，试图以嶙峋的石块遮挡潮湿的海风。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复又低头，将脸埋在臂弯里。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也足以让崖上伫立的二人看清男童的脸。

　　茫然，无措，惊恐，绝望。

　　月鸣蝉偏过头去：“风，就是他吧。”

　　这只是名单上的第一个人，别清风不太理解一向喜欢多方考虑的月鸣蝉此番何以如此快地下了定论。

　　月鸣蝉看着别清风，眼底的情绪复杂而深沉，却毫无疑问是温柔的。他笑着说：“我觉得他像你。”

　　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状态。

　　那时，你是天地灵气汇于冥灵祖树所诞生的第一个冥灵族人，对于这个复杂的世界一无所知。你发现你跟所有人都是不同的，你没有同类，没有亲人。你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就像眼前的男童一样，充满对未来的茫然和恐惧。

　　还好是我，还好是我第一个遇见了你。

　　在你还未见识到这世界的残酷的时候。

　　此后你便有了亲人，有了朋友，有了我。

　　我们是彼此的另一半生命。

　　别清风沉默着。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自崖上掠下，在男童面前站定。

　　“你，对，就是你。从此以后，你就有一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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