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驯

　　楚箫白刚回到老家那边没几天的时候，就接到了梅子橘的电话。

　　原来他一从南川令回来，发现整个房子里没了人影，这就急着联系了人。

　　梅子橘话语里颇有埋怨，更是有几分担心楚箫白自此抛下他不管的意思。由此连连在电话里催她赶紧回来，“白白”、“白白”地念叨个不停。那劲头，如果不是不知道地址，只怕他就要立刻飞身追过去了。

　　所以楚箫白和楚带星刚上楼的时候，也不消敲门，梅子橘已经径自打开房门迎了出来。

　　梅子橘也没等楚箫白放下行李就抱住了她，紧接着却皱了眉，带了几分不悦，似乎还莫名地有几分委屈：“白白，你身上有别的味道。”

　　楚箫白有些意外，接着也反应过来了。她是个惯爱招一下猫、逗一下狗的人，只要瞧见认识的猫子狗子，就会凑过去逗上一逗。

　　这次回家，她逮着自家堂兄的大猫和大狗撸了好几天，大概是因此沾上味道了。

　　以前也是这样，她每次从老家回来，楚潮就会在她身边嗅一嗅，然后皱着眉头，催促她赶紧去淋浴，说自己不喜欢她身上带着的别的猫猫狗狗的味道。

　　因此，现在一听到梅子橘这么说，她也就立刻想到这件事上来了。她说：“啊，是我家的猫和狗的味道吧，这么多天了还在么？”

　　“嗯，”梅子橘说，“我不喜欢。”

　　楚箫白觉得梅子橘这鼻子过于灵敏了，而且回来前几天她都没怎么跟猫和狗玩过了，顶多就是早上回来时顺手摸了把狗头。

　　不过见他这么说，楚箫白突然就想到，自己大概也生生地熏了楚带星这么多天。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可就是丢脸丢大发了。

　　所以现在她刚回来的头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淋浴了。至于收拾什么的，也就都摆在后边了。

　　楚箫白觉得这事也挺可乐的，现在身边明明没有楚潮，怎么这日子过得好像还有楚潮的样子？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梅子橘和楚潮这么像？

　　这也是个傻问题，她能对着一只猫，想到一条狗么？

　　洗了澡出来，楚箫白就去简单归置了东西，然后再出来把客厅都洗洗擦擦了一遍。

　　出去了这么多天，又没有人在，房子里必然沾了灰。至于梅子橘嘛，你能指望一只不懂事的小妖崽子给自己打扫卫生么？

　　猫崽子这时候在她身边评判：“嗯，好多了。”

　　他说的是楚箫白身上带着的那股子猫和狗的味道淡了许多。说完就从楚箫白身后扑过来，算是见面后正式的拥抱。

　　楚箫白觉得得找个时间给这只猫崽子讲一下和人的相处之道了，不然这化了人形的妖精这么亲昵实在叫她有点吃不消。

　　这天晚上，楚箫白就着自己老家那边的特产给几个人烫了个火锅。

　　她前些日子和梅子橘说过她们那边的一些吃的，现在也算是给梅子橘解了馋。

　　梅子橘对楚箫白这次撇下他，另带了楚带星回老家去还是有些不满。

　　楚箫白她们这次回去了有十来天，在梅子橘看来，就是故意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叫上他。

　　没怎么摸索过人类世界的猫崽子就是这么率性。

　　席间，楚箫白见梅子橘叨念着这次为什么不带他回去，也就任他念着，只觉得过一会儿他的这个劲头就过去了。

　　在她眼里，梅子橘其实也就是一个初探人事的幼儿，记不住事，等劲头过去了，也就忘了。

　　她还觉得这样挺好的，免得被问起自己回家是因为什么事来。“斩妖缘”这种事情，不论有无成效，还是不要叫太多人知道的好。

　　而且一听到这几个字，只怕梅子橘又要闹起来。楚箫白还记着这只猫妖现在还一心想着和她结契。

　　梅子橘这时还在边上说：“白白，以后你回去一定要带上我。”

　　楚箫白不走心地答应他：“好啊。”

　　而楚带星在旁边听着，总觉得“白白”有些不自在。因为楚箫白说过，“白”是她父亲的名字。但他又知道，按他们平常的习惯来，这样的叫法又没有错误，因此觉得这算是自己和楚箫白才知道的事，心里不由觉得这算是和楚箫白共享的小秘密。

　　——作为一只妖怪，虽然是没有妖怪常识的妖怪，他还是能察觉出梅子橘对他的敌意。他现在算是侵犯了梅子橘的空间或者领地，所以这种排斥可以理解。但梅子橘对楚箫白表现出的这种全心的依赖乃至隐隐的占有欲，这让他有些好奇，被人类豢养的妖怪当真能这样么？为什么他就没有？相反地，他其实是仇恨的。

　　这时，楚箫白接到了江之遥的电话，于是没几天她又去了净灵局。

　　对于新出的测试结果，江之遥有些惊奇，说她这一次的灵力值下降了许多，都快要接近正常值了。不过他看起来没有轻松的样子。

　　楚箫白看着他，说：“……呃，这看起来不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江之遥说着把手中的报告单放在桌上，看向楚箫白，有些无奈，“就是来得太早了。”

　　“怎么说？”

　　江之遥无奈笑道：“箫子，你现在有两只妖怪要养呢。”

　　“……”楚箫白想了想，两只妖怪虽然说待在她身边，但并不怎么需要她的灵力，因此开口，“没影响吧。”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减少和妖怪的接触，不是么？”

　　楚箫白回过味来，也无奈笑：“还真是不合时宜啊。”

　　应该是总算得了闲，又临近饭点，江之遥就说他们好久没约饭了，现在正好出去吃一顿，边说边往外走去。如此，楚箫白也就跟了上去。

　　等菜的间隙，见到楚箫白给梅子橘说自己不回去了，他需要出去解决晚餐，江之遥这时边烫着餐具边问：“你觉得这只小猫妖怎么样？”

　　“看着无害，其实凶狠。”她说。尽管已经过去了一个来月，楚箫白一想起梅子橘残杀妖怪的那个晚上，还是为他的凶残所震惊。她认为自己之所以有这么大的震动，还是因为离开南川令太久了。

　　江之遥不置可否，将烫好的餐具推到楚箫白面前，又接着烫自己的，这时说：“前段时间墨梅山那边来了人，有带走小猫妖的意思。”

　　楚箫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挺好的么？有人要挺好呀……”接着她又说：“等一下，墨梅山那边不是姓梅么？猫崽子是他们那边的？”

　　“嗯。”江之遥点头，“不过小猫妖好像没有回去的想法。”

　　楚箫白拿起盘子上的一片瓜，这时就嘲他：“得了吧江之遥，他要真走了你们还不乐意呢！”

　　江之遥也笑：“这倒也是。”

　　“不过话说回来，猫崽子说不走，梅家还真能让他留着啊？”也没等江之遥回答，她就又说，“但是南川令有心要留，想走倒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了。”江之遥说，“前些天溪小姐见了小猫妖，有结契的打算。”

　　“好吧，懂了。”当时她听到说楚潮是江悦溪的契妖都没有太大的波动，现在听到这个就更没有什么情绪了，反倒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么说，过几天猫崽子就到她那儿去了吧？”

　　江之遥这时烫好了餐具，抬眼来看她：“目前来看，还是你来除印比较妥当。”

　　“他们这么说的？”楚箫白一脸不怎么相信的表情，面上还带着几分笑，“不过我就要走了，走前逮着我薅一下也不过分。”

　　楚箫白说完后像是开解了自己，这时候又问：“你找我不可能只说这件事吧？梅家的人都来过了，那过几天就该是北令会了，你是因为这事吧？”

　　到了北令会的时候，虽然这个节日不对人类开放，但南川令里的妖怪可以在川令山那里去感受一下氛围。因为北令会对妖怪来说是一个类似祭祖的日子，这时候妖气充盈，对于远离故地的南川令里的妖怪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南川令有意收揽梅子橘和楚带星，就必不可少地要这两只妖怪在这时候做些妖气的吐纳，既便于妖力的增长，也便于南川令的管理。而做为这两只妖怪的临时看管人，楚箫白自然也需要去了。

　　江之遥一说到梅家，楚箫白就明白了。虽然说她离开南川令已经很久，不过这些事还是记得的。毕竟南川令的这些东西都已经刻进了骨血里，只消一个字眼，记忆便顷刻复苏。

　　“嗯，是这样。”

　　“江之遥，我还是有些后悔啊。”楚箫白说着又拿了一片瓜，“好不容易就要除灵完了，现在又要在这时候回南川令去。”

　　江之遥知道她现在只是在表达一时的不快，话说完了，她的情绪就走了。这时候他就说：“好啦好啦，我这就给咱们箫子赔不是啦。”他边说边给两个杯子满上了饮料。

　　楚箫白也顺着道：“嗯，谢谢江组长。”便拿过了杯子。

　　这时菜上来了。

　　他们只有两个人，也就只点了几个菜，因此一下子就上完了。

　　这个话题也算是带过了，楚箫白显然因为要在北令会期间回南川令去，这时候还在做心理建设。江之遥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到底也清楚她心里有所顾忌，因此也心照不宣另起话头，一顿饭下来还算愉快。

　　江之遥这个净灵的工作其实和很多人都是萍水之交，因为他们接触得更多的是那些偶尔灵力异常的普通人。所以像楚箫白这样净灵近十年的，已经是他们那里的老古董了，江之遥敢说自己这些年和家人见面的次数都没有和楚箫白碰面的多。

　　不过他们就要到离别的时候了，江之遥有这个预感。虽然说楚箫白这次回南川令后她身上的灵力势必增长，到时候又要耽误回去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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