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的正确步骤

　　安娜贝尔换上一身轻便的服装，倚靠着二楼的大理石雕花围栏探出头。空旷的一楼大厅只有奥萝拉和奥兹两人。

　　长长的木质长桌上放满了食物。

　　布鲁斯用丝绢擦了擦手，然后拉开主位上的椅子。

　　“居然起的比客人还晚。”奥萝拉放下手中的刀叉，冷哼着说。

　　从二楼下来的安娜贝尔坐在椅子上，新奇地打量桌上的食物。

　　“布鲁斯，这好像不是你做的吧。”安娜贝尔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本应负责食物的布鲁斯轻咳一声，站在安娜贝尔身后拉下帽子不说话。

　　安娜贝尔的视线转了转，落在奥兹身上。

　　于是奥兹也放下了刀叉。

　　“威廉家可不会教我如何烹饪。”奥兹朝她礼貌地笑笑，“这是奥萝拉做的。”

　　奥萝拉仰起下巴，“请心怀感激地吃下这些食物吧，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殊荣。”

　　安娜贝尔撕下一块还冒着热气的面包。

　　口感香软。

　　她眼色复杂地看着白衣的少女。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区区做饭而已，只需要稍微学一下就能掌握的吧！”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安娜贝尔又看向身后存在感变得格外薄弱的布鲁斯，“我只是很遗憾，为什么跟我契约的家伙不会这么厉害的技能。”

　　他扭过头，耳根发红。

　　奥兹看着布鲁斯，垂下眼睑。

　　意外地好面子呢，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说起来，奥兹。”安娜贝尔又转过头，“你适应地很快呢。我原本在担心你的状态。”

　　“老实说，我对此并没有什么实感。”

　　“是吗，那希望当你正式感受到的时候，不要哭鼻子吧。”安娜贝尔随口开了个玩笑。

　　只可惜在场的人并不怎么想接她的话。

　　奥兹凝视着面前的刀叉，银制的餐具映照出众人头顶的巨大吊灯。

　　“布鲁斯先生。”他开口，“我有几个疑问，你可否帮我解答？”

　　安娜贝尔安静地点了点头，于是布鲁斯抬起遮挡掉他大半张脸的帽子，对着奥兹欠身：“乐意效劳。”

　　“时钟……一共有多少个呢？”

　　“具体数量我并不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加上奥萝拉的工具数量就是时钟的总体数量。”

　　奥萝拉瞥了他一眼。

　　“也就是说，每一个时钟对应一个工具吗？”“的确如此。”

　　“我知道了。那么，每一个时钟身边必定会有一个工具吗？”

　　“是的，我们存在的意义便是看守时钟。”

　　“有没有可能，一个时钟拥有两个工具？”

　　“除非拥有时钟的人死亡，时钟易主，原本跟在死掉的时钟身边的工具便算无主之物。”

　　“无主之物？”

　　“我们本质上并不是人，刀可以砍伤人，但刀不能自己砍伤人。当初炼金术师制造我们的时候，给我们下过一条命令，不许自主伤害人类。但奥萝拉的命令和我们不同，我们可以在主人的命令下杀人，奥萝拉无论如何都不能伤人。”

　　安娜贝尔无聊地东张西望，并没有动桌上的食物。

　　“那阿萨辛呢？”这是在问奥萝拉，为什么当初魔术师和阿萨辛没有杀掉他们。就算阿萨辛被奥萝拉控住，魔术师也可以自己来杀掉他们。

　　成年人和少年的体力差距还是很大的，更何况当初的奥兹精疲力尽。

　　奥萝拉靠在椅背上，“阿萨辛的智力有点问题，这种事情，魔术师不问，阿萨辛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来。”

　　“那我可真是走运。”奥兹自嘲道，“那么，当初是谁打乱了时间？”

　　“……无可奉告。”

　　“你们和炼金术师之间发生了什么？”

　　“……无可奉告。”

　　“你为什么会知道，明明是最后做出来的奥萝拉的信息？”

　　“无可奉告。”布鲁斯说，“这些事情我们不能和任何人说。”

　　“包括安娜贝尔小姐吗？”

　　“是的。”

　　安娜贝尔突然兴致勃勃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说：“不如我们来占卜吧，布鲁斯不能说，占卜出来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她踮起脚，伸手拿下布鲁斯的帽子，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个脸大的水晶球。

　　奥萝拉歪着头问：“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占星师吗？”

　　“没有星星的时候也需要占卜，比如现在。”安娜贝尔把水晶球放在桌子上，凑过去看，“多学点东西没有坏处的。”

　　过了很久以后，她抬起头，右手食指顶着下巴，“我只能看出来，你以后会知道所有东西。具体的就看不清了。”

　　水晶球嘭的一下变成烟雾，然后飘进布鲁斯的帽子里。他把帽子戴上，然后安慰道：“这本就不是你的强项，大小姐，您不必因此难过。”

　　“说的也是呢，布鲁斯。”她笑了起来，然后看向奥萝拉。

　　“亲爱的奥萝拉，你可否愿意让我暂时进入你的星空呢？”

　　“我允许。”奥萝拉说，摘下左耳上的耳钉递过去，“需要逃命的时候就从这里进去。奥兹，借点血。”

　　奥萝拉拿起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小瓶子。

　　耳钉漂浮起来，自动地扎破了奥兹的食指，鲜血被装进瓶中。

　　奥兹看着手指上戳破的洞。他倒是没看出安娜贝尔哪里难过了。

　　“到时候把奥兹的血抹在上面就好。”

　　安娜贝尔笑意盈盈地道谢，然后和布鲁斯一起离开了城堡。

　　“他们要去干什么？”奥兹目送着两人离开，然后低声询问身边的奥萝拉。

　　奥萝拉指挥着一群兔子们整理碗筷。

　　“去杀人，就像当初阿萨辛和魔术师一样。”她看着主位面前一口未动的食物，冷着脸。

　　“真是无谓的警惕心。”奥萝拉说，然后去到城堡外围加固结界，似乎是炼金术师在制作她的时候绘制的能力。

　　奥兹独自站在一楼的大厅里，兔子已经把餐桌打扫地差不多了。

　　杀人，死亡。

　　他茫然地站在那里，还不能切身实际地把这两个词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喉间干瘪地挤出一个气音。

　　奥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已经死去了。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死了，或许安娜贝尔这样一次简单的出行，带走的就是无数个家庭的生命。

　　他捂着嘴干呕，湛蓝的眼睛里渗出泪水，断断续续的哀嚎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古堡中。

　　等到奥萝拉回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白衣的少女沉默了一下，转身走向地下室，滚了一圈兔毛的靴子在石头铺的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奥兹在里面研习炼金术。

　　炫目的光和阵图交相辉映，各类叫不上名字的原材料被不断丢入坩埚中融合，蒸馏。气、水、土、火在这间地下室中充分地发挥着作用。

　　奥萝拉不会炼金术，但她知道，原本正在孜孜不倦研究强力攻击的奥兹，开始转手着落于防御和守护。

　　“奥兹。”

　　“……”

　　她阖上眼，安静地站在一个不会妨碍到奥兹的地方。怀中的兔子也屏息凝神。

　　奥萝拉不会妨碍奥兹的选择，就算这她认为这个选择是错误的。

　　安娜贝尔中途回来过几次，之后便是继续行色匆匆地离开。奥兹几乎不出地下室的门，除了每周和莉莉丝和汉尼拔通信。

　　值得赞叹的是，奥兹在炼金术上的天赋很高，安娜贝尔在一个月后发现了一位时钟，两方纠缠间基本不用躲到奥萝拉的星空里。

　　时间过去了半年，已经是冬季了。

　　奥兹待在地下室里，奥萝拉刚刚把做好的午餐端来。

　　她突然心神不宁地看向头顶。

　　一封羊皮纸的书信从天花板凭空落下，上面只潦草地写了一段话。

　　奥萝拉瞥过去，信封上是安娜贝尔的字迹。

　　书信落在了奥兹面前。

　　他打开，面色凝重。

　　“怎么了，奥兹？”

　　“是安娜贝尔小姐那边的消息，他们半年前发现的那个时钟快要落手了。”

　　“好消息。”奥萝拉漫不经心地说。

　　“但是他们在打斗中遇见了另一个时钟，两人结盟了。安娜贝尔小姐他们目前虽然打不过，但有你的星空在暂时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只是对方在有盟友后越来越滑不留手，安娜贝尔小姐说，他们大概是抓不住对方了。”

　　“然后呢？”

　　奥兹看了她一眼，奥萝拉撑着脸颊，虽然在发问，但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们向我求援，想让我帮助他们击杀对方。”

　　“战果如何分配呢？”

　　“最开始和他们纠缠的那个时钟归安娜贝尔小姐，另一个如果可以击杀就归我。”

　　“那就没必要去了。”奥萝拉面不改色地说，“对面无论如何都只会死掉一个人，我们去了也只是干白工。”

　　奥兹深深地看着奥萝拉。

　　道理他都懂，但他还是想试试。安娜贝尔是不会撤退的，你死我活的局面下，他希望安娜贝尔可以活下来。

　　奥萝拉给他们的血已经不多了。

　　“收拾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出发支援安娜贝尔小姐。”

　　“奥兹？”

　　“去吧，奥萝拉。”

　　奥萝拉沉默了一下，然后听话地上去了。

　　奥兹知道，奥萝拉很听他的话，万事不给他惹麻烦，也不会干涉他的事情。

　　但是半年前布鲁斯的话终于被奥兹琢磨出味来，一个时钟对应一个工具。为了回收而存在的奥萝拉本应是独身一人的。

　　但现在，奥萝拉说他是她的结契者。

　　麻烦事已经够多的了，奥兹想，但这可能是最大的麻烦。而奥萝拉本人却完全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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