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山河

　　简单来说，想破坏长公主婚事的人马，暂时有两路，一路在明，一路在暗。

　　明的那一路自然就是温溯温大学士了，纵横官场数十年，定位一直是清高脱俗的传统文人，不屑与天下所有跟自己立场不同的人士来往，为人古板苛刻，一身的牛脾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这个复杂的官场中存活这么多年的。

　　说起自己的父亲，温泽脸上丝毫不见尴尬，客观中正，仿佛只是在讨论某个作古多年的历史人物：“温大学士是明路中最大的首领，他有意联合其他文官，联合上疏，势要皇上收回成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正之今日见到的几位，温大学士似乎还得到了大理寺某些人的支持。”

　　“大理寺，是温大学士的门生？”人家的长子在场，明月也不好直呼其名：“这消息，温大人从何得知？”这几日并没有听过大理寺中人明确站队的消息，明月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点点头，温泽面不改色：“前两日我在家中书房窗台外，偶然听见温大学士同大理寺少卿宁立在里头说话。”不愧是初届科举的状元郎，连听壁脚也能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明月默然，差点忘了那是同住一府的父子俩。

　　“至于暗的那一路……”

　　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将其放到明月的面前，温溯说道：“这是东陵别院刺客一案的部分调查细节。”

　　摊开文书，洁白的宣纸上是排版整齐的数行楷书，先是简单地交代了案件背景与牵涉人物，除了明月与在场的世家贵女，东陵别院中三百零一十八名仆从也被记录在内，还有参与办案的几人，每个人都被细细地询问过了，留下了大量口供。刨除一些重复性强、没有可疑之处的口供后，又将其中一些特殊人物重点圈起。

　　首先是参与办案的仵作，根据仵作验尸后的记录，表明刺客是个年过二十、不满二十五的汉人女子，身上没有带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刺客身体健壮，比一般女子高大，身上有多处伤痕，大多都已经愈合，留下了不少疤痕；四肢粗壮。手指及虎口处有厚茧，应是长年练武使剑留下的痕迹。

　　最后，再刺客的牙齿缝隙中找到残存的毒药，相信是落网时用来自尽的最后手段，宁死也不肯背叛主人。

　　“那应当是个十分出色的死士。”望了顾杉和颈脖处爆出的青筋，温溯继续说道：“若不是长公主会武……”恐怕很难撑到别院守卫到来。

　　单凭一名身份不明的死士，并不能证明有人想阻止长公主下嫁。但随着查探越来越深入，又有一些蛛丝马迹被刨出。

　　“钦天监负责为长公主婚事占卜的小官改掉了原来的批语，将大吉换成大凶。查探过后，发现他一家老小前些日子都被秘密送出京了，下落不明。”

　　这里说的查探，并不是如刺客一案般由大理寺派人查明，而是动用了顾杉和与温泽私下的势力。赶在钦天监上报占卜结果前揪住了那名小官，否则占卜结果流出，又是一场风波。

　　见明月脸上有些迟疑，温泽解释道：“家父虽然不想让正之迎娶长公主，但也不至于绑了人家的家眷、强改占卜结果，更不敢刺杀长公主。”又补充了一句：“温家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有两路人马想要破坏明月和顾杉和的婚事，明的那一路还好说，温溯虽然固执守旧，但也不至于要下毒手，但暗的那一路就不好说了，杀人不成便换了个迂回的法子，这次被发现了，下次又不知道是要用什么阴谋诡计。

　　“他们对我有所顾忌，而你这个表面看起来只是个柔弱女子的长公主，便是最好捏不过的软柿子了。”听到刺客部分的时候，顾杉和眼底闪过一丝杀意，随即又将其隐藏起来：“仁远兄与我会继续调查，但为保安全，在大婚之前，最好就多留在宫中，即使要出宫，也得带上暗卫，贴身保护。”

　　明月点点头，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将明月略显冰凉的小手放到自己怀里，也不顾室内还有旁人在场，顾杉和低声道：“你要照顾好我未过门的妻子，帮我告诉她，我很想她。”话语间尽显深情。

　　对面木着脸的温泽温大人在桌下用力地踢了顾杉和一脚。

　　暂时解决了明路的事情，暗路的人马还需要再查探，三人商量过后，还是觉得不宜声张，免得打草惊蛇。

　　天色已经不早了，军营离城里也有一段距离，再不离开，怕还没回到宫中，天就已经黑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明月也不好在外头留到太晚。

　　“军营中还有事，我就不送你回宫了。”亲手将明月送上马车，顾杉和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物事，放到明月手里：“前些日子，有个朋友从南方过来，带了些礼品，我见这个挺适合你的，便留下了，你拿着玩吧。”

　　接过顾杉和递来的小木盒，明月心底一暖，嘴上却不肯说句软话，只道：“温溯蹦跶了这些天，也不见你出来说句话，害我白白担心了好几日，光送这个来，可弥补不了本宫。”

　　习惯了明月不着调的脾气，顾杉和包容一笑：“是臣的不是，改日必定携厚礼向长公主赔罪。”

　　被捧在手心里宠着，被柔情蜜意泡得心头泛甜，明月终于松了口：“你要多进宫来看我。”

　　“我知道了。”

　　放下帘子前，顾杉和忽然凑到明月耳边，在她脸颊上烙下轻轻一吻：“盒子里的东西，下次戴给我看。”嗅到她发间茉莉花露的淡雅香气，勾唇一笑，然后在明月发作之前退开来。

　　长公主的仪仗随着滚滚尘土逐渐远去了。

　　站在顾杉和身旁，见他望着京城的方向、仍是满眼情意的样子，温泽轻笑一声：“铁马金戈的顾将军，竟也有这样儿女情长的时候。”

　　收回目光，顾杉和又恢复了平日面无表情的样子。

　　“那个人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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