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浅

　　下午，包括童洛轩在内的大队全体机关干部和连级以上干部参加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别考试。临时通知紧急集合时众人还以为又要出什么紧急任务，进入会议室才知道是考试，然而谁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考试是为了什么要考什么，直到蔺青蕖拿着一摞试题纸出现。
　　蔺青蕖笑语盈盈地说：“大家不用紧张，这是一次心理测试，只要根据自己的真实想法回答就行。考试结果对各位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只是用于我们课题的研究。每个人的答案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请大家回答时不要有所顾虑。全部都是单项选择题，没有难度，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现在发放试卷，所有人拿到试卷后开始计时，时间是两个小时，请尽量回答完全部问题。”
　　问题确实没有难度，但要在120分钟内回答320道问题可就有点儿难度了，只有读题时间，完全没有思考时间，回答全凭直觉和第一反应。
　　童洛轩的试卷上，第一道题目是“请问您是男人吗？”A是；B不是；C可能是；D可能不是；E不知道。童洛轩抬起头扫了眼蔺青蕖，心里暗想我是不是男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可惜没这个选项，童洛轩只能老实地选了个A。第二题“3月之后是5月吗？”童洛轩有点儿懵，这是心理测试还是白痴测试？随手划上了B。
　　做过几道白痴问题后，终于有些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的问题，比如“下列哪个情景你会回避？”A在离家很远的道路上驾驶；B亲人葬礼；C执行死刑犯枪决；D10岁女孩的分尸现场；E去肿瘤医院看医生。童洛轩想也没想就选了E。
　　下一题是“你的头脑中曾出现过以下哪种或与其类似的想法？”A。。。； B。。。；C出门前害怕自己忘记锁门或关掉电源；D。。；E与心仪的女人。童洛轩又抬头看了看坐在前面垂首翻书的蔺青蕖，山清水秀的眉眼温柔娴静的容颜，还是想也没想就选了E。
　　这道题目倒是比较有意思，“林木是一个富有而殷诚的基督教徒。某天晚上，当他做完晚课后，死在了自己的浴室，死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浴缸边散落着一本圣经，一根连接喷头的水管绕在林木的脖子上形成一个死扣。法医鉴定结果表示，死者死前有挣扎过的痕迹。警察询问了当时在房子里的人，他的妻子正在书房打电话，儿子在自己卧室里玩电脑，女儿和她的男朋友在客厅看电视，谁也不知道林木死亡且都说不是自己杀的。请问，凶手是谁？”A儿子；B女儿；C女儿的男朋友；D妻子；E林木。童洛轩稍微想了想，圈上了D。
　　蔺青蕖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童洛轩已经全部答完正拿着手里的铅笔转着玩，其他人大多还在埋头苦干拼命作答。终于，铃声响时间到，蔺青蕖开始收卷，交了考卷的同志们一个个不是神情依旧高度紧张还没缓过劲来就是愁眉苦脸双眼呆滞觉得自己考砸了。
　　蔺青蕖笑容清婉，“大家不用担心，所有回答都没有对错之分，只是为了我们的研究收集资料，谢谢大家积极配合。”然后又抱着那摞试卷离开了。

　　周五午餐时间。
　　自从蔺青蕖来了大队，童洛轩几乎每顿饭都和她一起吃，平时一个桌上用餐的兄弟们早已被拋弃到九霄云外。童洛轩对蔺青蕖之心昭然若揭路人皆知，以至于曾经对蔺青蕖有过绮念的同志们纷纷轮为酱油党只有暗自YY了。
　　此刻，童洛轩正在往蔺青蕖盘子里夹菜，香芹豆干里的芹菜、猪肉炖粉条里的五花肉、还有鱼香茄子里的蒜苗。
　　蔺青蕖对他的严重挑食行为已经习以为常，打趣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怕胖吃得少，你要是结婚还得找个不挑食又能吃的媳妇，可能不太容易找哦。”
　　专心挑菜的童洛轩随口说道：“还用找么，我眼前不就坐着一位。”
　　蔺青蕖喝着水差点被呛到，“我天天这么和你吃饭，早晚得变成猪。”
　　“那多好，到时候没人娶你，你正好嫁给我，反正我不嫌弃猪。”
　　蔺青蕖无言以对，开始默默吃饭。
　　童洛轩忽然问：“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回城还是留在这里？”
　　“周末可以回城？”
　　“当然，你周末又没有教学任务。”
　　“我今天下午下班后就可以走吗？”
　　“对，早走也可以。我今天也要回城，可以顺便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你。”
　　“这里没有公共交通，如果不麻烦我就要麻烦别人专程把你送到八十公里外最近的公交车站，而我正好顺路。”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们四点出发，在办公室等我。”
　　“好。”
　　这几天下午，蔺青蕖都在阅览上次考试的答卷，如她所言大部分问题没有标准答案，所有问题的目的只是为找出某人进行的探测。
　　四点将至，蔺青蕖已做好出发准备，她脱下常服外衣，里面仍穿着军绿色衬衣和长裤，外面套了件米色风衣，换洗的衣服放在行李袋里准备带回家。
　　童洛轩准时出现，两人并肩走出办公楼，上车回家。
　　车上，童洛轩问：“你在美国呆了多久？”
　　蔺青蕖想了想：“12年。”
　　“你走的时候多大？”
　　“16岁。”
　　“那么小，为什么会离开家远渡重洋？”
　　“我是去念书。”
　　“在国内上学不好吗？”
　　“没有不好，只不过刚好有个机会，我就去了。”
　　“不想家？你的家人他们舍得让你走？”
　　“那个时候，我的家人都过世了，我孤身一人在哪里都一样。”
　　“抱歉，我不知道。”
　　“没什么。”
　　“我也是那一年上的大学，一上大学完全是军事化管理，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你一个人在国外，更辛苦吧。”
　　“嗯，那时候我年纪小，长得也小，人家都以为我是个初中生。我刚去的时候英语不好，上课听不懂，我也想家想念爸爸妈妈，晚上经常躲在被窝里哭。可是我的家里已经没有爸妈了，想也没用，哭过之后还是要咬着牙努力用功。”
　　童洛轩脑补着16岁瘦弱的小青蕖独自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默默飙泪的景象，心下一片柔软，想要安慰却又无从开口，对这段缺失的时光后悔无比。
　　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你的未来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还好最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其实多吃点苦也挺好，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就不会害怕了。”蔺青蕖释然地笑道。
　　“以后有我，我不会再让你吃苦。”
　　“大队长……”
　　“叫我洛轩，或者轩也可以。”
　　“这样不好吧。”
　　“我以为，我们现在，至少已经是朋友了。”
　　朋友？这对蔺青蕖而言是个陌生的词汇，这些年来她没有朋友，那种彼此信任真心相待的朋友。
　　“怎么，我连做你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蔺青蕖发现自己想多了，朋友，只是表面上装模作样相互认识的人而已，不需要付出真心。“怎么会，我们，是朋友。”
　　“你在国外这么久英语一定很好，还精通其他外语吗，比如法语？”
　　“谈不上精通，法语和德语都会一些。”
　　“那就好，我有个法国朋友来，约了今晚吃饭，你帮我做下翻译。”
　　“按规定，我们不能做兼职。”
　　“不违反规定，我不给你薪酬。”
　　“可是去见外国人……”
　　“我已经报告过了，放心，我不会做违纪的事情。你晚上不是没事么，反正也要吃饭。”
　　坐在童洛轩车里的蔺青蕖此时才发现早已入了他的套，现在也只有乖乖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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