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短篇寻芳馆系列,一个与桃花的故事!
内容标签: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凌子卿,素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与桃花的故事!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6028   总书评数:18 当前被收藏数:725 文章积分:2,305,03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完结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341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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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债

作者:季孟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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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债


      传说,这凡尘人世间,有一处名唤寻芳馆之地。那不是烟花柳巷,而是一处贩卖各式香料之所。

      亦有传说,寻芳馆内一缕香,便可看得人生百年之景。

      也有传说,寻芳馆是一处鬼魅集聚之地,寻芳而来,入馆识香,便是断送了性命。

      传说种种,流传开来已不可信,世人亦只是将之当作趣事,一笑而抿,是真是假,已无人能辨。

      【一】、

      微风拂过,轻抚着才冒绿的新叶。

      一片浅绿灰褐的花园内,一株桃树独立其间,灰褐的枝杆上,缀着片片嫩绿的叶儿,叶间结着无数的小毛桃儿。

      树前,凌子卿手握着水瓢,从脚旁的木桶内舀了清水,细心的洒在树根的四周,水珠夹着泥土溅了开来,轻轻跃上他的袍摆,而他却仿若不知。

      抬头,额际的汗珠在日头下泛着晶亮,可他只是看着头顶的绿叶无声浅笑。

      将将把水瓢放入木桶,绛色的绸绢便落入了湿湿的掌中,纤细嫩白的柔荑托着他的大掌,细以后拭去上头的水珠。

      凌子卿侧头,对上女子的凤眸,眼角的红痣如泪湿颊,为她多添了一份我见忧怜的意味。

      “王爷又来侍弄这桃树,真不知日后王爷对自己的孩儿可会如此用心?”女子说着松了手。

      凌子卿抬手拂开她被风吹乱的额发,笑道:“怜儿可是在为我们将来的孩子叫屈?”

      “王爷你……”女子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含羞带怯的转过了身去。

      “哈哈……”他搅着她的肩头微一用力,将她带转身来轻拥入怀:“桃怜,待你为本王生下孩儿,本王自是更会用心。你要记着,你是本王最心爱的王妃。”

      怀中的女子微动着脑袋点头,他的笑意越发的深沉,黑如浓墨的双眸盯着身前随风轻曳的桃枝,却不知神游何方。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虽不重却仍是打乱了他的思绪,剑眉不自觉得微微皱起。

      “王爷!”

      他无奈的松开环着桃怜的手,侧过身来看着眼前的这个自他出生时便已跟随在他身边的人,曾经,他是母妃身旁忠心的小太监,而如今,他是王府的总管,从小冯子到老冯,他已两鬃斑白。
      “何事?”

      “史部尚书赵大人求见。”老冯弯偻着身子递上了手中的拜帖。

      只是,凌子卿却不扫一眼,只是掬一缕桃怜的青丝把玩,口中断然的拒绝:“不见!”

      他,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空占着王爷的头衔窝在京都,淡而无味的渡过每一日,看着日升月落,也不知在挨着、等着什么。

      “可是王爷,这赵大人……”

      “老冯,何时起,本王的事儿要经过你的同意了?”他只是侧眼挑眉,但让老冯肃然而立,禁口不敢再言。

      “哼!”他冷哼了一声,再次伸手搂了桃怜,甩袖离开。

      他一路慢行,向着后院而去。

      “王爷要带桃怜去何处?”桃怜仰起精致的脸宠,不解的望着他。

      “出府外,免得赵姓老儿一直烦人。”他的脸上仍带着一丝微怒。

      难道他们就不能由着他做些清静日子吗,宫里头的那位不知派了多少人瞪着他,就盼着他行将踏错一步,而这些老匹夫还一日日的撩拨他。

      他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争与不争又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伸手扣住后院的门栓,他在仆人的愕然又惶恐的目光注视之下,拥着桃怜迈出了后门。

      “王爷,咱们不带侍卫么?”

      “带他们做什么,碍手碍脚的,”他的步子一转,出了小巷便是人来人往的长街,他微一停步,搂紧身旁的女子:“记着,在外头只许叫爷,切不可泄漏了本王的身份。”

      “呵,那爷也该自个儿注意些才是啊。”桃怜扑哧一笑,水袖掩着红唇轻声说着。

      凌子卿微微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自嘲轻笑:“是是是,咱们走吧。”

      两人相携而行,在就熙攘的长街,他们不过是两个衣着华丽的富贵人罢了,偶有人多打量几眼这对壁人。

      他只是慢慢走,不知要去何处,也无心观赏两旁小摊贩卖的物什,只是一步步的走着,穿过滚滚人流,身侧的桃怜一语不发,只是挽着他的臂亦步亦趋的跟着。

      待他回过神来,发觉已不知转到了哪条小巷里,冷清的很。

      “咦!”身旁的桃怜忽地发出一声轻响。

      他停步侧头,看她转头看一旁,便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块朱漆匾额,上书寻芳馆三字。
      再看两旁,店门前的两圆柱上头各书四字:“寻芳而来,入馆识香。”

      “你与我又不是时常出得府门,不知晓也是常理之事,走吧,进去瞧瞧。”

      看着身旁的女子浅浅一笑,想着许是她想进去瞧瞧,也许,是他对这家与众不同的店铺有着什么念头,不过说不清罢了。

      踏上台阶,迈入大开的店门,只见屋内墙上尽是方正的格子,搁着各色的瓷瓶以及红色的大小锦盒,左方,一名身着绛紫锦衣的女子正笑盈盈的望着他,而后缓步从柜台之后绕了出来。

      “公子、姑娘,可要买些奴家店里的香料?”

      女子盈盈一礼,手中的团扇轻轻摇曳,溢出一抹淡雅轻盈到不易抓住的香味,凌子卿不由深吸一口气,微微蹙起的眉头不自觉得松了开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很怪异,他与桃怜明眼人瞧着便是一对夫妻,可她却唤他们公子、姑娘,只是,他却又放任着自己沉溺在这家店里那淡若无名的香味里头。

      “姑娘是此店之主?”他上前几步,看着放在格子内的瓶瓶罐罐,想来里头装得都是各种的香料,不过店内却并无杂乱的香气。

      “是。”女子一边走向墙边一边说道:“旁人都唤我一声梦娘。”

      “梦娘?”他低声喃语,看着她打开一个红色的锦盒,从里头取了一样东西出来,继后返身走来。

      梦娘缓缓抬手,他垂下视线,看着她双手奉上的却只不过是一根桃木雕刻的简雅发簪。

      他不解,却还是伸手接过细细翻看。

      “梦娘不是卖香料的吗?为何却给我一根发簪?”他含笑而问,将手中的东西又转手递给了身旁的桃怜,然她只是扫了一眼,无甚兴致的捏在手中把玩。

      “难道公了没闻出来,这发簪也带着一股香吗?”梦娘笑得意味深长,看着桃怜手中的东西更是目光深邃。

      “哦?”他饶有兴趣的伸手取过木簪,凑到鼻间一闻,果然有一股淡雅的清香,且还是他打从进入这店铺便闻着的味儿。

      “爷,这可是桃木的味儿?”连一旁的桃怜也凑了过来细细一闻,挑着秀眉问道。

      然他却摇了摇头。

      虽说他总是时常侍弄后花园里的那株桃树,只是,他却从未闻过桃木的味儿,饶是每年桃花盛开之时,他也从来不曾嗅到过桃花的香味,似乎,桃花没有香味吧?

      他抬首看向对面的女子。

      “公子可信,这世间有鬼魂一说?”梦娘又取出了一根发簪,仍是桃木所制,只是上头却镶着碧玉,贵气中带着素雅,交给了桃怜。

      “信如何?不信又怎样?”他看着桃怜欣喜的接过,到了一旁照镜插簪,略有些不耐的撇回了头来。

      “世人皆道,桃木镇魂锁魄,一般的鬼魂皆俱怕此物,故而人们总是喜欢随身带些桃木的物什,然他们却不知,有些魂魄,却可以依桃木附其魂,了却生前未尽之事。”她宛尔一笑,看着他手中的木簪说着。

      “哦,难道梦娘想说,这根桃簪里也随着一个鬼魂?”他笑着,挑眉反问。

      “有没有,但看公子信不信?”她笑着,转而看向一旁的桃怜:“若姑娘喜欢手里的桃木玉簪,烦请公子付银二两,至于公子手里的,是奴家送公子的。”

      桃怜回到他的身旁,发间戴着那桃木玉簪,看来是极为喜欢的,他自然不会扫了她的兴致,伸手入怀才发现自己出门之时并未带上银子,这……

      “公子若出门未带银子也无妨,待奴家的小厮回来自会上门索取。”梦娘莲步轻移走到门口,侧身看着他们二人。

      “还是咱们派人将银子送来罢了。”桃怜依在凌子卿的身侧说着。

      “梦娘若是放心,我派人将银子送来。”他说着,看着梦娘点头,拥着桃怜走到门口,待要跨出门槛之时忍不住又说道:“梦娘便不想我们一去不返么?”

      梦娘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我自然信公子不会,许是日后,是公子要寻我呢。”

      盈盈一福,梦娘旋即转身走向柜台。

      凌子卿本猜不透她话末的意思,待出了店门再看向头上的匾额时,想着或许她的意思是他将来还会来这店里买些东西吧。

      身后,绛紫的衣衫轻旋,裙裾飞扬舞曲折,薄艳的红唇微微上勾,溢出一抹摄人心魂的笑容。
      “素情,给我一个好梦吧!”

      【二】、

      暗夜,无星无月,只有劲风呼啸而过,扫过小径两旁的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

      凌子卿茫然穿行于竹林间,看着黑漆漆的四周,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

      四周的景致有些熟悉,只是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这里到底是何处。

      不知来路是哪里,更不知这小径的尽头又在何处,他只能快步行走,希望能遇上人给自己指条明路。

      竹林退去,眼前霍然明亮,好似黑夜在转瞬间天明,他看着眼前锦花成团的花园,愕然的瞪大了眼。

      这儿,不是府内的后花园么?只是府里何时突然有了一片竹林?

      不远处,便是桃树,他不由的走去,却发现不知在何时,桃树下突然出现了一道身着粉衫的纤丽身影。

      乌黑的长发及腰,随风乱舞。

      她是谁?是桃怜么?

      快步上前,待近了些,他便断定此人不是桃怜,她的身形比怜儿要再高些,却也更瘦弱了些。
      “你是……”

      十步之遥处,他站定身子,望着女子的背影,轻声出问。

      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长发抚过略有些苍白的脸庞,额间绘着粉色的桃花,左眼角下的那颗红色血痣如一记重锤,毫不留情的敲在了他的心头,痛得他难以出声。

      “子卿,子卿啊!”

      女子轻启唇瓣,风中悠悠传来她的喃语,一滴泪滑过了红痣。

      “素……素情!”他愕然的说不顺话儿,只是如她一般,只能叫着彼此的名字。

      “原来,你还记着我的名字?一别经年,你还好么?我多么怕不在你身边,你过得不好,我多怕,便是我死了,他也不肯放过你,原来,你过得很是幸福!”

      一声声如哀似泣的话语,让他不知该如何辩白,他想同她说很多话,想问问她,这么多年了,为何直到如今才入他梦来。

      然千言万语,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都被震得碎成了片片,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五年了,子卿终究已不再我的子卿,呵呵,你是王爷了,再也不是那个为了我宁愿负尽苍生、遗臭万年也要颠覆了这天下的子卿。”

      她一步步的靠近,直至站在他的跟前仰头望着他,伸出手缓缓抚上他的脸。

      冰冷的感觉紧紧的贴伏在脸上,激起身子一阵轻颤。

      突的抬手想抓住她覆在他脸上的手,只是她像是早已察觉般的抽了手,他的掌心空空的抓不到一物。

      他上前一步,她便退一步,似乎已不愿再接近他。

      “素情,我从未忘过你,我曾说过的话也不敢或忘,只是,你不在我身边,这天下我要来何用,不若做个闲散王爷,让他安心,等百年之后,我终归还能找到你。”

      他的心里如同明镜一般,他的素情早在五年前就在他的怀中冰冷了,眼前的她不是自己的幻境,便是他身在梦中。

      “真的,没有忘记我?”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那你可还记着,你说过这一生,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妻子?”

      他怔住了,这句话,他没有忘记,可是府里的桃怜也是一个事实的存在,他是他的王妃,虽说初时是那人赐给他的,只是如今他却已不能失了她。

      “我知道,他是凌子轩赐给你的女人,可是她为什么是你的王妃,若我还活着,这个位置还会是我的吗?”她笑着,然说的话却颤抖的厉害。

      “你负了我,也好,至此,我便当你未说过那些话儿,你也当作我从未出现在你的身旁吧。”

      他看着她一步步向后退去,却在看到她的胸口时,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她的胸口插着一枝白翎羽箭,鲜红的血液不停的涌出,转眼间粉裳变成了红衣,刺痛了他的双眼,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勾唇苦笑。

      “十一的年相守相伴,终敌不过生死相隔,我怎会如此…痴傻,还抱着一份执念,原来凌子轩说的不错,他说我若死了…你便会忘了我……,我为何没有听他的……”

      泪,和着鲜血滴落,一路蔓延至桃树下,声声泣诉,像是利刃狠狠地割开了他的胸膛。

      “素情,素情……”他追赶上去,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抓不到她的手,而她的身影慢慢的变得模糊。

      “不,素情,不要走,素情……”

      眼见着她的身影将要消失,他逛的一扑,眼前的景致突地变大,她的脸霍得出现在眼前。

      “素情!”他低呢了一声,耳畔突然传来“噗”的一声,胸口传来一阵巨痛。

      他垂下头,看着纤白的手握着匕首,刀刃如数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一脸悲切的女子,缓缓抬手想要抚上她的脸庞。

      “你……素情……”

      手脱力,无声而落。

      “王爷,王爷!”

      耳边突地吵杂起来,他只觉得身子一沉,狠的睁开眼,瞧见眼前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他霍地坐起身将之紧紧抱在怀中。

      “素情!”

      一声低语,怀中的人身子一僵,而后便是一声悠悠轻叹。

      “怜儿还道王爷是做了恶梦,看来却是梦见美人了吧!”

      听着耳畔戏谑的声音,他松开手,怀中的人退了出去,只见桃怜含笑望着他。

      “怜儿!”他直愣愣地望着她,有些神智不清的模样。

      他方才还见着素情,还怪着他另取了他人,可眼前的人却不是他心底最重要的人。

      侧头,看着外头摇曳的树枝映在窗上的影子,听着呼呼的风声,他又失神起来。

      他,本不在乎自己能否得到那个皇位,在众兄弟之间,父王总说他最为敦厚老实,其实父王想说他最没有出息,其实他是故意装着懒惰样儿,只因为他不想卷入皇位之争,不想和兄弟相残。

      所以,早在十二岁之时他便在王妃的相助之下,得到父王的应允,成了头一个在外头建府邸居住的皇子。

      便是在那一年,他见到了自己打小便订了亲的素情,从此两人相伴成长,直到那一年,凌子轩出宫寻他去狩猎,在府里看到了素情,他们三人的命运都走向了迥然不同的方向。

      为了素情,凌子轩不择手段,逼迫素情的父母,亦逼迫她,为了素情,他与兄长抽刀相向。

      他说过,为了她,便是祸及黎民苍生,载入史册被臭骂千年,也要夺了这皇位,护住她。

      或许,这便是命运,命中注定,他们兄弟二人都得不到她。

      那一夜,也如此时一般的天气,他在书房内与几个心腹商讨着制敌之计,素情却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哭喊着皇上驾崩了,凌子轩夺位了。

      那一刻,他还不信,想着便是凌子轩再狠毒,终不会向着父王下手,只是他却还低估一个人对权位的贪念了,当凌子轩带着人冲进门来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根本便做不来谋权篡位的事儿。

      于是,他被自己的亲兄弟逼得无力反击,看着自己的亲信为了护住他而一个个倒下,看着那利箭射中了素情的胸口,他知道,自己不战而败。

      原来,他果然是众兄弟中最无用的。

      他在后院的那株桃树下抱了素情一夜,她身上的冰冷一直蔓蜒到他的身上,而她的血,浸润了桃树四周的泥土。

      或许唯一该觉得庆幸的,是她走得很快,应该不会觉得太痛苦。

      之后的生活,变得麻木,他知道,凌子轩让他活着,封他为王爷,让他衣食无忧,无非是想看到他痛苦的模样,让他行尸走肉的活着,就是对他最狠的惩罚。

      那个晚上已远去五年,被他埋在记忆之中,他不知是不是因为素情怨着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入他梦中,而今夜却奇迹般的出现了。

      难道……

      他猛得推开攀着他肩头的桃怜,掀开薄被下床吸了鞋便夺门而出。

      “王爷,王爷你去哪儿?”

      身后,传来桃怜惊慌失措的声音,可他却顾不得,粗喘着气来到了花园。

      皓月之下的园子显得十分静谧,只是偶尔听着虫鸣风声。

      他大步奔向那株桃树的地方,却在接近之时,愕然的收步停驻。

      洁白的月光之下,绿叶之间,竟隐隐绰绰的缀满了粉花,那竟然是早已谢尽的桃花。

      一夕之间,桃花复开!

      “素情,是不是你回来,素情!”他茫然四顾,声声叫着那个名字,饶是明知她已尸骨寒尽,饶是知晓她早已到了黄泉尽头奈何桥头,却仍是心心念念的想再见她一面,那怕阴阳相隔。

      “王爷,王爷!”身后,传来杂乱的声音,府里的仆人打着灯笼找寻着他的身影,而他,只是走到树下。

      手掌轻轻覆在树上,黑夜中黑漆漆的树干竟有些湿腻腻的,收回手一看,竟是满掌的鲜血。

      这血,是素情的吗?

      是她走时满身的鲜血都驻入了这桃树么?

      “王爷!”桃怜欣喜的声音传来,随即众人纷纷奔来,但在看到复开的桃花之时,都惊呆了。

      “素情,我……”气血翻涌间,桃树杆上又添新血。

      而他,只能心有不甘的在众人的惊呼之声中,缓缓滑倒在地。

      至此,凌子卿一病不起。

      【三】、

      凌子卿知晓,他得是心病,若心绪难解,便是寻来世上再好的名医,也难救其命。

      然知晓与做到又是两回事,五年来,他一直装聋作哑的不去想那前尘过往,而今因一场梦境,他却又再次陷入了那个悲境之中。

      桃怜是凌子轩赐给他的王妃,他明白,她的存在,实际上不过是用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罢了。

      他心中明白却要装着糊涂,看着她的脸便想起素情的脸,看着同在左眼之下的那颗红痣,时间久了,连他都有些犯迷糊,以为素情便是长着这模样。

      说他闻不开桃怜,又何偿不是因为她就是素情的替身,可他又该如何跟九泉之下的她说明这一切,或许只有待他也到了那一边,才能慢慢说清吧。

      “王爷,喝药了。”

      他想的昏昏沉沉间,听到女子轻柔的声音。

      “素情。”他轻吟了一声,随意又恢复了一丝清明,在心中自嘲一笑,缓缓睁开了眼。

      “王爷,妾身是怜儿。”桃怜凑近身来扶起了他,端了药碗送到了他的唇边。

      而他只是呆滞的望着她的脸,那熟悉的泪痣为何已不能抚去他心头阵阵痛意。

      “王爷,把药喝了吧,要快些好起来啊。”

      泪悬而未落,他缓缓抬手到了她的颊边,抚上了那颗痣。

      “本王苟且残喘了这么多年,他还不满足吗?”指慢慢划过,拭去她蓦然而落的泪珠:“你又其何无辜,被摆在这盘棋局里头,我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他又还有何不放心的。”

      “王爷。”她一声幽幽轻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他明白,他与她一样,都是棋子,被凌子轩随意摆弄着。

      “是时候了,我欠了她一条命,该下去陪她的,为何那时候,我就这么由着她一个人走了。”他看着她的脸,却又瞧不清她的模样。

      “啪”的一声,白净的瓷碗摔落在地上,药汤洒了一地,他转头,只看见桃怜踉跄着冲出了门去。

      “来人呐,来人……”

      他笑着,收回了视线便这么半躺半窝在床上,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杂乱声音。

      他知道,凌子轩必定容不知他这么轻易死去的,只是,若他一心求死,再是灵丹妙药也救不回他。

      五年了,他也该高兴够了,就权当是他这个做弟弟的,讨了他一场欢喜吧。

      朦朦胧胧间,他听到屋外头有人舞剑的声音。

      略的些吃力的撑起身子,看到床前的碎碗片仍未扫去,而药汤已干。

      掀了被子下床,他慢慢挪步走向门口。

      房门未闭,他依着门框,看着他屋前摆着条案香炉,一个术士模样的人正舞着手中的长剑飒飒生风。

      “王爷,你怎么起身了。”

      老冯见着他,忙走到他的身边,想挽他进去。

      “这,是在做什么?”他却站着不愿走。

      “这……”老冯抬头将将对上他的目光又埋了下去:“王妃说王爷是那日出府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请了术士回来清东西。”

      呵呵,都是些江湖骗子。

      “王妃呢?”

      “王妃,王妃在花园……”

      看着老冯吱吱唔唔的模样,他突然觉着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在花园做什么?”

      “术士说,说后院的桃树上了年头,已成了桃精,正是它迷惑了王爷的心志,只要一把火烧个干净,王爷的病自然也就不药而愈了。”

      “胡闹。”他一把推开老冯,奔下台阶以身撞开道士,冲向后园。

      蜿蜒曲折的小径变得异常漫长曲折,他踉跄蹒跚而行,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入了花园,然,一切都太迟了。

      熊熊烈火吞噬了所有的枝叶,只余下粗壮的树杆在火苗之中颤抖着。

      那是一副极度诡异的情形,还未走到近处,他便能感受到灼烈的火热蔓延开来,无风,但树杆却居然的抖动着,好像一个深陷烈焰之中的人正痛苦的挣扎着一般。

      面在凌子卿的眼中,那俨然便是素情的痛苦挣扎。

      “不——”

      他扑上前去,却被身后赶来的老冯,以及在旁的桃怜紧紧抱住,容不得他靠近半步。

      他挣不开,亦摆不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苗从高涨慢慢减弱,而他心中多年来的牵挂与支持,也随着渐渐熄灭的火焰消失。

      他连这棵见证着他与素情生离死别、含满着素情的不甘与无奈的桃树都守不住,他到底活着是为了什么?

      双腿一软,他曲膝跪倒在地,看着缕缕青烟冉冉而升,消散于天际。

      素情,她是越发的不会再入他的梦中了吧。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到房中的,只是在茫然间摸到枕下的硬物时,才觉得神智清明了一些。

      光洁略带些冰凉,是那日梦娘送的桃木簪,只是不知怎得就随手塞在了枕下,好似,就是那日,他终于梦见了素情。

      难道说,是因为这木簪?如梦娘所说,桃木,真得能附魂么,还是说,这么多年来素情的魂魄便一直附在后园的那株桃树之内,受他日日细心照料。

      可如今,那树不在了。

      “许是日后,是公子要寻我呢。”

      耳畔一句话突然荡起,如黑夜之中突然亮起的火把,让茫然的他在迷途之中寻到了方向。

      对,去找梦娘,或许,她会知道。

      “来人,来人!”

      他竭力撑起身子,冲着门外喊着,只见桃怜提着层层裙裾奔进门来,坐到了床边。

      “王爷,你醒了?”

      “快,派人去找梦娘来,把她找来,快去……”他推攘着她,眼视不停的看向门外。

      “梦娘?”桃怜愣了愣,须臾便回过神来,忙唤了人吩咐去找。

      屋子里静了下来,桃怜只是直呆呆地看着他,眼神之中带着爱恋,而更多的,却是无奈。

      他明白,当撕开他们之间的那层纱时,他们就站在了两个相对的位置,再也不能与之前一样,装着很相爱的模样。

      其实,他们就是戏台上的两个戏子,演着戏,让他人瞧着。

      “若,我不在了,你就远离这个地方吧,去过完稳的日子。”他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只是又猛然发现,自己已不必装着这般的贪恋她的美色。

      “王爷以为,他会放我走吗?五年前,你和素情逃不开他的布局,我又如何避得开呢。”她苦笑着。

      那抹浅笑之中,是无尽的惆怅。

      他张了张口,半晌都还是一句话都未说出口。只发一声悠悠长叹。

      “如今,你可后悔,那时为何不带着素情远走高飞,也许,你们就不会阴阳相隔了。”桃怜转着看向门头,神情迷茫的好似她才是那个陷入沉思之中的人。

      “后悔,总是有的。”他讪笑了一声:“只是,若我们真得远走天涯,恐怕也过不了平静安宁的生活,我们从小生长在皇族贵胄之家,又怎过得了那种日子。”

      她缓缓点头,亦是赞同。

      “王爷,王妃!”

      门外传来老冯的声音,得了两人应允之后,掀袍走了进来。

      “王爷,老奴派人去您说的地方找了,可那里根本没有王爷所说之人,而且连一家店铺都找不着。”

      “什么?!”他惊得坐直了身子,与桃怜两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老冯。

      他愕然的收回视线,垂头看着手中紧握着的桃木簪,更惊愕的发现那木簪上头竟慢慢地出现了裂痕,最终裂成了两半。

      “怎会如此?”桃怜骇然起身连退了两步。

      他出神许久,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我早该明白的,便是她为我挡箭而死,还是不会甘心与我生死相别,她迟早会来带我走的,哈哈——。”

      他笑着,如入了狂发了癫,看着鲜血随着唾沫星子飞溅在薄被上。

      “王……王爷……”

      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痛苦,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他依然大笑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狂笑着,却已是泪流满面。

      三日后,王府的大门口挂起了白色的纱缦和笼灯,据说,年纪轻轻的王爷凌子卿和他的王妃同日而逝,可谓情比金坚。

      而在王府的后头的小巷,一名身着绛紫衣衫的美貌女子缓步走过,轻勾的唇角现出勾人心魂的笑容,素手抚过脸庞,唇瓣微启溢出一声轻叹。

      “呵——,真是一个好梦呐!”

      世人皆以为一场春梦一场空,却无人知晓,这凡世三界六道之内,却有梦魔一说,食人之梦,若悲则添一份美貌,若喜,则失一份青春。美梦亦或是恶梦,只在人心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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