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妖

　　参加宴席的人大多是前几天一起去捉狼王的死士，他们见过苏方木，但没有见过人形的源姬。

　　如此气质超然的丽人，自然引得众人悄悄打量。
　　苏方木已经看到有两个红着脸看源姬的年轻男人了，他吃不下了。

　　“你吃饱了吗？”苏方木放下筷子。

　　源姬自然是听到了那些带着羞怯的悄声，闻言，她也放下了筷子。
　　“本也只是陪你罢了。”
　　她并不信任萱龙，万一吃饭时给苏方木下药，他这么容易信任他人，将他弄死是很容易的事。

　　但这话听在苏方木耳中，又是一番意思。
　　源姬虽然话不好听，还是在意他的。
　　苏方木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两人离了宴席，回到住处。
　　阿刺在草堆呼呼大睡。
　　梅不知道去哪里了，以他的风流脾性，很有可能是去找女鬼幽会去了。

　　苏方木烧了热水洗澡，太久没有睡床，他都有点不习惯了，今夜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

　　倒完水回来，他一进门就看到自己房里站了一个人。
　　源姬看着窄小的单人床，怎么看都不像能躺下苏方木的样子，“怎么不去三楼卧室睡？”

　　苏方木将手里木盆放到一边：“你睡。”
　　“再睡一个你，绰绰有余。”
　　苏方木开口：“男女有别……”
　　“我可以变成石头。”源姬道。
　　“倒也不必。”

　　源姬冲他伸出手，手心处的伤口微微泛红，可苏方木记得之前已经愈合了。
　　她运转妖力，苏方木看到她身体上浮现一处处红色裂隙，仿佛有气体逃逸出来。

　　苏方木拧眉：“你的妖力在逸出。要不你再喝一口血？”他伸出手腕。

　　“现在不能喝。”源姬明显能感受到，之前对战言午之前满盈的妖力，已经几乎消耗掉大部分。
　　“怎么了？”苏方木站直，后背肌肉不自觉地紧绷。

　　源姬表情凝重：“现在我的妖身就像一个满是裂纹的木桶，我吃妖元修补妖身来盛放更多妖力。我说过你的妖气跟我很像，但妖力很像不代表一模一样，而且你的血对缝隙有腐蚀作用，上次一战，我一次喝了太多，收了太多妖力，裂纹更大了，现在我妖力流失得很快，在修补的这段时间，我需要离你近一些。”

　　苏方木不明白：“我的血有腐蚀作用？你不是可以修补愈合吗？”
　　源姬摇头：“这已经是在修补的结果了，或许是你的血中掺杂了你的法力，所以有反噬。”

　　苏方木思索半晌，道：“那你需要多吃一些妖元。”
　　“小妖功效一般，那只蜥蜴可以蜕皮，吃完或许可以生一副好一点的身体。”
　　苏方木垂眸，“好。”

　　上到三楼，房间里没有点灯，淡淡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勉强能看清屋内的陈设。

　　源姬没有变成石头，如之前在密林中一般，化成小黑蛇，蜷在了枕头一侧。

　　苏方木和衣而眠。
　　他看着天花板，明明已经劳累了很多天，此刻却没有睡意。

　　他其实很想问，裂缝全部裂开，源姬会不会死。
　　但源姬一定会用面无表情的脸看着他，直到他受不了地移开视线。
　　他希望源姬好起来。
　　虽然她是妖。

　　“源姬。”
　　“嗯？”
　　“我会努力修炼成仙的。”
　　“……”

　　苏方木转身看着源姬，她围成一圈，双目紧闭。
　　但他知道她醒着。

　　他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大，但源姬没有嘲讽他，或者是懒得嘲弄。
　　但是想到源姬漫长的生命，他不甘心自己只陪她短短一世。

　　他重新平躺回枕头，小声道：“我会努力的……”

　　第二日。

　　清晨，苏方木刚起不久，就听到敲门声。

　　阿强送了一些熟食来，苏方木不好意思白吃白喝，提出帮忙做事，阿强说自己今天休息，准备去插秧，水稻到了栽种的时候了。

　　苏方木没学过，但想来插秧也不难，于是提议帮忙。

　　源姬坐在田埂的树荫下，慵懒地打着盹。

　　苏方木在烈日下劳作，同阿强夫妇一起将稻秧插进梯田。
　　阿强和妻子栽种得很快，比苏方木快了两倍多，又快又齐，苏方木为了不让自己种的歪歪扭扭，放弃了速度。

　　源姬看着未来的大“仙”，赤脚踩在水田里，笨拙地栽种。

　　其实她用妖术可以瞬间把所有苗都种好，苏方木若是愿意，也可以用法术栽种，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最笨的方法，一趟一趟地进行体力劳动。

　　阿强的三个小孩在田埂里捉青蛙，捉蚂蚱，玩得一身泥巴。

　　七八岁的小姑娘，看着田边的源姬，一脚踩空，就在要摔进水田里的时候，一只手将她拉住了。

　　小女孩半只脚踩进泥坑，被源姬握住手臂拉了上来。

　　泥水溅到了源姬身上，那泥污落到白衣表面，却如同荷叶上的露珠一般，簌簌滚下。
　　小女孩看呆了：“仙女姐姐。”

　　源姬微微皱眉，看着她一身泥污，“看路。”

　　小女孩从没有在村子里见过如源姬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姐姐，她楞楞地把手里的小花递给源姬：“送给你。”
　　源姬松开她的手臂，“不要。”

　　小女孩坐到源姬旁边，看着田中劳作的大人们，又看看源姬：“仙女姐姐你真好看。”
　　源姬：“……”
　　她不想回答一个幼稚小女孩的问题，也懒得纠正自己比她奶奶的奶奶都老。

　　“听爹爹说你们帮忙杀了狼王，你们捉过多少妖怪啊？”
　　“……”

　　“你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啊？”
　　“……”

　　小女孩又往源姬身边挪了挪，“仙女姐姐，我要是跟哥哥一起学法术，是不是也能跟你们一样变得很厉害？”
　　源姬看了一眼刚到田埂高的小毛孩，“你想学捉妖？”

　　小女孩见源姬终于说话，高兴道：“我以后要像大祭司一样，成为特别厉害的人，保护村寨！比爹爹还厉害！”
　　源姬恐吓道：“你不怕大祭司把你烧了祭祀青龙？”

　　小女孩眼睛里亮晶晶的，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攥紧了小拳头：“不……不怕！爹爹说献祭的人都是为了保护村寨献身，所以……所以……”
　　小女孩所以不出来了。

　　源姬嗤笑一声。
　　被保护在伞下的小孩，大概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

　　她伸开手掌，五指纤细得惊人。
　　“看着。”

　　小女孩看着源姬掌心，只见那掌心竟从中间横裂开，从皮肉中开出一朵荷花，她刚要惊叹，那荷花瞬间张开花瓣兜头向她包来。

　　小女孩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坐到地上，细看源姬掌心，哪里有吃人的荷花？

　　埋头种田的苏方木，突然听到田埂上小女孩的哭声，回头看，阿强的小女儿坐在地上，源姬起身正准备离开。

　　苏方木：“……”
　　一千岁了，怎么还欺负小孩……

　　“你去哪儿？”苏方木喊道。
　　源姬没回头。

　　“姐姐你去哪儿呀？”小女孩被吓到，但还是试图跟上去。
　　“别跟着我。”
　　“哦……”好凶。

　　源姬想，如果不是想到苏方木啰啰嗦嗦的样子，她早已经把那小女孩捆到树上，堵住她问个不停的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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