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妖

　　阴天，光线不甚明亮。
　　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嗜血的怪物就会重新回来，将他们杀死。

　　忽然起了风，天空被巨大的黑影遮蔽，阴冷的寒意忽然降临。
　　黑影之下的人们抬起头来，发现头顶的并不是乌云，而是巨型黑雾般的衣摆。
　　在那黑雾中心，一个白面红瞳的女妖巨鲲一般游过上空。

　　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从那黑色巨妖身上不断散发出来，有人伸出手，竟然接到了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的细碎雪花。

　　八月飞雪。

　　开始小声哭泣，随即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紧接着哀怨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个妖怪不够，又来一个……”
　　“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啊……”
　　“苍天啊！救救我们啊！”
　　……

　　王城近乎被毁掉大半，王城的人只感觉是末日降临。
　　四天四夜，狂暴的言午杀红了眼睛，已经没有了神智，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毁掉这座城。
　　她忘记了为什么要毁掉一座城，也想不起是谁让她这么做，只知道这样做，好像有人会很开心。
　　“毁灭吧，你们将迎来重生。”

　　若有人看到她的脸，一定会觉得那一定是魔鬼的面容，她的眼球几近爆出，耳朵中不断流出黑色血浆，她身上满是腐烂的血污，有她自己的，也有死去的人的。

　　上半身纤瘦的妖女拖着巨型的新旧交杂的身躯，高高地站在死尸堆上。
　　她眼中流出血泪，脸上满是兴奋的癫狂，却又充满痛苦。

　　源姬找到言午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在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根茎之中，满是缠绕其中的凌乱肢体，有些还在挣扎，试图挣脱，有些早已经断气，露出森森血肉白骨，不知被拖行了多久。

　　言午只感觉寒冬降临，然后一个黑色的女妖悬停在她上空。
　　簌簌的落雪让她感觉到寒冷，她的神志恢复了一点清醒。

　　“你要阻止我？”言午出声，此时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少女的清丽，满是嘶哑。

　　“不，我要审判你，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冰冷的语调落在言午耳中，仿佛一道冰刃，砍在她混乱的思绪上。
　　漫天的寒气让她觉得不适，连嫩芽的生长都变得十分缓慢。

　　“你到底，是妖是鬼？”言午身后的巨蛇般的身躯开始向此处汇聚，“不过这不重要了……等我毁掉这座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不可能的！如果一开始你就为自己活着，一切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雨山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言午抬头，看到白鹤上坐着的两人。

　　那个瘦削的王上，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建一座新城了。
　　但是似乎，他也不是很重要了。

　　巨型的根茎横扫到天空，试图将白鹤打落。
　　白鹤灵巧地躲避，往高空飞去。

　　一根禅杖飞到言午头顶，一个淡淡的金钟在言午上空形成。

　　“啪！”
　　金钟被巨型根茎猛地打碎，禅杖被击飞，趴在红隼背上的明朝吐出一口鲜血。
　　红隼心疼，“你根本打不过她的，何必再费力气。”
　　红隼带着明朝同样往高空掠去，以躲避那飞舞的巨型根茎。

　　言午抬起十几根巨型根茎，试图将那悬在半空的女妖压到地下，千吨重的力量狠狠压下去，却像击打在一座浑厚的山。

　　她轻轻地张开手臂，就接住了千吨的重量。

　　言午再次抬起几十跟巨型根茎，狠狠锤击。
　　根茎缠绕打击，疯狂汇聚而来的根茎甚至已经遮蔽了她的视线，她甚至已经看不清那黑色巨妖在哪里，只知道自己每一次盾击都像捶打在千年寒冰，那寒意如同闪电，瞬间钻入骨髓，直抵脑干。

　　四处躲避的人终于感受到了两股力量的对峙。
　　随处可见的疯狂荷花根茎忽然开始冷静下来，如同见到新的猎物一般，往城中的某一处汇集。
　　半途中被根茎卷倒的人，幸运地活下来，只是触摸到那根茎的时候，被那冰冷的感觉刺到，似乎多碰一会儿，手都要冰僵。

　　密网般的植物根茎不断地向半空中的黑色女妖压下去，渐渐地，言午发现自己似乎感受不到那些根茎了。

　　冷厉的风以那女妖为圆心，夹杂着风雪，不断旋转开去，将她的茎干冻结，击碎。

　　黑色衣摆再次扩张，源姬操纵风雪升到更高处，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言午的行动逐渐受限。
　　寒风以源姬为圆心，不断扩大，最中心处，甚至落了一层雪。

　　“源姬……”苏方木紧紧抓住了鹤尊的羽毛。
　　即使是在高空，他都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风。

　　言午疯狂地抽动着根须。
　　源姬的风雪范围已经覆盖了近乎五里的范围，但是言午的身躯更加庞大，是源姬控制区域的十几倍。

　　苏方木看到数不尽的房屋倒塌，无数的根据从水道中翻滚而出，疯狂横扫着周围的一切。
　　人们尖叫着从倒塌的建筑中狂奔而出，却又被疯狂抽动的根茎摔打在地。

　　苏方木只能看到源姬站在言午上空的高处，周身的旋风卷席着风雪，那疯狂卷曲的根茎疯狂地在她周围攻击，却始终无法突破。
　　飞舞的根茎被冻住，碎裂，巨型的根茎飞落，附近的房屋被压垮，房顶尽塌。

　　席卷的风雪还在不断扩大，苏方木忽然又听到天空中传来的吟唱。
　　那是一种十分古老的语调，以一种奇异的语言低吟。

　　“她在唱什么？”红隼听不懂。

　　苏方木看着那风暴中心的源姬，感受着一波一波的寒冷，努力理解着她语调中的意思。
　　“死亡吧……沉睡吧……跟我一起回到地狱……燃烧的火把会为你们照明……死者的尸骨为你们铺路……”

　　以源姬为中心，水道和水渠中的水迅速凝结成冰，连同一些细的荷花根茎被冻结在冰中。
　　冰冻肉眼以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去。

　　言午的巨型身躯被头顶传来的重压狠狠压进地面，硬实的地面，被生生压入巨型的根茎。
　　大半身躯被冻僵，但言午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一团一团的黑雾从空气中出现，遮天蔽日。
　　寒冷和黑暗降临。

　　“吾今日对你进行审判，献出汝身，为吾所用。”
　　“不——”
　　言午爆发出嘶吼，从黑雾中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苏方木被那冲击波波及，差点掉下高空。

　　狂风渐渐停止，风雪停了。

　　风暴中心，四处都是莲藕碎片和荷花根茎，鲜绿的嫩芽，迅速枯萎。

　　源姬身周满是肃杀的冷气。
　　站在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言午尸坑边，手里握着一个冒着黑色怨气的妖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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