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妖

　　遍布各处的尸体有男有女，多数衣衫不整，共同点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神秘的笑容。

　　仿佛他们死的时候没有痛苦，是在极度愉悦中死去。

　　从全城欢庆到城中各处出现诡异的死尸，不过短短几天。

　　苏方木觉得面前有一个未知的东西，此时那个东西越来越狂妄了。

　　蝴蝶发现了苏方木跟着自己，它在无人处化形，等待苏方木走近。

　　那是一个一身白色锦衣的男人，衣摆处绣着翻飞的素色蝴蝶。

　　男人皱眉：“为何跟着我？”

　　苏方木没有感受到他的杀意，因为如果一开始就很介意苏方木跟着，不会带他走这么多地方。

　　苏方木抬手作了一揖：“我是捉妖师，近日城中在准备庆典，我怕有妖物失控，所以就四处转转。”

　　男人说：“城中的事自然有专人处理，你莫要插手。”

　　苏方木颔首表示了然。

　　男人皱眉说：“你身上为何有如此重的妖气？”

　　苏方木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狐尾又开始起作用了。

　　“前几日捉了一只狐妖，沾染了些味道。”

　　男人听罢，不再多问，化身蝴蝶飞走。

　　跟是不能再跟了，苏方木自行搜寻。

　　晏城多河道，又人工挖出许多园林水池，荷花是晏城的标志，家家户户都种荷花，养荷花，以至于荷花池随处可见。

　　苏方木在别处游历的时候也见过一些荷花，但晏城的荷花种类更多，开得更大，香味也更浓。

　　最近几日，荷花开得热烈，几乎是从日出到日落，仅中午时分闭合一会儿，全城都浸在淡淡的花香中。

　　苏方木只觉得那香味有提神功效一般，让精神饱满，彻夜笙歌。

　　“大哥哥！大哥哥！买朵花吧！现摘的荷花，可新鲜了呢！又香又好看！”

　　买荷花的小女孩扯住苏方木的衣袖，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苏方木一时不知道自己买花干什么：“可是……”

　　小女孩已经把一支最大最好看的荷花塞到了他手里。

　　“大哥哥可以送给喜欢的人呀！大姐姐都会喜欢好看的荷花的！在晏城大家都很喜欢荷花的！”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说话又好听，苏方木拗不过小女孩，掏出钱给她。

　　小女孩开心地跑开。

　　莫名其妙就买了一朵花苏方木看着自己手中的花，发起了愣。

　　他买花能送给谁呢？

　　鼻尖凑近荷花，确实像小女孩所说，有着淡淡的好闻的清香。

　　其实好像有可以送的人，不过她大概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吧……

　　苏方木嗅了几下，叹一口气。

　　“还是不送了吧。”

　　回到客栈，天已经黑了，阿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房间里空无一人。

　　源姬又不在。

　　找了罐子把荷花养在桌子上，苏方木看着荷花，忍不住唇角勾起。

　　小二送来了热水，装满整整一浴桶，苏方木去看时，发现上面还飘着几片荷花花瓣。

　　洗澡。

　　热水氤氲。

　　苏方木靠着木桶，看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身体是疲惫的，但是精神却很好，这几日外出虽然吃吃喝喝的时间居多，但是也有不少发现。

　　比如他原本以为晏城的动乱会处理得非常及时，但他自己经历的闹剧和路边的酔尸让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表象。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跟源姬好好说话了，心情有点憋闷。

　　现在源姬把他当什么呢？其实一开始他们的地位就是不平等的，她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她，但是她让他屈从了。

　　一开始是想利用她寻找自己父母的下落，那么源姬也只是把他当做妖元的替代品吧。

　　但是他不想作为“食物”留在她身边，他想以“苏方木”这个身份，他想成为可以让她平视的、有实力男人。

　　“男人”这个词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让苏方木惊醒。

　　“不是男人……是想成为同伴……是同伴……”苏方木自语着，“我要快点成为厉害的捉妖师才行……”

　　至少要先获得尊敬。

　　淡粉色的荷花花瓣浮在水面，苏方木无意识地用手拨弄着，把花瓣压到水下，然后让它自己浮上来。

　　热水蒸得他浑身发热，他渐渐觉得身体里有股奇异的火苗窜上来。

　　好热……

　　不止是热水，还有身体……

　　鼻尖有着荷花淡淡的香气，似有似无，像缠住身体的丝绸，若即若离。

　　耳朵和脸都开始发烫。

　　他闭上眼睛。

　　想起在不眠城，他和源姬徜徉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他们在河上的小桥上交谈，远处是一身黑衣肃穆的夜行部执行官，他和源姬躲在树影后，看隔岸阑珊。

　　肤白胜雪，黑发如瀑。

　　不同于大多数女子的纤瘦，她丰姿绰约，腰带束起纤纤细腰，灯光不甚明亮，她在半明半暗处笑得妩媚。

　　源姬说，那是她原本的模样。

　　那样妖，那样摄人心魄。

　　荷花花瓣在水面起伏。

　　手背的血管微微凸起，手臂的青筋一起一伏。

　　可是他也不讨厌她一身黑衣，惨白面具的模样，明明是那样的冷漠梳理，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却想上前去，靠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汗水从额角流下，顺着脖颈，滴到锁骨。

　　苏方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抓她的手，上面满是细细密密的白色鳞片，那么冰冷，他却不想放开。

　　冰冷的手，滚热的血。

　　一波一波的压力冲击着太阳穴。

　　苏方木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大脑陷入微微缺氧的状态。

　　好像最开始是被强迫，她为了让他屈服，在那个客栈将他束缚，侮辱他。

　　“呃……”

　　苏方木急促地呼吸着，头脑一片空白。

　　浑身的皮肤都在发紧。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水面下，淡淡浑浊。

　　汗水滴落在水面。

　　蒸汽在脖颈凝集，然后顺着锁骨滑下。

　　他贪婪地品味着余感。

　　愉悦过后，是迟来的羞耻感。

　　这算什么，他竟然因为被虐待，就因此产生了那样的感受吗？

　　他兀自发着呆，眼前忽然有人影挡住了光线。

　　苏方木忙扯下桶边的毛巾遮住腰胯。

　　源姬站在房间中央，她看着桌上的荷花，又转过来看着苏方木。

　　“你去哪了？”

　　苏方木又羞又恼：“我在洗澡，你干嘛突然闯进来！”

　　源姬淡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可以继续。”

　　“你！”苏方木气结，“根本不是这个问题！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好歹是一个男人！”

　　源姬歪了歪头。

　　半晌，苏方木听到她说：“好。”

　　难得今天这么好说话。

　　苏方木又扯过两条毛巾，问：“我就在城中随便转了转，这几天看你忙得很，那你又去哪了？”

　　源姬转过身背对苏方木，又去看那朵荷花。

　　“跟你一样。这朵荷花是你摘的？”

　　苏方木躲到屏风后，擦身换衣。

　　“我买的，你要是喜……”

　　“这荷花浸了春|药。”

　　苏方木系腰带的手顿住。

　　源姬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你想要了？”

　　苏方木只觉得耳根腾地一下热起来，他又羞又臊，用力地系上腰带，“就是看着好看买着玩儿！”

　　“哦。”

　　怪不得今日格外兴奋，一天下来还是有用不完的精神，洗澡的时候，忍不住纾解……

　　苏方木换好衣服出来，发现源姬已经抽出了那朵荷花。

　　她淡淡问：“你感觉有什么异常么？”

　　苏方木咳嗽掩饰自己的窘迫，脸热道：“能有什么异常，不过就是脑中容易产生旖旎想法罢了……”

　　“源姬姐姐！我把酒偷来啦！”

　　阿刺在外面敲门。

　　苏方木打开门，只见阿刺化成了十岁孩童的模样，怀里抱着一个重重的酒坛。

　　苏方木惊住：“你……”

　　阿刺抱着酒坛进门，“嘿嘿！那些卫兵傻乎乎的！”

　　酒坛打开，浓厚的醇香瞬间飘散到整个房间。

　　阿刺深深地吸了一口，陶醉道：“啊……好香啊……”

　　苏方木忍不住按住他的脑袋给他扒开：“小孩子少喝酒。”

　　阿刺冲苏方木吐了吐舌头，扭头看向源姬：“源姬姐姐，你要酒干嘛呀？”

　　源姬问苏方木：“你这几天去宴席，没有感觉到异常吗？”

　　苏方木这才明白她问的不是他身体的异常……

　　他倒出一碗酒，喝了一口，口感清冽，是上好的佳酿。

　　源姬说：“全城的宴席都被下了春|药。”

　　苏方木：“噗——”

　　源姬的语调仍旧十分平淡：“人和妖都变得狂躁了。”

　　苏方木抹掉嘴边的酒渍：“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源姬奇怪：“你不是吃得挺开心的么？”

　　苏方木抓着自己的头发：“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啊！”

　　源姬说：“一开始没注意，不过你最近味道确实变重了。”

　　苏方木：“……”什么味道你倒是说啊！

　　阿刺扒着酒坛，不住地吸鼻子。

　　看着源姬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苏方木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果然她的思考方式和正常人……不，正常妖不一样。

　　源姬说：“这不应该是王上的命令，所以是有人暗中指挥了这一切。”

　　苏方木说：“你是说，庆祝新王登基只是表面目的，实际上另有隐情？”

　　源姬看着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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