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妖

　　苏方木看着被放走的小芍药魂魄一蹦一跳的穿过了厚重的城墙，不见了。
　　他腰带上挂着的照妖灯微微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你在她身上缚了一缕妖气吗？”苏方木问。
　　“嗯。等到她找到，就能通过感应让我知道。”源姬平淡地回答，“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发现自己的妖力跟其他的妖不一样，我可以跟鬼魂产生莫名的联结，我可以操控他们，比很多鬼差都更甚。”

　　苏方木第一次听说这种能力，禁不住口快：“那你以后死了还能去阎罗殿里当个厉害的鬼差！”
　　源姬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她虽然只有黑色眼球，但苏方木还是觉得源姬白了他一眼。

　　“开个玩笑嘛。”苏方木道。
　　“帮我抓个小妖，”源姬道，“我饿了。”
　　苏方木惊了：“啊？”现在连吃的都要他来了吗？
　　“或者给我喝一口你的血。”源姬提议。

　　苏方木举目四望，只觉得到处都是妖，却无从下手。况且他这些日子与源姬相处下来，越来越觉得有很多妖是跟人一样有血有肉的生灵，更难以痛下杀手。
　　纠结许久，他伸出胳膊，将袖子挽上去，伸到源姬面前，大义凛然道：“你喝吧！”

　　源姬仍旧没什么表情，她看了一眼苏方木，沉默一会儿，伸出手握住苏方木的手腕。源姬手握上去的那一刻，苏方木立时觉得从被她握住的地方身体被冰冻住，瞬间冻结了全身。很奇怪的，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是温热的，甚至能感知到心脏的跳动，却动都动不了。
　　源姬说：“待会儿我睡着了带我回去，下一个最好的结界，不要扰我。”
　　苏方木点头。

　　源姬俯身，苏方木能感受到源姬尖利的牙齿刺破血管，却没感觉到疼痛，他比较奇怪的是，源姬的舌头也是冰冷的，他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流出，伤口却是冰冷麻木的。

　　不知过了多久，苏方木感觉自己微微有些眩晕时，源姬停了下来 。苏方木觉得身体解冻，被她咬出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他挠了挠头：“竟然一点都不疼。”

　　源姬抬头看着他，然后“啪”地掉在了地上。
　　说是“掉在地上”一点都不为过，因为源姬变成了一块小石子，周身的衣服变成黑雾一样无重量的薄纱。苏方木没太看清是哪块小石子，忙蹲在地上摸，最后在地上摸了好几块，结果分不清哪块是源姬，只得一起揣进怀里。

　　周围的黑雾状的“衣服”还在，苏方木举起手里的小石子问：“衣服还要带回去吗？还是你自己到时候变出来？”
　　小石子：“……”
　　“那我带回去咯，不然到时候你没衣服穿。”苏方木道。
　　小石子：“……”
　　苏方木捞了几把黑雾，捋吧捋吧塞进衣服里。

　　苏方木带源姬回了客栈，本以为源姬睡一夜就能醒来，没想到源姬睡了一天一夜还不醒。
　　到了晚上，苏方木感受到周围有股阴气，仔细一看，小芍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找来了。

　　大眼瞪小眼，苏方木指了指桌子碟子里的几块小石头：“她睡着了，还没睡醒，得等等。”
　　小芍药：“哦。”
　　“你着急吗？”苏方木问。
　　小芍药想了想，摇头：“不着急。”
　　“我也没事干，那一起等吧。”苏方木说。
　　小芍药歪了歪脑袋想了想，点头。

　　一人一鬼趴在桌子上，等小石子的动静。

　　没多久，小石子动了动，然后腾起黑雾落到地上，化为了实体。
　　源姬一身黑衣站在原地，黑色纱雾无风自动。

　　苏方木欢快道：“你醒啦！你果然能自己变衣服，我还给你捡了，但是回到客栈就不见了。”
　　源姬没有说话，她缓缓抬手，从自己头顶，摸下了一个小石子。
　　苏方木尴尬一笑：“当时地上石子太多了，我没看清，就都捡回来了。”

　　源姬把小石子丢掉，转头问小芍药的魂魄：“找到了么？在哪里？”
　　“在皇宫一处水池里，他愁眉苦脸的。”小芍药说。
　　“他在到处游走还是呆住不动？”源姬问。
　　小芍药说：“不知道呀，我看他坐在一片荷叶下面一动不动一个时辰，应该是在那里很久了吧。他看起来挺难过的样子，我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他不回答我，我问他也是被小魔女言午杀掉的吗，他只是呆呆地重复了‘言午’两个字，后面我再问，他什么都不说了。”

　　苏方木道：“言午？那个小荷花妖吗？难道是她杀了雨山？”他问小芍药，“国君雨山跟小魔女言午有过节吗？按理说宫里人妖相处很和谐，不能就这么随便把国君杀了吧？”
　　小芍药说：“我怎么知道呀，我只是花坛里的一棵小芍药。”

　　源姬问：“那处水池是哪个地方的水池？”
　　小芍药说：“是一处荷花开得最少的池，王宫的最东北角，那边月季花好多呀，香喷喷的，白天应该有很多日行部执行官吧。”
　　苏方木问：“日行部执行官？”
　　小芍药说：“蝴蝶呀，王城的白日由日行部执行官蝴蝶妖巡逻，夜晚由夜行部执行官蝙蝠妖巡逻，他们都听命于王宫里最强的荷花妖宿南大人。”

　　源姬不作声，思考进入王宫的方法。
　　苏方木则跟小芍药聊了起来：“小芍药我问你，那个叫言午的小荷花妖明明不厉害，为什么你们叫她小魔女呀？她跟其他的荷花妖有什么不一样吗？”
　　小芍药说：“因为她就是不一样呀。呐，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捉妖师，我跟你讲讲。”

　　小芍药开始喋喋不休，苏方木脾气好不跟小女孩计较，一脸认真地听了下去。
　　小芍药坐在板凳上，绕着自己头发开始讲：“我们王宫的花草树木妖呢，可以用很多方法生活，像我们芍药晒晒太阳，喝点雨水吸收日月精华就好了，王宫其他大多数妖都类似。但是王宫的荷花妖不一样，宫里的荷花妖大多都是宿南大人身上分出来的小莲藕长成的，他们跟宿南大人一样，靠吸食色欲为生，人和妖的都可以被荷花妖吃掉，反正我们不害人，哎呀不要急，很快就说到小魔女言午了。”
　　小芍药制止了听得越来越皱眉，快要不耐烦的苏方木。

　　小芍药换了严肃一点的口吻继续道：“小魔女言午起初也跟其他荷花妖一样，只是后来渐渐地，小魔女言午开始吃人啦，她不仅仅是以色欲为食，她开始真的跟被采食的活物交欢，我听说男妖女妖男人女人都不放过呀！”
　　苏方木皱起了眉头，听一个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说这些，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苏方木组织了一下语言：“这种事你都懂？”
　　小芍药拍了一下桌子：“那当然！我已经六十岁了！只是刚刚化身成人形小孩子！”

　　苏方木：“好的好的，你六十岁了。”
　　小芍药平静下来：“其实我也是听说的啦，但是大家都在叫她小魔女，所以应该也比一般般的荷花妖厉害一些吧，说起来……其实她才一百多岁，我灵识没开她早就已经化身人形了，唉，这就是天赋吧。”

　　小芍药脸上有淡淡的落寞，苏方木安慰道：“你别灰心，下辈子没准可以厉害一点。”
　　小芍药又开心起来：“我玩几天跟朋友道别就去忘川河啦，听说孟婆奶奶很漂亮，那边的彼岸花特别特别好看！”
　　苏方木汗颜：“你还挺乐观的……”

　　窗户咯吱了一声，一个小刺猬滚了进来，慢慢爬到源姬脚边。
　　源姬低头看去，只见阿刺背上驮着一只灰蓝色小蝴蝶。

　　苏方木和小芍药也看过来。
　　“你去哪里了？”苏方木问。
　　“秘密。”阿刺冲苏方木道。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小蝴蝶，抓在手心里，对源姬道：“大妖姐姐，我找到明朝师父了，他被抓紧王宫里去了，小蝴蝶说它看到一个和尚被荷花妖们抓进了荷花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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