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糖

　　下课铃一响，英语老师就把手里小半截粉笔丢进粉笔盒，说了句下课，就收起教案，提步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立刻闹哄哄的。

　　姜糖把课堂笔记补完，合上笔记本，然后起身去角落里的垃圾桶把被许厌丢掉的本子捡了回来，看了一眼旁边的空课桌，随即转头往教室外望去，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孩阻挡了视线。

　　“嗨，新同学你好呀，我是于淼淼。”

　　一道爽朗清甜的声音响起。

　　姜糖视线调高，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正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于淼淼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自然卷，额角的刘海弯弯曲曲的打着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月牙状，牙白的晃眼。

　　“我们要去小卖部买吃的，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姜糖弯了弯眼睛，嘴角抿出小梨涡，点点头。

　　跟于淼淼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孩。

　　“这是曲舟舟，这是刘雪丽。”于淼淼介绍道：“我们是一个宿舍的。”

　　曲舟舟昨晚熬夜看小说，今天精神不佳，懒懒的不爱说话。

　　刘雪丽倒是主动开口问道：“姜糖，你是海市人还是只是在海市读书啊？”

　　三中是不允许化妆的，但是刘雪丽还是化了妆，只是手法还不到位，粉底液只顾到脸没顾到脖子，脸跟脖子是两个色，口红颜色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也略显老气。

　　姜糖随身携带自己的小本子跟笔。

　　【我在海市人。】

　　“哦。那你应该也要住宿舍吧？”刘雪丽问。

　　毕竟姜糖的家在海市。

　　于淼淼高兴地说：“哎！那你可以住我们宿舍哎！我们宿舍刚好还有一个空床位！”

　　姜糖：【我在外面住。】

　　刘雪丽追问：“你不是海市人吗？还是你有亲戚在这边？你在亲戚家里住？”

　　姜糖点点头。

　　刘雪丽说：“难怪。”

　　三中平时都要穿校服，只有周五可以穿自己衣服，男女校服都是同款，只是码数大小不一样，白色POLO衫，领子是蓝白条纹的，胸口处绣着运城三中的字样，除了宽松舒服，没有别的优点了，能把这校服穿的好看的人，只能说寥寥无几。

　　曲舟舟算一个，她身材高挑，高高瘦瘦的，皮肤又白，把宽松的校服穿的很有范，从后面看上去，还以为是个清瘦的男高中生。

　　姜糖的校服要明天才能领，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皮肤又那么白，走在太阳底下，跟移动的反光板一样显眼，再加上旁边还有个白的不相上下的曲舟舟，一路上的回头率简直爆表了。

　　“姜糖，你要喝什么呀？我请你。”于淼淼站在冰箱前问道。

　　“那我呢？”刘雪丽一听于淼淼请客，就立刻凑了过来。

　　“你又不是新同学。”于淼淼说着，笑眯眯地把姜糖拉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姜糖乖乖软软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照顾她。

　　姜糖摆摆手，又指指自己，表示自己来请客，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她平时喜欢喝的香蕉牛奶。

　　刘雪丽没看到她刚刚的比划，目光瞥过来：“你怎么还拿两瓶啊？” 等看清了姜糖手里拿着的香蕉牛奶，又忍不住扬高了声调：“那个可贵了！”

　　七块钱一瓶的饮料对于高中生来说的确算贵了。

　　曲舟舟从货架上拿了一个面包，又从冰柜里拿了一支老冰棍，听到这话，瞥过来一眼：“又不用你请客，你嫌什么贵。”然后径直走向柜台买单。

　　刘雪丽有点尴尬，拿了瓶可乐一起过去了，等到了柜台，手一伸把可乐跟于淼淼的柠檬茶放在一起，然后就站在了一边，并没有要买单的意思。

　　于淼淼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拿出手机准备买单。

　　她刚点开付款码，旁边一截雪白的胳膊忽然伸过来，拿着手机递了过去。

　　老板见码就扫。

　　“哎呀，不是说好我请客嘛。”于淼淼有些懊恼。

　　姜糖只是弯弯眼睛。

　　“谢谢哦姜糖，下次我请你。”刘雪丽拿着可乐笑着说。

　　曲舟舟似笑非笑地：“你上次不就说要请我们喝水的吗。”

　　刘雪丽有点尴尬。

　　于淼淼说：“哎呀，谁请都一样啦，走吧走吧，要上课了。”她说着，很自然地挽住了姜糖的胳膊。

　　“对了，姜糖，上节课你跟许厌是怎么回事啊？”回去的路上，刘雪丽问道。

　　于淼淼显然对这个也很好奇，立刻扭头看向姜糖。

　　曲舟舟嘬了一口冰棍：“你们要她怎么回答？”

　　姜糖一脸无辜地举起手里的两瓶香蕉牛奶，表示自己没有手可以腾出来写字了。

　　于淼淼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姜糖，我忘了......”

　　她总是忘了姜糖不会说话了。

　　姜糖摇摇头，用手背碰了碰于淼淼，对她笑笑，表示没关系。

　　于淼淼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在姜糖小脸上捏了捏：“姜糖，你怎么那么乖啊~”

　　小白兔似的。

　　姜糖任她在自己脸上作祟，抿着嘴角笑的一脸乖巧。

　　刘雪丽在一旁看着，心里忽然有点泛酸，她当初为了跟于淼淼做朋友费了好大的力气，怎么姜糖却能毫不费力气就让于淼淼对她那么好？

　　“哇，我突然发现你有个梨涡哎，好可爱哦~。”于淼淼忽然一脸惊奇的说道。

　　曲舟舟看过来，果然看到姜糖嘴角有个小小的梨涡。

　　“哎？怎么只有这边有，那边没有？”于淼淼掰着姜糖的小脸看她的另一边脸。

　　曲舟舟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的人就只长一边的，许厌不也是吗。”

　　姜糖听到“许厌”两个字，雷达就竖了起来，扭头看向曲舟舟。

　　看她明显对“许厌”这个话题感兴趣，曲舟舟略挑了一下眉。

　　于淼淼的注意力却在别的方面：“你见过许厌笑？”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有些迷茫：“我跟许厌同班三年，好像就没见他笑过。”

　　曲舟舟“嘁”了一声：“他又不是面瘫。”

　　于淼淼喝了口柠檬茶：“我只见过他冷笑，没见过他开心的笑过。不过舟舟，我记得你小学初中都是跟他在一个学校吧？他是一直这么高冷吗？”

　　姜糖目不转睛地看着曲舟舟。

　　曲舟舟手里的冰棍开始融化，糖水滴在她的手指上，她却没有立刻擦掉，而是有些晃神，半晌才说：“他一直都挺高冷的，不过他爸爸还在世的时候还算好，那时候他成绩也还可以，更不会逃课打架，他爸爸去世以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姜糖抿了抿唇。

　　于淼淼怕姜糖不知道，扭头对她说：“许厌的爸爸是警察，听说是跟许厌出门的时候，看到有车开到了河里，他跳下去救人，把人都救上来了，但是他自己却溺水去世了，那时候许厌就在现场.....哎，好可怜。听说他现在跟他后妈一起生活，他后妈都不管他的，只管他弟弟。”

　　姜糖无声地握紧了手里的香蕉牛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越收越紧。

　　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一个单薄的身影拼命往河里游去的场景。

　　“姜糖，你没事吧？”曲舟舟问，目光落在姜糖发白的脸上。

　　于淼淼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姜糖勉强牵起嘴角，摇了摇头。

　　刘雪丽说：“要不是因为他爸，许厌应该早就被开除了吧。”

　　于淼淼说：“许厌他爸爸救了三条人命哎！就算保送许厌去海大我都觉得是应该的。”

　　刘雪丽说：“我又没说我有意见。”

　　曲舟舟说：“你的语气听起来挺有意见的。”

　　刘雪丽像是有点怕曲舟舟，曲舟舟说的话，她总不会反驳。

　　曲舟舟的目光落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姜糖脸上，总觉得她像是跟许厌有点什么关系。

　　·

　　等她们回到教室，许厌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哎呀，许厌又把你桌子搬走了。”于淼淼对姜糖说：“你干脆就坐那里算了，别搬来搬去了，许厌从高二开始就一直坐在那儿了，从来没有过同桌，你就别惹他了。”

　　姜糖若有所思。

　　曲舟舟没说话，自顾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刘雪丽说：“就是，你干嘛非要跟他坐一起？”她停顿了一下，故意问姜糖，说：“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姜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在一道道视线中往教室后座走去。

　　同学们的视线都跟着她移动，就想看她还会不会把桌子再搬回去。

　　姜糖走到自己桌子面前，先把两瓶香蕉牛奶放进课桌里放好，然后在一道道惊讶的目光中，再一次搬起了桌子。

　　“许厌不会打她吧？”刘雪丽说。

　　于淼淼瞪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往那边走了过去。

　　曲舟舟没动，却也默默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闭着眼趴在桌子上的许厌忽然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异常清醒冷漠，他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搬动桌子的姜糖。

　　张仕林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看看姜糖，又瞄瞄许厌，准备好劝架。

　　姜糖搬得依旧很吃力。

　　于淼淼跑过来，顶着许厌冰冷的视线，硬着头皮说：“我来帮你。”

　　姜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她笑笑。

　　于淼淼忍不住，也对她笑了笑。

　　然而姜糖搬到一半，却突然改变了路线。

　　许厌的眼神微妙的闪了一下。

　　于淼淼也愣了愣，但还是帮着姜糖把课桌搬到了新位置上——许厌的后座。

　　许厌转过头来，看向姜糖的眼神有一丝丝困惑和不解。

　　姜糖却翘起嘴角，像是在无声的说——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许厌：......

　　于淼淼扭头看了一眼离姜糖的座位“近在咫尺”的垃圾桶，开始怀疑刘雪丽说的是真的。

　　姜糖不会真的喜欢许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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