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井中月

　　“转告你家夫人”，我甩着并不存在的和服袖子，一板一眼地念着台词，“仁大人的心在我，里子的身上，他是不会回去的。”
　　迹部把手搭在我肩上，作蔑视状，“里子，我们来继续喝酒。”
　　“卡—”，编剧喊了停，“有江你的语气神态应该再高傲一些，学学迹部大人。”
　　近距离瞄了一眼少爷，我学他抬起了下巴，“他是不会回去的！”
　　“很好！继续下一场！”
　　下一场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坐在围观人群里，小声和我一起下场的户田讨论了一下校园cp的演技。
　　“迹部大人是不是不耐烦了？”户田今天不知道喷了什么香水，让我总想打喷嚏，“我看他皱眉头了。”
　　肯定是不耐烦，但我不能说实话，“不会吧，他和朝比奈小姐进行的挺顺利啊，这样下去很快就排完了。”
　　“没准正是有朝比奈小姐迹部大人才不发脾气的吧，”户田这个时候还不忘拍迹部马屁，“迹部少爷可真体贴啊。”
　　……他是挺体贴的，刚刚剧本上写着要搂我的腰，迹部只是搭在了肩上。
　　话剧编剧要不是对我有意见，我就把剧本给吃了。我猜她本来是想让我拉个仇恨值，就冲把名字写成里子我就猜到她肯定对我有意见，不料效果仅有一半而已。
　　“片桐对你是不是有意见啊，”户田都看出来了，“可是剧本不是我们选出来已经写好了的吗？”
　　剧本的确是先发到邮箱让我们抽签选的，“可那都是故事梗概，具体的不是上周才拿到嘛，只有角色又没有名字。”所以名字都是编剧片桐后写的。
　　“对哦，也怪你手气不好，”户田幸灾乐祸，“我也想和迹部大人近距离接触一下啊。”
　　“没事，你也有场戏，”我翻到剧本后面给她看，“你也要去勾引少爷，最后被他呵斥的戏。”
　　“真的？那太好了！我要请片桐吃饭！”户田高兴得差点没叫出来。
　　啥玩意？
　　“……你开心就好。”
　　我看着户田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她一会儿要怎么扑倒迹部，实在是难以理解她的脑回路。我昨天晚上还在回家路上和迹部少爷吐槽，“我是有病吗？被你踹了一次不行还要再自讨没趣勾引你？……我得有多喜欢你啊！”我不想说自己的角色很贱，“然后你就看着我被侍卫拖走后和夫人携手离去？”
　　“本大爷觉得这个角色很好，”迹部倒是很高兴，他这次的角色是个正常的男孩子，听闻他去年反串了一把女王，“和你一个名啊，女仆里子。”
　　……忍也没用，我都看到你笑了！
　　“那也赶不上你，景女王，”来呀，互相伤害啊，“穿着华丽长裙的女王大人。”
　　“长裙怎么了？那也是符合本大爷华丽审美的长裙！”少爷完全不屑于我的吐槽，“总比你要穿和服被拖走强。”
　　……这倒是，“游女的和服是不是还要配高木屐？”
　　“是啊，你看哪个太夫穿着平底的？”
　　“太夫？”
　　“以本大爷这么华丽的审美肯定是吉原里的太夫吧，”迹部这个时候笑得更开心了，“希望片桐到时候没要求你涂脸。”
　　我倒是希望她能让我把脸涂得谁都不认识，班里还好，要是让剩下的后援会成员看见我扑少爷怀里，不得把我撕了啊……
　　“本大爷可是很期待呢，”迹部最近喜欢上了捏我的脸，“里子太夫。”
　　气得我想回手掐他，偏偏我还不够高。
　　oh shit
　　没等我想好一会儿怎么公报私仇，戏就到了我要上台的部分。
　　“啊！我的仁大人！难道你忘了曾与里子许下的约定吗？”我伸出小指，朝着迹部飞速呲了下牙，一板一眼地念着台词，“那个与里子结下的生生世世。”
　　“本少爷的心上人，只有优子一人而已，”少爷倒是念得很深情，像是没看到我鄙视的神情，他伸手牵起朝比奈，“来人！拖下去！”
　　然后我就顺从地滚蛋了。
　　要我说这根本就不是家族崛起的剧情，纯粹是少女们幻想的爱情剧而已，还是她们挚爱的迹部王子演的。
　　要不然怎么一个个现在都是一副眼冒红心要晕倒的模样。

　　上周是术前咨询，这周就是方案定稿了。铃木依旧没有放过我，看在她答应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帮她签了手术担保人这一项。可能是医院看多了这种情况，所以并没有怎么仔细看我造假的摩托驾驶证。本来以为在门外等就行，结果铃木还是把我拽进了咨询室里。
　　“医生，我想做成她这样的鼻子可以吗？”
　　……啥玩意？！
　　医生看看我，又照着手里的方案比较了一下，“可以，如果你要求的话。”
　　铃木用烤肉换取了我的同意，她转了一下我的头，“医生我觉得我朋友她侧脸的曲线特别好看，我很喜欢这种，而且正脸看着也有点古典美的感觉。”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脸很好看？
　　医生争取了我同意后也凑上来观察我，一时间我难以接受这俩人近距离围观，起了一身冷汗。
　　“打扰一下，我的脸动过手术。”我就知道这是瞒不过去，不过我也没想瞒。
　　“嗯，怪不得比例很好”医生听闻便坐了回去，他打开电脑调出了铃木的方案继续调整，“这位……小姐的鼻子可能不是很适合你，我建议可以根据她的形状进行调整。”
　　他俩后来再商量的事情，我就不想听了。
　　出了咨询室不远就有自动贩卖机，我心里实在闷得慌，破例买了瓶可乐喝。
　　最近好像总要回顾我住院的日子，难免想到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也不确定我的脸动没动过，毕竟我有意识的时候，全身上下就没剩下什么健康的地方了，特别凄惨。
　　我在床上躺了4个多月，坐起来能走动又快半年，更别提最后还要转院去复健。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回忆，更别提我的“双亲”在此之间去世了。我的确很长一段时间没照过镜子，但又莫名觉得自己的脸和印象中没什么差别。
　　打开手机里的前置相机，第一次觉得……好像自己有那么点点的好看了。
　　心情莫名好起来。
　　确定好手术时间的铃木如约支付了我一顿美味烤肉，她可能感觉到了我对她的怨气，直到下班后还在发消息讨好我，并且着重强调了会为我保密。虽然很烦，我还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再三跟她强调我没生气，感谢了她的体贴。
　　家里还留着我住院时的诊断书，医生满篇的专业术语看得我头大，粗略判断我基本是被那场车祸撞得面目全非。这我倒肯定，到现在额头上也能看到浅浅的疤，不过从我少得可怜的照片，特别是那张冰帝学生证上的入学照来看……我没有变样。
　　果然，谁惨都没有我惨。

　　秘密就是你不能指望塑料姐妹花能帮你藏好的八卦点。
　　天道好轮回，我从一个小透明，沦为了议论的重点对象，和藤井葵整容这一消息，并列我吧八卦头条。藤井葵就是那个满岛瞳跳楼后新加入的女团成员，我有点怀疑这个团是不是风水不太好，这已经是近一年来第三个穿出整容绯闻的成员了，所幸木村奈奈暂时还不在其中。
　　说来也巧，医院就是我馆小姐妹争先恐后去考察的那家。
　　……全东京就这一家整容医院吗？
　　看起来好像是的。
　　其实我觉得整容这件事情并不能算上什么大八卦，特别是在偶像里面。但是这次新闻好像闹得特别大，我在班级里面都听到了所谓的“最新消息”：偶像公司推举了这几个女孩子去做鉴定有没有整容。
　　不是我怀疑这个消息真假，是我知道就算他们去检测也测不出来什么有效结果。
　　4月份活动太多了，都没有什么人专心在学习上，老师也给我们放了假，作业几乎等同于没有。
　　所以我对于朝比奈小姐近来的举动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她像去年的少爷一样，时不时就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数学题为难我。
　　“因为久里子又不收费，讲得还比我家教细致，”大小姐最擅长用美色攻击我，“这多划算。”
　　……哦。
　　很难形容我和朝比奈真由子的关系，按普遍意义上讲，我记得我俩应该是情敌来着。可实质上来看，她似乎单方面觉得我俩交情很好的样子，偶尔要请我加入她的午饭团队，或者约我出去玩。贫穷如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但托她的福，我在班级里没那么边缘化了。
　　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最近迹部开始忙起了网球社的事情，他通常都是在我下班的时候结束训练，偶尔会“顺路”送我回家。但朝比奈就不一样了，自从她上次夜跑遇见我和迹部以后，会在我值班的晚上特意绕路到便利店来，有时候是问问题，有时候只是单纯意义上的来找我聊天。
　　明明我打工的便利店离朝比奈和迹部他们两个的家都谈不上近，却仿佛像是被装了信号发射器一样能被时时探索到，看来店长日进斗金的愿望近在眼前。
　　在我工作的时段里，星期四的晚上便利店人最少，所以通常都是我一个人值班到9点，然后由新来的男孩子接替我。
　　今天也不例外。
　　我给来“找我玩”的朝比奈自费了一瓶果汁，然后看着她跟第一次“陪”我值夜班的少爷一样对我记的超市理货单充满了好奇。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朝比奈和迹部不愧是校园cp，很多好奇点都一模一样，还都特爱拉着人探讨近日读物的哲学问题。少爷往往是需要我配合，他看的书要超前我阅读范畴太多，但幸好他不是很介意我俩水平相距甚远，重点是要做出一副比较崇拜他，最好是带点羞涩的那种不做作的捧哏。朝比奈的读物就好懂多了，跟我喜好相近，大多都是有关爱情故事的探讨。虽然我真不是很懂少女细腻的心思，但乙女类恋爱游戏我还是很上手的，所以也能相谈甚欢。
　　“我真替有江你的角色难过，”朝比奈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本今天刚发售的书，“你看了吗？片桐爸爸的新书。”
　　“还没有，”原来我错怪编剧片桐假公济私给我写的悲惨下场了，“里子怎么了？”
　　她把手里的书翻到快结尾的地方指给我看，“这里，你的角色名字叫深雪。”
　　……片桐到底对我有多大成见啊。
　　我扫了一眼，感觉不是很明白前因后果就把书推了回去，“大概讲讲吧，死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仁少爷利用了深雪对他的爱，让她潜伏到对家的宴会上探听消息，”朝比奈合上书，搬了便当区的椅子坐在收银台前面，“本来深雪是不愿意的，可是听闻少爷被对家的新商业企划气得不轻，就自告奋勇傻乎乎的接近了对家家主，当人家的侍女。对家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放任自己年迈的父亲以欺辱侍女为乐。深雪本来为了少爷忍辱负重，谁知道自己竟然是仁少爷为了捅出对家刑事案件的弃子。她本来是可以被救出来的，但在听到消息后把能活命的机会给了其他侍女，自己跳进井里，和冬日的大雪一起长眠地下了。”
　　“所以你在难过什么？”我感觉除了死法过于浪漫之外，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她被仁少爷遗弃了？”
　　“你不难过吗？被心爱之人当作棋子。”朝比奈声音听起来很失落，“你的少女心呢？”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
　　“很正常吧，这种跨阶级恋爱。”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一个配角还有这么详细的结局，“仁少爷和优子夫人感情不是很好吗？恋爱还是要平等才长久。”
　　“这倒是，”朝比奈提到自己的角色还是很开心的，“他们两个一起创下了商业神话。”
　　“仁对优子付出了真心，就注定要辜负……深雪吧？”我安慰着朝比奈，“深雪死的时候也一定怀抱着她对仁的爱。”
　　“果然有江对深雪很了解呢，”她突然抬头看我，“那你对景吾是怎么想的？”
　　“啊？”
　　“你喜欢景吾吧，”朝比奈一脸发现奸情的得意，“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长叹一口气，后头看看电子表，只恨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
　　“班里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迹部同学的吧，”我小心翼翼打量着朝比奈，“校园cp也有危机感了？”
　　她没有回应我的玩笑，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我和景吾不是恋人哦，而且也没有什么订婚之类的。”
　　“那学校里的女孩子们肯定非常高兴，”朝比奈似乎没有说谎，但我也只能绕圈子讲话，“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
　　“因为我很喜欢有江啊，”她叹口气，“和别人说也只是被误会成炫耀而已，时间久了也懒得解释。”
　　我一时间有些语塞。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景吾？”
　　“我不知道，”我仔细斟酌着用词，“没人会不喜欢他吧？”
　　朝比奈“切”了一声，转头朝我做了个鬼脸。
　　门口丝毫不差地传来了“欢迎光临”的电子女音，我探头一看正是刚结束训练的迹部少爷。
　　他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我只能暗自祈祷他没听到那句“我不知道”了。
　　接班的少年啊，你快来拯救一下你可怜的前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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