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世子宠妻书

　　陆闾满心关切，一时没有注意到旁边陆嘉言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面对着陆嘉言的柳姨娘却是看到了。
　　她柔柔一笑，轻轻地推了推陆闾的大掌，对他使了个眼色，轻声安抚道:“妾身没事的。”
　　“妾身就是听人说王爷一回府就发了脾气，有些担心，这才过来看看。”她言语恳切，听起来情真意切，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陆闾下意识看了眼陆嘉言，随意解释了一句，“就是几个躲懒的奴才，倒也没什么大事。”
　　他话虽这么说，但柳氏见了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动声色地看了旁边从她过来就一直默不作声的陆嘉言一眼，又转向陆闾，笑容中多了几分柔和。
　　“不过是几个奴才，惹了王爷生气实是不值当，王爷可再莫生气了，回头再气坏了身子。”
　　闻言，陆嘉言终于抬起眼看了柳姨娘一眼，冷冷地说了句，“姨娘好大的口气，不过是几个奴才？难不成还真的把自己当成这王府的主子了！”
　　这话一出，柳姨娘登时小脸一白，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陆闾见状，心疼了，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安抚，又横了陆嘉言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陆嘉言见到这个无比讨厌的女人，心中本就不快，听了他爹这话，顿时就像是个被点炸了的火.药.包，眼睛瞪得大大的，“难道我说错了吗？！！她要是没爬上你的床，现在还能在这里耀武扬威吗？！！”
　　这话无疑又让陆闾的火更大了些，原本他刚才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可说都说了，又不能收回来，正准备说几句软话，可没想到接下来陆嘉言居然变本加厉，又是在柳氏面前，更是让他觉得没脸。
　　他高高扬起了手掌，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陆嘉言！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是我的妻子，是你的长辈，岂能是你随意欺侮的对象！”
　　“妻子？呵，我还不知道一个妾室也能称作是你的妻？你若是当她为妻子，那我母妃呢，我母妃又算是什么？”
　　陆闾不知自己的一句话戳进了少年心底最为隐秘的地方，已逝的昭王妃一直都是父子俩默契地去避免提起的，因为只要一提，就必然会以大吵一架收尾。
　　陆嘉言此刻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狮子，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陆闾，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他一口。
　　陆闾一直铁青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无意识地松开了怀里的柳氏，看着满脸倔强的儿子，心尖上泛出几丝疼意，手抬了抬，似是想要走近去将人抱进怀里，可又不敢妄然动作，一时只能僵在那里。
　　“你说啊，你说啊！这个女人是你的妻子，那我母妃算是什么！啊！”
　　陆嘉言吼完了这句，满眼愤然地看了陆闾一眼，就转身跑了出去，看也没看旁边摇摇欲坠的柳姨娘一眼。
　　陆闾被他的眼神震了震，心中愧疚顿生，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能出声制止，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柳姨娘，眼中神色莫名。
　　陆嘉言虽一直抗拒柳氏等人，可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般冲动失态，他上次见他如此，还是在先王妃去世后，他将第一位姨娘迎进府里的时候。
　　柳氏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上一抖，拿着手绢的手也有些颤抖，勉强拭了拭眼角，又大着胆子去握了陆闾的手，娇娇的唤了声，“王爷……”
　　往常陆闾听她这么唤，肯定是要将人搂进怀里好生安抚一番，可现在却只是勉强地笑了笑，眼底仍是若有所思。
　　柳姨娘见状，不动声色地垂下头，咬了咬牙，眼里满是不甘，攥着帕子的手渐渐收紧。
　　还是怪她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入府六年，却连一子半女也没能生下，但凡她有一个孩子傍身，也不至于每每都要看那个不懂事的世子的眼色。
　　她扯了扯嘴角，又有些自得，不过是个任性的孩子罢了，若不是因为是这昭王府的独子，依着他平日里的那些作为，想必这世子之位怕是早就坐不稳了。
　　柳氏轻轻地靠在陆闾怀里，贴在他胸膛上的小脸上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前阵子又从一位老大夫那里求了个方子，改明儿就抓了来吃吃，希望能有效果。
　　.
　　陆闾心情不佳，没心思去细细安抚柳姨娘，她又拉着他说了几句话，见他只淡淡地敷衍，也没生气，十分有眼色的主动告退了，临走前还不忘温声嘱咐陆闾莫要忘记用晚膳。
　　陆闾心中本还在烦躁，见她如此，脸色不禁软了几分，“嗯，本王晚上就不去你那里用膳了，改日再去看你。”
　　柳氏脸上的笑僵了僵，其实她方才故意说这句话，就是想要提醒陆闾晚上去她房里，谁知他居然这般回答。
　　陆闾平时虽宠着她，可说出的话一向是不容反驳的，所以她虽不满，可心知此时她不能再说什么，只咬着牙回了房，心中对陆嘉言的恨意更是多了几分。
　　陆闾自己踱着步子回了书房，也没让人伺候，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了许久，直到傍晚才从里面出来。
　　他径直去的是陆嘉言的院子。
　　陆嘉言院子里的气氛同样有些愁云惨淡，在院子里伺候着的奴才大气都不敢出，像是生怕自己一个呼吸重了，就会惹了这位小祖宗不快。
　　眼见着小祖宗将自己在房里关了整整一下午，连个动静都没有，难免让人担心，还是陆白大着胆子上前敲了敲门，小声询问，“世子，你晚膳想用些什么？”
　　陆白一直贴身伺候着陆嘉言，这位小祖宗的脾性他倒是清楚几分。
　　一生气就不愿意搭理人，简直和这府里的另外一位主子一模一样，让人头疼。
　　他说完，熟练地往门外退了两步，心中默默地数着，一秒，两秒，三秒。
　　果不其然，“嘭”的一声响，重物直接砸在了门上的声音，显示了屋子里的主人情绪不佳到了极点。
　　陆白默默垂手，正要退到旁边去，转身就见陆闾走了进来，板着张脸，看起来同样不好惹。
　　他暗暗叫苦，屋里这位小祖宗还没搞定呢，又来一位，这是要玩死他啊。
　　心中虽在吐槽，行动上却是丝毫不敢马虎地乖乖行礼，“见过王爷。”
　　陆闾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门，问:“世子怎么样？”
　　陆白略微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让进，奴才刚刚去问晚膳，又是发了一通脾气。”
　　他说着，眼见着自家王爷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些。
　　陆白垂首，不敢再去妄加揣测陆闾的心思。
　　他承认，他说这些话是存了几分故意的心思，下午在陆嘉言派他去了府外办事，没能待在府里，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还不太清楚。
　　不过他打小就跟着陆嘉言，虽说陆闾也是他的主子，可父子俩一向不对盘，他心底更偏向谁自然不言而喻。
　　他了解自己主子的性子，平日里虽有些不着调，可谁要是真的惹得他发了脾气，那也是很有难度的，今日这情形一看，世子明显生了气，王爷看起来情绪也不怎么高。
　　得了，连猜都不用猜，肯定是父子俩又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而且还吵得很凶。
　　他当然想让王爷多心疼心疼。
　　陆闾听他答完了话，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顺便让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散了。
　　待到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时，他又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上前两步，伸手扣了扣门。
　　里头的陆嘉言想也没想，直接顺手就将手边的砚台扔了过去，语气不耐，“我不吃晚膳，你们都给我滚下去！”
　　陆闾顿了两秒，清了清喉咙开口，“是我。”
　　里面安静了一瞬，接着又是更大的砸东西的声音，可怜那扇木门被砸得砰砰作响。
　　他像是对这无声的抗拒毫无所觉，身子动都没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继续敲门，“你先开门好不好？爹有话和你说。”
　　陆嘉言仍是想也不想地道:“我没话和你说。”
　　陆闾这回出奇的耐心，“之前的事是爹错了，爹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先将门打开。”
　　院子里的仆人都被赶了出去，他也不用担心自己说的话被人听了去，但堂堂昭王爷何曾说过这般低声下气的话，即便做了准备，话说出口时仍然觉得别扭非常。
　　陆嘉言原本趴在桌子上，听了这话身子顿了顿，有些别扭地看了眼门外，心里开始犹豫起来。
　　他直起了身子，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就听听他到底要怎么狡辩好了，他心里这么想。
　　陆闾见门终于看了，心底松了口气，陆嘉言虽开了门，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转身又回到了书案前。
　　只不过没立刻坐下，直到陆闾迈步进了屋，又找了把椅子坐下了，他才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坐下了。
　　“言儿，我知道你一直对于你母妃的死耿耿于怀，我能理解你的心思，可逝者已矣，咱们活着的人更是要好好地活下去啊，若是你母妃见你为了她整日闷闷不乐，又如何会放得下心？”
　　他难得这样放下身段，温声细语的哄着陆嘉言，以往两人吵架就是谁都不搭理谁，直到僵持不下去的时候才会缓和一二。
　　陆闾虽头疼，可又觉得儿子就不能这么宠着，陆嘉言本来就已经是敢随意同他顶撞了，若自己再去温声细语地哄，那他还不得爬到他头上来。
　　可今日一事，竟让他心中一直都过不去，他坐在书房里，满脑子都是陆嘉言愤然跑开时看他的眼神。
　　愤怒，失望，甚至还是憎恶？
　　他有些慌了，原来他这几年的作为已经将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推得越来越远了么？
　　他们本应该是亲密无间的父子，可关系却是水火不容，细细想来，他竟已经许久不曾好好地关注过自己的儿子了。
　　不知道他现在到底身量几何，不知道他现在喜欢吃的是什么，身边交了哪些朋友。
　　他自以为自己对他的爱已然足够，却不知只是供他吃穿不愁是远远不够的，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他给予的关注是远远不够的。
　　也是今天他才惊觉，原来自己一直以为是个孩子的儿子已经长到了他的下巴处，再过不久就要超过自己。
　　先王妃去世的时候，陆嘉言不过才四岁，一晃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
　　陆嘉言原本低着头，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盯着陆闾看，眼底倒是没了下午对峙时那般浓烈的愤然，声音更像是添了几分艰涩，“你真的理解吗？那你有为母妃伤心过吗？整日里佳人在怀，只怕是早就将母妃抛之脑后了吧？”
　　他眼中难掩对自己父亲的失望，毕竟还是心智不甚成熟的半大孩子，对于自己在乎的人和事都有一种格外强烈的偏执感。
　　陆嘉言虽冲着陆闾发了一通脾气，看起来咄咄逼人，可心底更多的还是委屈。
　　他气不过，为什么母妃才去了一年，他爹就迫不及待地将姨娘迎进了府，所以他就故意去捣乱，给他爹添堵，欺负新进府的姨娘，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才觉得好受了些。
　　可没想到，他摆平了一位，没过多久就新添了一位，他故技重施，却还是没法阻止他爹将第三位姨娘带进府。
　　陆闾听他再度提及，面上僵了僵，沉默了半晌，才扯出了抹笑，“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陆嘉言等了半晌，直接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
　　陆闾一噎，仍想开口说些什么，陆嘉言却是不再听了，扭过了身子，一副拒不配合的样子。
　　他没法，只得咽下了未说出口的那些话，悻悻然地带上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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