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归

　　《墨朝志卷十六》
　　贞贤七年初，突厥大军未退，萧、梁两国趁虚围攻仪涼城，九皇子墨千泯率军阻击于墨都城头，战情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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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寒骑在黑鬃马上，眉目轻挑，自紫檀山下而望，北境沿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不远处的墨朝军营中，冷风凛冽，萧杀凄凉，军马嘶鸣划破长空。
　　“卿寒？你……”
　　卿寒回眸，却见十四手执金丝弯弓，一匹棕马kua下微鸣，远远朝她而来。
　　“十四。”卿寒勒绳回马，呼出的白雾缓缓在眼前冻结成霜。
　　“你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五哥……”
　　卿寒抬眸，眉目淡淡，目中寒意渐生：“带我回城。”
　　十四挑眉：“那怎么行？你独自跑到这里来，要是被五哥知道，我……”
　　“带我回城。”卿寒态度不变，只是望着十四清澈明亮的眸心，“你知道五哥需要我。更何况，从仪涼一路而来已是困难重重，让我回去，我不干。”
　　十四不语，微微勒绳，略一思忖方才低眉，绝尘朝陈桥奔驰而去。

　　柳月，陈桥，大雪漫天。
　　千军万马自远方滚滚而至，黄尘飞扬，在昏暗夜的色笼罩下疾如驰风之云，逼近陈桥之下。城楼上，卿寒身着凌风银衣甲，手执揽月青弯弓，滞视前方大军。
　　忽听一声马嘶划破天空，映出如血月色。卿寒心一紧，低头往下看去，却见白马晖玥载着一人自城门而出，阵前士兵皆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是他。
　　那人一身银盔素甲，暂白的脸上英色散逸，手中一盏chang枪，映出他满面风霜。身后骁策军手执长剑，远远列开一字长阵。
　　卿寒握弓的手愈加攥紧，呼吸恍若急促。再回眸时，纤指之中已恍然捏住了一支凤尾短箭，轻轻搭在细微弓弦上。
　　风沙流转，黄沙扬起，面前千万军马猛然交战。战场上长剑凌光微闪，马蹄铮铮长鸣，卿寒立于城头，挽弓如月。
　　纤指微微松开，凤尾箭遥遥远去，带着一阵迷幻香馥深入敌方军阵，旋即是微微毒香弥散开来，如雾轻扬。
　　“五哥！”
　　凌光微闪中，十四的声音相距数里，如雷鸣穿透夜空。卿寒凤眼猛抬，眼前一晃，却见一抹血色在银盔上渐渐越来越深，直至染红手中银枪。
　　“五哥……”卿寒失声喊道，恍然转身离开城头，只片刻便身骑黑鬃马出现在城门口，孤身而前，呼啸着冲向银盔身边。
　　“五哥！”卿寒一路怒喊，身上的猛然疼痛她不觉得，她只知道待她到墨千离身边时，她急切而担忧的心情。
　　她自认她从来没有如此地爱过一个人。
　　“你怎么下来了，回去。”眼前的身影分明是在忍受剧痛，可却装作如此平淡地出声，让她返回城中。
　　“我不回去。”卿寒低头嘟哝一句，“下都下来了，难不成还要回去丢脸不成。”
　　眼前的身影仿佛轻轻动动嘴唇，但又没有说话。十四在他们身边挡着飞来的流箭，黑鬃马上的卿寒抬眸望着眼前驰骋的身影，不由心生一丝莫名落寞。
　　一盏月色瓶，一方幽然的藏书阁，一招失传的传香术，一脉纷争不断的皇族亲王，一个让她爱恨交加却不知原因的身影，在她的记忆斑驳错杂。
　　卿寒凝望着几许模糊的背影，勒起缰绳疾驰随去。

　　墨都仪涼，四面受困。战报告急，西城门失守。

　　北境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三天三夜。五万军马，如今仅剩三万。
　　湛白军营中，卿寒低眉浅吟，纤指绕转着细长的粗纱，轻轻按压在墨千离血色潋潋的衣衫之上，眉眼轻抬。
　　“我没事。”
　　眼前身影唇齿轻颤，凌目微扬望向昏黄的羊皮纸。十四轻轻侧身，并肩站到墨千离身边。
　　“仪涼告急了。”十四转身，眉目间不由流露焦急，“我们要不要撤回仪涼？毕竟……”
　　“我……觉得……不用。”
　　卿寒抬眉，话语未毕，便望见十四与墨千离猛然转身，眸间微露异样。
　　“萧、梁二军趁机进攻仪涼，突厥在北境却战事胶着，想必突厥王不会善罢甘休。突厥王心思缜密，计谋难测，是不会让仪涼这块肥肉落到萧、梁二军手中的。”
　　墨千离抬眼点眸：“继续说。”
　　“如果是我……”卿寒抬眼望向羊皮纸，纤指轻落于仪涼城，“我会率一支快骑沿近道赶至仪涼，不是为与萧、梁二军争锋，而是为了在胜利过后……能与二军有谈判版图的权利。”
　　十四不由探身：“你什么时候变的那么聪明了？”
　　“那么依你之见，我军又该当如何？”
　　卿寒脸颊微红，低眉浅吟：“依我之见，我军当率一支精骑，在西侧近道布下埋伏，突袭突厥快骑。随后……以突厥名义，率军迂回梁军后方，佯装偷袭，使梁朝大军不得不回城急救，给予泯王殿下突围机会。”
　　卿寒语毕，湛白军营中，刹那只剩烛影微摇，北风清冷。
　　“跟我想的一样。”
　　墨千离微微出语，目中微露赞许，语气却仍然淡淡。
　　“那事不宜迟，五哥准备……派谁去？”十四微微上前，眼神却恍然盯着卿寒的脸，示意她不要乱来。
　　墨千离抬眼看向卿寒，转身立于案前，卿寒目中的犹豫慌张一闪而过。
　　“冷卿寒听令，命你率领五千骁策军急行西侧近道，即日启程。”
　　十四眉眼一顿：“五哥你……让她一个人？”
　　墨千离不语，只是战袍一挥，令牌与木案的碰撞声清澈利落，眨眼间便递到了卿寒纤指之间。
　　“臣，得令。”卿寒缓缓接过令牌，俯身又起，眉目间秋水淡淡，如同当时初见一般，“你的骁策军，会听我的吗？”
　　墨千离抬眸，却是不语，只是微微点眸，将腰间一块虎符交到她的手中。
　　“五哥……你……还相信我？”
　　卿寒低眉，手中虎符沉香微浮，映出墨千离的坚定眼神。
　　身后，冷风凛冽，黄沙漫天，草木在月色间摇晃不定，粗帐扬起。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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