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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主持人刻板的念着题板上的台词：“时隔五年，你觉得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大概，是曾经觉得很重要的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吧？”我淡淡一笑，有些恍惚，竟然已经那么久了。
“那么，能举例曾经觉得很重要的事情，都有些什么吗？”
“比如……我曾经觉得，爱情很重要。”
看着电视里主持人毫无起伏的采访，我只觉得无趣，身边人却忽然开口道：“贺璟，我们之间有爱情么？”
我惊讶的回头看了一下身边的爱人，没想到他竟然会问我这个问题。
“我也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爱情，更多的是习惯吧。”身边的人不等我回答却又自顾自的耸耸肩，故作轻松道，“其实我们这样也挺好，爱情这玩意儿，还是留给小孩子们玩儿吧。”
“你才不过三十好么大哥，别搞得自己好像多老一样。”我无奈的敲了敲身边人的头，却也没有否认他的话。
“是啊，你以为你还年轻呢？”身边人没好气的睨了我一眼说，“过了今天，你也二十八了，在有些一出生就算一岁的地方，你虚岁都29了大龄儿童。”
“滚犊子，我才26好么。”我没好气的撇撇嘴，不肯承认我其实已经不年轻的事实。
身边的人是我今年才正式确认下来的伴侣，名叫高飞扬，比我大三岁，今年整三十。虽然我们确认关系得晚，但其实我们认识已经很久了，自从我有记忆以来，我的记忆里就有他。
我爸妈和高飞扬的爸爸都是N市一中的高中老师，我和高飞扬都是出生在一中的教职工大院里的。我家和高家门对门，所以打小就认识。
不过因为高飞扬大了我三岁，其实我们很小的时候并不能玩儿到一块去，但是我是从有记忆一来就很喜欢高飞扬了，刚学会走路就老跟着高飞扬屁股后面转。
高飞扬那会儿很烦我，但是他爸妈却一直叮嘱他要照顾好弟弟，他没办法，只好带着我。但是因为带了我，他的玩伴儿们就都不带他玩儿了，于是他就更郁闷的只能跟我玩儿。
渐渐的，我们也长大了，尽管小时候高飞扬不乐意，但是时间久而久之，倒也习惯了。他习惯了照顾我，我也习惯了跟着他。
在双方家长眼里，我们这就是一对儿没有血缘的兄弟，很多年来，我和高飞扬也一直这么觉得的，直到，高飞扬上了大学……
我和高飞扬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都一直是在同一所学校，四年级的时候，我还在读小学，高飞扬却去了中学，我忽然发现我要跟高飞扬分开，为了不跟高飞扬分开，我拼了命的读书，硬生生连跳两级，追到了高飞扬的中学。
所有人很惊讶，但是那会儿没有人意识到同/性/恋的存在，也因为我跳级的结果是喜人的，也就没有人去追究我为什么非要去追高飞扬。
不过我跳级不止是追上了高飞扬，也震惊了高飞扬。很久之后高飞扬跟我说，他那会儿其实心情很复杂，并且忽然觉得自己有了责任，对我的责任。
于是在中学的时候，我跟高飞扬一直同进同出，感情越发好了起来。因为大小关系就好，我们的过于亲密并没有被人觉得异常，就像既定的事实，大家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高中的时候，我就想到我和高飞扬有可能会分开，于是高一读完我就继续跳级了，只是这次跳级很是勉强，毕竟小学跳级基础就有所影响，这次跳级又直接面临高三复习。
那会儿我压力很大，个子拼命的长，人却疯狂的瘦，不到三个月整个人就看着十分吓人。高飞扬和我爸妈谈了好几次，最终决定阻止我跳级，还让我继续读高二。我不肯，我爸妈和高飞扬劝了很多次我也死不松口，直到有一天晚上，高飞扬悄悄爬进我的被窝，抱着对我承诺，他不走，他再读一年高四，他等我。
我后来终于松了口继续读高二，高飞扬的决定没有告诉他爸妈，只是在高考的时候，故意不将英语答题卡涂好，导致英语成绩比正常水平低了七八十分，然后顺理成章的跟他爸妈提出要复读。
我高三，高飞扬高四，我们一起参加了高考，如愿考进了同一所大学。那一年，我16岁，高飞扬19岁。
大学我选的是土木工程，而高飞扬学的是计算机。虽然同为工科，但是我们的学院却相差挺远，一个在东南方向，一个在正北方向。
教室不在一块，上课时间不同步，宿舍也相隔甚远，男生之间又并不那么热衷于打电话，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在大家都有时间的时候约出来一起打个篮球，或者约个台球。然而因为双方都有了新的交际圈，我们的见面时间渐渐也少了。
一开始还每天都一起吃个饭，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周才见一两次面，到第一学年快结束的时候，我们甚至有一个月都没有见面。
因为，我恋爱了。
那是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有怦然心动的感觉，觉得她很漂亮，想要跟她在一块儿，不管做什么。
身边朋友起哄，自己也有点蠢蠢欲动，大学青春激昂的气氛，青春期荷尔蒙的分泌，促使我最终去追了这个女孩儿。一个月后，我成功了，也就是这次，我和高飞扬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面。
我跟那个女生确认恋爱关系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对方去见了高飞扬，那会儿在我心里，高飞扬就像是我的亲人，我恋爱了自然要告诉他。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看到我跟那个女生手牵手笑容灿烂而甜蜜的向他打招呼的时候，高飞扬脸上那惊愕混着难过、愤怒的表情。
只是那会儿我虽然看到了，却并没有想到是因为我恋爱的事情，我还担忧的问高飞扬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高飞扬很快就收回了表情，甚至扯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笑来调侃我恋爱了就不记得联系哥哥了？我当时本能的第一反应是反驳高飞扬你才不是我哥呢。
可当高飞扬问我，如果你不是把我当哥哥，那你当我是什么的时候，我一脸茫然。我当高飞扬是什么？我其实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那天的见面并不太愉快，高飞扬甚至没有对那个女生打招呼，见我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走了，我也只得悻悻然的拉着那个女生离开了。
之后，我一个人的时候思考了很长时间，我到底拿高飞扬当什么呢？我肯定拿高飞扬当家人，甚至是亲人。可是这个家人、亲人，是以什么关系存在呢？
我理智的考虑的时候，也认为应该是哥哥，可是不是，我本能的反驳，我从没拿高飞扬当过哥哥。那不是哥哥，又会是什么呢？
我找不到答案。
我去找高飞扬，问他拿我当什么。高飞扬当时笑得十分的诡异，并且维持了那个诡异的笑好一会儿，直到我都看得有点头皮发麻的时候，才极其缓慢的说，他当然拿我当弟弟啊。
我当时就懵了，不应该的，我们不应该是兄弟。我本能的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服高飞扬，又该如何说服我自己。我只能大叫着不，不是！然后落荒而逃。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跟高飞扬见过面，并且很快跟那个女生分了手。我开始专心研究我的大学课程，似乎这样就能催眠我自己心里隐隐察觉的不安。
其实多年之后再回想起来，我那会儿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我对高飞扬的畸恋，但是那会儿我自己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同/性/恋，潜意识里就不相信，并且否认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大一结束那一年暑假，我以社会实践的名义留在学校里没有回家。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工地，实习做技术员。工地上的工作很辛苦，没有周末，哪怕我只是一个实习生，也依旧累得瘦了一圈。
那个暑假，我借着工作太累的原因，连跟家里联系都非常少，以至于我是到大二开学的时候才知道高飞扬在6月份申请了赴英做交换生。
高飞扬有这个资本，他成绩非常好，高三的时候本来就能顺利考进现在的大学，为了我才复读了一年，当初他就是以本校第一的成绩考进这所学校的。因此他申请做交换生，学校没有可能会拒绝。
于是，大二开学的时候，我跟家里联系才知道高飞扬竟然已经远赴英国了。
我现在也想不起来当时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是觉得特别难受，像是呼吸不上来，甚至感觉四肢发软，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我强撑着回了宿舍，爬上床蒙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我就决定将高飞扬藏到犄角旮旯里去。及至大二结束，听到高飞扬决定留学英国，我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一晃两三年，直到我大学毕业，进了一家建筑单位工作，都再没有见到高飞扬。
我工作的建筑公司，不在家乡城市，也不在大学的城市，而是远在华东的上海。
而高飞扬，据说去了法国继续深造，后来听说又去了意大利，我却是笑笑，不置一词。我爸妈和高飞扬的爸妈都搞不明白我和高飞扬怎么了，我和高飞扬谁都没说，甚至于，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我又不由回头看了看正坐在我身边的高飞扬，现在的我很难想象，当初跟高飞扬竟然整整九年没有过任何联系……
“你想什么呢？”高飞扬见我若有所思，不由捏了捏我的手问道。
我则是直接凑上去亲了高飞扬一口，然后低声问他：“一年前的今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一年前的今天，是你二十六岁的生日啊。”高飞扬貌似随意的笑了笑。
“前年的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大前年的今天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怎么没见你出现过？”
高飞扬的笑容淡了一下，眼神也恍惚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到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浅笑着说：“其实每年的今天我都在你身边，只是只有去年被你发现了而已。”
我不由得一怔，只有去年被我发现了……
去年我会发现高飞扬非常的巧合。
我的生日虽然是在儿童节，高飞扬也经常调侃我为大龄儿童，但是这天我却依然要上班。去年的这一天，我不仅在上班，还在出差路上。
那阵子我一直在出差，生日那天，刚好要从一个小县城转到邻省的另一个小县城，没有直达车，只好回S市转车。到达S市的时候恰好是饭店，我也就将就的在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快餐店里解决了晚餐。
等餐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快餐店里，随手发了一个状态，吐槽生日的凄惨，可是没想到不过三分钟，我似乎福至心灵的一个抬头，恰好隔着快餐店的玻璃看到了门外的高飞扬。
那会儿我已经有九年没有见过高飞扬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我下意识的冲出去抓住了他，我们就这样又重逢了。
“去年……难道你一直跟着我？”我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一年里，知道高飞扬有多爱我之后，我觉得他一直跟着我似乎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可是又总觉得，这也太特么扯淡了……
“你想太多了吧，去年我只是刚好也要去赶高铁，无聊随便刷刷朋友圈看到你的说说，顺便去那儿看看而已。”高飞扬漫不经心的说着。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高飞扬，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高飞扬却是忽然叹了口气，身子往下滑了滑，斜斜的靠进我怀里，低声道：“那会儿真是巧合，我本来去你公司想偷偷看看你，结果门卫大叔告诉我你不在，我又跟你妈妈打听了，只知道你是去出差了，具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找不到你，你好去高铁站碰碰运气。”
我的心忽然疼了一下，高飞扬的语气里我莫名感到一阵悲凉，他偷偷在看着我，偷偷在找着我，忽然有一天却找不到了……
我伸手揽住高飞扬，将他更往我怀里带了带，让他能靠得更舒服。下巴蹭了蹭高飞扬的头顶，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们能有如今，其实也够了。
“高飞扬。”不知道这样静静的抱了多久，我忽然开口叫他。
“嗯？”高飞扬懒懒的应了一声，那声音我都怀疑他快睡着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荷兰注册结婚吧。”
“呵……”高飞扬轻笑，“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么？”
“我从不认为我们之间是爱情。”我一转身，将高飞扬抵在沙发靠背上，双眼直视着高飞扬，认真的说，“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永不可失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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