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设防（GL）

　　“不能去？”

　　是呀！不能去，这个时候安子琪又怎能出现在莫父、莫母的面前？莫父正恨得她牙根痒痒，这时候安子琪去，岂不是自讨苦果。

　　不去……自从安子琪有了意识之后，脑海中一直浮现出“阿晨”的名字。她的记忆是那样的模糊，又不能用力地去回忆，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去现实中找回自己的记忆。而第一次的行动，就被汪海制止了。

　　汪海大跨步来到安子琪的面前，他定定地望了安子琪半响，才蓦地拉着安子琪身旁的小白到了一边。

　　“你刚才说什么？她得了精神病？”汪海诧异地问向小白。

　　小白坦然回答道：“是呀！医生都建议子琪去精神科检查一下了。”

　　“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反正她就是傻了呗！你看还看不出来呀！”小白甩开了汪海的拉扯，转身一边向安子琪走去，一边接着说，“算了，不和你说了，我带她回家了。”

　　汪海的视线在游离，若有所思地不知把焦点对在哪里。直到安子琪与小白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离开了医院，汪海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向回走去。

　　“不是这里……”在小白带着安子琪回到自己家时，安子琪站在门口，四处环顾了一圈后，缓缓地道。

　　不知是不是小白没有听到安子琪的话，她只是将两个大包随意地放在地上，又返回去招呼安子琪，“来，我扶你先坐这歇会儿，家里有点乱，最近一直在医院，也没有时间回来收拾下……”

　　小白一边说，一边扶着安子琪向里走，可是，安子琪步履异常地慢，根本没有想进去的意思。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了，还不好意思进来？”小白打趣道。

　　“回……回家……”

　　“是呀！是回家，这不是到家了吗？”小白不解地回答道。

　　安子琪连连摇头，嘴里一直重复着，“回家……”

　　小白蓦地站住了，她转到安子琪的面前，眨巴了半天眼睛，才问道：“回哪里？”

　　“家。”

　　“这里不是家？”

　　安子琪摇头。

　　“那家在哪里？”

　　安子琪想了想，回道：“北郊……”

　　两个多小时以后，再一次推开房门的时候，安子琪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反应。她拄着拐疾步向前走去，她走到了客厅的中央，一个人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者，她是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时间不长，她步履维艰地踏进了卧室，一股扑鼻的茉莉花香迎面袭来。安子琪又蓦地叫出了莫晨的名字，是呀！这是莫晨的味道，自从认识莫晨以来，她身上一直隐隐有股茉莉花香。直到安子琪与莫晨同搬来北郊这处房子后，安子琪才知道，莫晨喜欢茉莉花，所以，也在房间里养了不少茉莉花。这种花小小的花，香味淡淡的，却悠远绵延。它散布到房间的每一处，让人一进来就能闻到它的香气。

　　而在花落的季节，莫晨会将干花包放在房间的不同位置，就像有花开的季节一样，可以让房间内仍然有着香气的弥漫。久而久之，连莫晨的身上都有了茉莉花的香气，像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样，她似是成了茉莉花神，带着这种香气游走各处。

　　雪白的床单一尘不染，像极了老客栈里的那张床。安子琪缓缓地靠近，在床边慢慢地坐了下来。她随手抱起来那个蓝色的抱枕，紧紧地拥在怀中，就像很多次抱着莫晨那样，双臂的环绕、紧紧地贴合。不让任何的东西阻隔在她们之间，哪怕只是空气。

　　玻璃窗外渐渐地换上了黄昏，晚霞又在天空中缓缓落幕。一直守在安子琪不近不远处的小白，默默地打开了卧室内的落地灯，整个房间一下子被暖暖地橙黄色所笼罩。

　　也许，是因为房间内突然亮起的灯光，安子琪蓦地抬起了头，眼眸中褪去了些许的茫然。她的视线移动到了小白处，轻轻地说了一句，“让我去看看她吧！”

　　小白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去见莫晨还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在莫晨准备做手术的前一晚。那一夜，莫家父母都没有来，在莫夕的规劝下，他们都回家去休息了，说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才有精神盯着手术。其实，就算是躺在家中的软床上，也是一样的睡不着。

　　留下来的是莫夕和汪海，长长的重病室外的走廊上，一个瘦弱的身形渐渐清晰。安子琪一瘸一拐地向重病室走去，隔着玻璃窗，她看到了带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莫晨。莫晨合着双眸，面上却是安静的，没有一丝愁容，仿佛只是平静地睡着。比她很多时候睡在家中都还平静，只是，面色苍白了许多。

　　安子琪的手扶上了那冰冷的玻璃，从她的眼眶中渐渐地留下了泪水。没有一丝哽咽，只有两行泪慢慢地流着。手指在玻璃窗上按下了印子，从安子琪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印在莫晨的脸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过来催促他们离开，安子琪才缓缓地收回了手，那一刻的恋恋不舍带着悲痛与惋惜。她默默地转回了身，在小白和莫夕的搀扶下，走出了这既留恋又厌恶的房间。

　　“腿会怎样？”在安子琪刚踏出重病监护室的时候，她缓缓地问出。

　　“左腿多处软组织及神经坏死，已经无法修复，所以，医生建议……”汪海强忍住心中的悲伤，顿了顿才继续说，“建议截肢。”

　　安子琪蓦地看向汪海，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难以相信这样的结果，“截肢？”

　　“嗯！”莫夕点点头，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不带气力地说，“医生说，如果不截肢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重病室外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该解释的话都说完了，便没有了任何声音。就连房顶上白炽灯都变得异常的惨淡，射出的光芒带着泛白的冰冷。

　　那一夜，安子琪就这样守在了重病室外，小白等人多次劝她坐下，可是，她依然直挺挺地站着。像在接受自我惩罚般，一动不动地立在重病监护室的门前。她的眼神悲凉而又迷茫，死死地盯着那扇门，那扇紧闭着的大门，在这幽静的夜晚，她像一尊雕像似的，立在这里赎罪。

　　走廊尽头的窗外射进了一缕阳光，这是新一天的第一缕阳光。或躺或坐在走廊内的人们，有了苏醒的意思。莫夕是在他们之中第一个站起来的，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仍然和睡前一样的状态，安子琪依然站在那里。

　　莫夕缓步上前，在安子琪的身旁站住，她轻声地对着安子琪道：“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里有我们了。”

　　安子琪未动，依然笔直地站着，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莫夕望着安子琪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今天上午手术，估计我爸妈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你还是先回去吧！”

　　安子琪缓缓转过来的面容，是那般地让人怜惜，她幽深的眸光含着即将滴下的水珠，她张了张嘴，才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用力地吞咽，干涩的撕扯有了痛感，眉睫紧蹙，停留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问道：“我能留下来陪她吗？”

　　安子琪在乞求，乞求莫夕能让她留下来陪莫晨走过这艰难的一劫，而莫夕又何尝不想答应她。可是，再想想莫父的痛恨，如果让他见到了安子琪，那岂不是……莫夕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极其艰难地狠下心，对着安子琪摇了摇头。

　　失落的目光，渐渐地变得绝望，安子琪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谁知，已经站了一夜的腿僵硬地失了感觉，在周围人还没有来得及扶住她时，安子琪蓦地摔倒在地。也许，是因为周围的寂静，让这一声倒地显得格外的大声。小白、莫夕，甚至连汪海都一同向安子琪奔去。而三个人的手，扶向安子琪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这一摔，不仅仅因为腿脚的僵硬，更多的是精神的瓦解，让她无力而脆弱的失了重。

　　安子琪趴在地上，身体如这冰冷的地板，她的面容藏在手臂下，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滑落过臂弯，洇湿了脸颊下的地面。

　　她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身旁的三个人都停住了动作，谁也不知该劝她起来，还是，就此让她痛快地哭一场为好。可是，时间不等人。莫父母要来了，这个时候绝不能让安子琪还留在这里，不能让已接近崩溃的莫父母，再受到任何的打击。

　　莫夕第一个伸出了手，随即，是汪海与小白，她们将瘫软无力的安子琪搀扶了起来。她的腿上有了片片血迹，想必是伤口又裂开了。可是，安子琪并未感觉到任何身体上的疼痛。

　　走吧——想看的人已经看到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为她的家人带来更多的烦扰吗？还是，可以为莫晨承受一丝一毫的痛苦？似乎，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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