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幕

　　惜儿探着俏菱的气息深感不妙，只怕大夫未到，俏菱便上了黄泉道。大着胆子开了方子叫人去抓药煎熬。在很久之后，惜儿对那次开盲方的事情感到深深的后怕。

　　还好，还好。没出大碍，万幸之中及时续了一条命。

　　杨大夫赶来后，看了俏菱，又看了药，再看了惜儿。索性没出什么人命。把乱来的惜儿训了一番，心里却暗暗有些赞扬小姑娘的勇气，只可惜是个姑娘，要不然指不定能传承他的衣钵呢！随后又开了方子吩咐几句，便匆匆回去补回笼觉了。

　　俏菱反复病了半月有余，打成重伤又受了寒，高烧反复不断。好几次惜儿看着俏菱都没气儿了，却又活了过来，只听见她不停呓语：“不要打我！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惜儿那时候还太小，她并不清楚的知道一件事会恶化到怎样的程度，以及恶果所带来的严重性会有多大。如果知道，也许事情便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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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俏菱醒了，连日来的昏睡让她脑子极不清醒，待她反应过来眼前的是她的主子惜儿后，她极度恐惧的畏缩在床角，而这时的林妧却极为担忧的看着她。

　　她唤“俏儿”

　　俏儿却低头不应。

　　她再唤

　　只听见俏菱胆怯的的答“小姐”

　　这一答，不知怎的，惜儿觉得她和俏菱之间凭空多了份生疏，又把她俩的关系拉回了主仆间的尊卑。她的眼中多了一丝复杂的颜色，而俏菱却不知也不去想是为何。

　　那之后，俏儿虽还活着，但林妧却真实的感到俏儿再不是以前贫嘴贪吃的丫鬟了。那几十大板打下去好像把俏儿的的魂儿啊、灵气啊扒皮剥骨般尽数抽去，一丝不剩。现在的她让惜儿感到陌生，兰俏菱成了一个真正的奴隶。可她不想要奴隶，她只要一个活生生的俏菱。不曾想，未曾想，竟成了这样。

　　“俏儿、俏儿。”她怎么唤也唤不会以前的俏儿了。

　　“我错了，小姐。”俏菱攥着被角，视线游移。

　　惜儿却以为俏菱是在为她的偷跑行为而道歉。而俏菱却再为自己曾有过想杀她的念头忏悔，而这件事惜儿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试想，俏菱真的掐死了惜儿的话，也许那时就已经当场被打死了，别说不会有人来救她，就算她死！也只是死不足惜。

　　在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俏菱也已经认清了现实：若为仆那么终其一生也只是看着主子的脸色过日子，如若不然眼下的她仅有两个选择：

　　一条是赎身，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且越快越好。

　　第二条则是往上爬，但爬上去又能爬到哪儿去。妾的主子是老爷、夫人的主子是老爷，老爷的主子是官、权、钱以及高高在上的王（如今王的位置也摇摇欲坠）。她突然联想到山，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也只能这样想。她们是山脚最卑微的尘土，往上是山上的石头、山腰的石头，再往上是泉水、草木，更往上是山上的飞禽走兽，到了山顶则是掌管一切风雨的神（即：王）即使有一天山崩地裂，她也依旧是渺小的尘埃，侥幸成为石头也无法替代那些泉水草木，更不可能成为王。尘埃撑死也只是他人的垫脚石罢了。这是她对自己身份的一个朦胧认知，也谈不上是非对错。

　　惜她自己掂量的清，她选了第一条，充其量也不过是想成为一个农妇罢了，而这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夙愿。

　　就这样，眼下的她决心要为自己的将来作一份打算。

　　“俏儿没错，是我错了。我错在不该那么生气。”惜儿讨好似的说

　　“俏儿，我只是不想你………”

　　“小姐，我想回家。你帮帮我好不好，求你了。”俏儿抱着小姐的腰乞求。

　　眼见她心意已决，惜儿狠心挣脱。

　　“你以为你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惜儿表情狰狞，越说越狠，既然自己的好意不领，那她也不顾是否会伤到俏菱的心了。

　　“当初你爹哭着求着卖女，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丫鬟就是丫鬟，一辈子也只是个贱籍！就连你的后代也永永远远都是！我告诉你，你是我的丫鬟，这辈子都得跟着我，我都哪儿你到哪儿就是死我也要你陪葬！除非我不要你，你不是想出去吗？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出去，给乞丐当老婆、给青楼当妓女，她们肯定会要这么一个女童，我忘了告诉你青楼有种女支女叫雏妓，意思就是像你这种又白嫩又小还是个雏儿的女孩子，你在哪儿一定很俏。”说着惜儿坏心的摸了一下俏菱的大腿。

　　无助的俏菱突然联想到幼时深巷里的那些人，她感到后背冰凉黏腻猛地把惜儿推开。

　　惜儿站起来，拍着莫须有的灰，更加肆无忌惮，“你推我？”

　　“哼！你知道刚刚那一下我就可以给爹说，也可以告官吗？奴婢顶撞主人，我可以直接把你处死的，也可以告官；正好让监牢里的犯人尝尝你的味，而你的下场则是绞刑，处死你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就想拧干衣裳一样把你绞死（惜儿胡说的，这个场景是她想象的，毕竟她也没见过，只是恐吓俏菱罢了）。”

　　俏菱当真了。她深感极度绝望之后反而坦然的走下床，语带嘲讽“既然横竖是死，不如现在就死。”

　　说罢，便朝房梁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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