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变形计

　　推开荷苑的门，许白已是筋疲力尽。梁海梅打开顶灯，把书包丢在沙发上，也瘫倒在床上跟她挨在一起。

　　“我妈就是这种个性，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的暴脾气是她遗传给我的。”

　　许白斜眼看着梁海梅，无奈地撇了撇嘴：“你妈都这么难对付，你爸怎么办？”

　　“我爸哪有她泼辣，我奶奶这边的人都受过高等教育，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连谈吐都不一样。哼，人和人就是有这么大的差别。可我爸就是喜欢我妈，在她面前听话得要命。”随后，梁海梅把脸凑到她跟前，“就像我也听我老婆的话一样。”

　　“哦，真的么？”

　　“嗯。”梁海梅吻了吻她，“不说他们了，说起心烦。”

　　许白也心烦，她实在没料到何阿姨会动手打人。在她心里，这是非常失格的一件事，她只能用“泼妇”两个字形容何阿姨今晚的所作所为，可她没告诉梅梅。许白始终觉得，虽然梁海梅老是顶撞她妈，但心底还是在乎何阿姨的，见不得别人说她妈不好。

　　她不想伤梅梅的心。有些话不说也罢。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许白问梁海梅，“就待在荷苑等他们来抓人？”

　　“我们回这里的事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也猜到我们没地方可去。但我妈今晚没跟来，也是想休战养精神。等他们4个大人计划好了，就会找时间来处置我们吧。”

　　许白往床上一躺：“都搞累了，要来就来吧。”

　　梁海梅躺她边上说：“我现在头还在疼，下手可真狠，简直无药可救。我知道你爸妈平时都没怎么打过你，刚才真是把我气毒了！”

　　“没事了，她是你妈，算了。”

　　不想听梁海梅继续说她妈，许白起身开了手机。

　　许文辉问她在哪儿，她回复说在荷苑。米咏儿则和她约定好明天中午在学校门口碰面。

　　“你明天要去谨川找米咏儿吗？”

　　许白对头手机点点头：“嗯，那晚走得太突然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去吧，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梁海梅揽过许白的头强行放在肩膀上：“我又不会听你们说什么，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也无聊，你们说你们的，我正好去你校门口逛逛有什么好吃的。”

　　“你又不是没吃过。”

　　“就这么决定了。”

　　“……”

　　许白瞟了梁海梅一眼，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睡着前，她听见窗外雨滴落进了草地里，就跟答应和梅梅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一样。潮湿的味道钻进她鼻里，她希望明天能是个好天气。

　　可惜天公不作美。等许白和梁海梅乘车到达谨川，雨还是下个不停。

　　梁海梅不喜欢打伞，许白每次打伞都会把伞弄丢。她们索性单枪匹马地在雨中快走，转身来到校外的商店，便看见米咏儿一个人撑着把白色的伞等在约定的地方。

　　“我过去了，你自己先玩玩吧。”

　　梁海梅挥了下手，钻进了一家饮品店。许白便挤过路上吃饭的学生，朝米咏儿的方向奔去。

　　“阿白！”米咏儿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她，“哎呀，你怎么不打伞？”

　　许白绽出一个笑容：“太麻烦了，算了。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米咏儿把她拉进伞底。

　　许白没回答，每天蹲网吧也不便宜，她和梅梅都吃得很节约。

　　她正要说别的，米咏儿却递给她一个大口袋。许白之前就看见咏儿拿着这个袋子，打开一看居然都是自己上课喜欢吃的东西。

　　“这个是？”许白抬头问道。

　　“给你的，我担心你在外面没吃饱。”米咏儿的眉头皱在一起，“阿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现在整个年级的人都说你和梁海梅私奔了。是真的吗？”

　　私奔……许白觉得这个词不太贴切，她人不是在这儿么。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算什么。”许白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只是……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打算和她一起反抗父母。爸妈都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了，死活不同意……把我们逼得很紧。”

　　许白没告诉咏儿导火线是一件衣服。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扯淡。

　　“你不考试啦？”米咏儿拉着她一副着急的样子，“你可以再劝劝你爸让你考美院。”

　　许白摇头说：“劝得动他早听了，我太了解我爸了，你不会明白的。”

　　“她呢，她也不考试了吗？”

　　“我不知道。”许白再次摇头，随即无奈地低下头去。

　　“你们都这样，以后打算干嘛？”

　　许白突然想起了开网店的计划，扭头对咏儿说：“路还是有的，能不能实现……到时候再说吧。”

　　不料，米咏儿一下牵住她的手，开口道：“阿白，跟我回谨川吧！”

　　许白的心颤了一下，没有松开，只不服气地问她：“为什么要回去？”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但你看着好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既然你在外面过得不好，为什么不回来呢？”米咏儿继而劝道，“我见你爸来过学校，好像为你跟班主任请了个长假……阿白，回来吧，谨川并没有开除你，你随时可以回来上学。”

　　“是哦，你口气真像我爸。”许白有些生气。

　　米咏儿顿了会儿，就这么看着许白。许白一开始也回望着她，后来躲着她的眼睛不敢看。

　　“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

　　“没有。”许白依然不看咏儿，不愿去想昨晚的事，“我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谁不敢看你了！许白正要发火，扭头便瞧见咏儿的脸上挂了两行泪水。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许白慌了神，在米咏儿面前跳上跳下，解释说：“我没有……我不委屈，真的……你别哭……”

　　“我不是，不是受谁指示来劝你回来的……只是我好担心你，我自私……”米咏儿用手捂着眼睛。

　　“这和你自不自私有什么关系？”许白彻底被她弄糊涂了。

　　“我劝你回头，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一起上学放学，让时间一直停在这几年。”米咏儿抽着鼻子，“我傻，明明知道你那么喜欢她，总有一天会随她而去的……可我却还是……”

　　许白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忽然想起了很多……

　　高中军训时咏儿喂她喝药、分班后又和咏儿成为同桌（当时还被好多男生羡慕嫉妒恨）、和韩也一起给咏儿画画、运动会拉着咏儿翻墙、咏儿陪她织围巾、还有唐实那个大傻逼……她甚至在咏儿的手心里吐过口香糖，只因为自己懒得要命不想走去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害得咏儿只好乖乖去帮她扔……

　　这些所有的所有，似乎占据了她在谨川的全部美好回忆。

　　雨无情地下。

　　撑在两人之间的伞“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等许白回过神来，她已经把咏儿拉进了怀里……

　　“我回不了头了，咏儿。”许白抱得更紧了些，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我也想时间能停住，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去过父母那一关了……我也舍不得离开你，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还是好朋友。”

　　许白说不下去了，她有些害羞，还是头一次和朋友这么认真地拥抱。可现在，当她再看咏儿的眼睛时，却有一种想吻咏儿的冲动……为什么？她克制住了，慢慢放开了咏儿。

　　米咏儿忽然笑了：“我看你也傻，还是傻得很彻底那种。”

　　许白弯腰去捡伞，把伞重新撑起来：“你们怎么都说我傻？我觉得我蛮聪明的呀。”

　　“那你应该去测下你的情商。”

　　许白一脸迷惑，她只求咏儿不要再哭，因为咏儿的表情又沉了下去。

　　“阿白，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除非你说不，不然我一定会赶来救你。”

　　“记得。”

　　“你已经决定好要和梁海梅走了吗？”

　　许白淡淡地笑了：“是的。”

　　“你想我阻止你吗？”

　　许白见咏儿满怀希望地看着她，而她的脸上早已写好了答案。

　　“不。”她缓缓开口道，“不，咏儿。”

　　那一瞬间，许白以为咏儿又要哭。没想到咏儿还是笑了，似乎也下定了决心，朝自己伸出手。

　　“怎么……”许白话还没说完，咏儿就抱上了她的肩。

　　“如果这是你真心想做的事，我也会真心支持你，哪怕在天边。”

　　“天边是什么意思？”许白不解。

　　米咏儿解释说：“大学我想考外语学校，我妈想我当交换生，去国外留个学什么的，我会试着努力的。”

　　“真的么？”

　　米咏儿点点头。

　　这时，雨终于停了。许白放下伞，抬头瞧见白净的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咏儿，快看！”许白指向那道虹，咧嘴笑了。

　　米咏儿也在她身边开心地笑了起来，又恢复到了开朗的模样。许白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以后要像彩虹那样漂亮，又过得很幸福，好不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许白帮她收好伞，再递给她。

　　米咏儿摇了摇头说：“你拿去吧，万一又下雨了呢。还有这个。”说罢，把卷好的钱塞进她手里。

　　“我怎么能要你的钱？”许白赶紧把那几百块钱又塞给了咏儿。

　　“阿白，当我是朋友就拿着。”

　　许白没辙，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把钱放进兜里。

　　“那我走了，梁海梅还在等我。”

　　“去吧。”米咏儿朝她微笑。

　　许白提起装着雨伞的口袋，转身走了几步，想起了一件事，便又回头看着咏儿。

　　“怎么了，忘了什么事吗？”

　　“嗯。咏儿，我一直想跟你说句话……其实这也是我来见你的原因，我刚都忘了。”

　　“我就知道，说吧，老婆仔。”

　　许白见咏儿安静地守在原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有啦，我只是想说，能遇见你，真的很幸运。”

　　说罢，许白便朝前跑去，咏儿也跟着朝前跑。许白叫她回去，一边跑一边扭头对米咏儿挥手告别。

　　直到再也看不到咏儿的身影，许白才停下来喘气。她突然很想哭，便站起身继续朝前跑，把咏儿，把谨川远远地抛在身后……

　　校外已经没几个学生，她四处寻找梅梅，梁海梅在电话里说在轻轨附近等她。

　　许白又朝轻轨站走去，终于看见了梅梅。

　　“你们说完啦？”梁海梅拿着买好的饭，看着她笑。

　　许白一脸郁闷，没说话，直接走到梅梅跟前抱了她一下，又把咏儿给她的吃的和钱塞进梁海梅手里。

　　“钱是米咏儿给你的？她还真贴心，你怎么了，见到她了还不高兴？”

　　“上次误会她，想跟她说对不起。可今天，我还是没说出口。”

　　许白心痛，她抬头寻找天边的虹，可它已经消失殆尽了。

　　那一刻，就像米咏儿真的从她身边消失了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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