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却发现她不见了。一切,都只是命运的玩笑
内容标签: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佳,石傅 ┃ 配角: ┃ 其它:青春,微伤

一句话简介:在有天使的故事里我被叫做无颜女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22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125,273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言情-近代现代-东方衍生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11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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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颜女

作者:变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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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短篇


      又是四月了,小镇的樱桃花总是比别的地方的要开得早些。
      在外人眼里已是白人的我,在小白的引导下再次站到这棵树下。和很多年前一样,我静静的靠在树身,吸吮着它的芬芳。
      小白突然躁动起来,
      “爸爸,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听得出来,是一个孩子的声音,随后又有温润沧桑的声音传来,熟悉而又陌生。
      “阿钰不是要妈妈吗?今天,我给你讲讲你的妈妈。”

      在我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我有了自己的企鹅号,那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个东西,我很快就迷上了它。起初只是和几个熟人聊了几天,着实无趣。他们说这上面可以随便加人,加谁呢,他们说随便输个号码,都有人。
      我想了很久,将家里的座机号码输了进去,果然,立马就搜到人了。我看了他的资料,说说零,日志零,相册也是零。莫非他也是刚申请的号码,那他应该不是他们口中的网络骗子吧。
      过了好几天,这件事被搁置下来。
      某天闲来无事,翻列表时发现有个没有备注的人,这倒不符合我的风格,怎么能有一个陌生人在好友列表里呢,那时我眼里的陌生人就是没说过话、没打备注的人。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雨夜里,我与他聊了天。与其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交换了户口信息,但那时候的我们不都是这样吗。
      再后来,又聊过几次,不过都是些吃饭了吗,做什么呢,之类的。之后过了很久都没和他聊过,既然他不主动找我,我自然也不会去找他。因为马上就高三了,所以这个暑假注定是要在补课中度过的。
      一天,我的室友丽丽抱了好大一只泰迪熊进来,也许是从未见过,就觉得毛茸茸的,很可爱。当时大家都很羡慕她,也很好奇这是从哪儿来的。毕竟小镇算不上繁荣,平时,男生会给喜欢的女生送些书啊,自撰的情书什么的,就算是有比较有钱人家孩子,也只会送些小饰品,或是小小的毛绒玩具,可送这么大的,倒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后来丽丽说是她在上海的男朋友送的,这样的解释令大家唏嘘不已。
      小镇上的人大都知根知底,丽丽连镇都没出去过,怎么会有上海的男朋友,上海,那可是个繁华的城市。
      在众人的逼问下,丽丽终于说了,她们没见过面,是在网上认识的,这一次众人都被惊呆了,他们是网恋。
      我心里也暗躇,原来,在网上不认识不相关的人都可以谈恋爱。
      我爸爸在我五岁时外面打工时,死在工地上了,后来生我的那个女人,受不了贫穷的生活,和一个脖子挂着金链子的男人走了。
      从那以后我就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用卖冰棍的钱,和平时卖塑料瓶或是废报纸的钱供我读到小学毕业后,终于不堪重负,永远的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破败不堪的家。
      我的倔强使我在命运的捉弄下没有颓废,反而愈挫愈勇。老天让我活不下去,我却偏要让所有人知道,无论怎样,我也一定会好好活着。
      奶奶走后,我拿着爸爸生前留下的一张银行卡去镇上唯一的银行,以前奶奶怕被人骗,从来不去取钱,可是现在我连安葬奶奶的钱都没有了,只能把钱全都取了,请人把奶奶好好安葬。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卡里居然有那么多钱,第二个月我去取生活费时,发现里面的钱并未减少,而且会数字会发生些微妙的变化。
      奶奶从小就教我坐吃山空的道理,所以我尽量不去取钱,尽管每月卡里都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笔钱。
      十几年来生活经历告诉我:要活下去,就一定要有钱。所以我去找工作,可是那时我瘦骨嶙峋,个子又不高,年龄也不够,根本没人要我。几个月后,我再一次被老板赶出来之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暂且依附那张卡生活
      到了初中开学那日,我再次去取了学费去报名,我知道,知识可以改变人的命运,所以奶奶才会拖着身子去捡垃圾供我上学。
      所幸后来小镇开了第一间酒吧,机缘巧合下,我在那里唱歌,刚开始一首歌两块钱,后来来听我歌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我成了那里的驻唱歌手,当老板第一次给我五百块钱作为这一个月的酬劳时,我想老天到底不会太残忍,至少他给了我一副过得去嗓子。
      就这样,我在酒吧唱歌的事没多久就在小镇传播开了,于是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坏孩子,在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工作。起初,我还会窝在被子里哭,后来就想明白了,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没人接近我,我也懒得理会。
      我每天在宿舍熄灯后悄悄翻出校门,去唱歌。开始时老师找我谈过几次,在老师面前,我总是乖巧听话的,因为我知道在班里,班主任最大。
      老师也渐渐明白我表面上答应但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因为,我需要钱,因为,他也帮不了我。
      很快我就读完了整个初中,并以小镇第一名进入高中。
      可能是感到有些孤独了,我竟有些羡慕丽丽,毕竟我也是女孩子,也需要爱和温暖。可自从奶奶走后,就再没人会给我温暖了。
      在某个大夏天里,太阳高高的悬在天上,空气里唯一的水分也被蒸发殆尽,可我并没有中暑而是感冒了。
      直到半夜还有些发烧,所幸我工作的酒吧老板结婚,给我们放假了,在他回来之前我都不用再去酒吧。
      第二天我任性一回,向班主任请了假,可能是“好学生”的通用特权,请假什么的从来都不是难事。吃了药,在宿舍睡一觉,感觉好很多,摸摸额头也不那么烫了,可我却不像以前那样,急着回去上课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上的烧退了,心里却越发难受起来,到了夜里,额头再次滚烫起来,印象中那个“死人”难得找我聊聊天,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吃过药,就回去上课了,马上就高三了,不能再这么任性。班主任也讶异一向勤勉的我居然缺了一天的课。
      午休时间,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我一时间愣住了,竟然不知道先接电话。突然又挂断了,接着又有电话过来,还是那个号码。我心中一阵忐忑,来自北京的电话,能是谁呢,莫非是那个女人?可她走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呢,我接通后,她会说什么呢?想念我?还是说她过得很好,不要打扰她。抑制住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按了接听……
      接通后,听筒传来的却是男声。
      「喂,你,感冒好点了吗」
      「哦,谢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嗯……那好,多喝点热水……那什么……你好好休息吧。」
      「…呃…冒昧问一下,您哪位?…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你自己说的,还有问题吗?」
      「……呵呵……没有了没有了……不,还有、就…就是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号码?」
      「也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忘了?」
      「啊?……没…没有,那没事儿我就挂了。」
      「嗯。」
      「那…拜拜。」
      「嗯。」
      当天晚上,我打开□□,翻看聊天记录,发现最近和我聊天的竟然是那个“死人”。而更让我吃惊的事是我居然还调戏他,恬不知耻逼他做了自己的男友。天哪,我这是怎么了,而且白天那通电话也是我要求的。看着他不咸不淡的关心,心里却暖暖的。
      自从奶奶走了以后,就再没有过那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
      渐渐的,我与他聊天的次数多了起来,他的话不多,可每次我说什么他都会回应几句。只是,我们再没互通过电话。
      高考一步步逼近,我深知高考的重要性,那会影响我一辈子,它可以改变我的命运。也许是因为太在乎,所以使我越来越紧张,而越压抑越需要倾诉,可是我有谁可以倾诉呢?!和同学说,他们只觉得我很“作”。
      于是我把我的不安告诉了他,可能是从未谋面,对他的印象只有文字和自己的幻想,在我心中他的形象越发完美,我愈发的信任他,仿佛他叫我不要紧张,我就真的不紧张了,这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偶尔想起这个虚拟世界的男友,嘴角也会不自觉的扬起。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第一次拨打了那个翻看过无数次的电话。
      「喂,有事吗?」
      「有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我问你件事儿,我希望你能老实的回答我。」
      「问吧。」
      「请你听到后不要马上挂电话……至少…至少听我说完。」
      「嗯」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我真的有些喜欢你了,不是有些,是很多,马上就高考填志愿了,如果你也喜欢我,我就考到你的城市里去,这样,这样我们就可以真的谈恋爱。在现实中谈恋爱了。」
      。。。。。。。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知道这很荒唐,毕竟我们连见都没见过……」
      「没有,只是我觉得这种事不是应该男生先说么?而且也应该是我考去你那里。」
      「真的!?那,那我们说好了,见了面就要谈恋爱,你可不能嫌我丑。」
      「不会。」
      「还是我考去你那儿吧,北京多好啊,我可一直想去看看呢。」
      「也好。」到最后,我发现对方声音中夹杂着浅浅的笑意,于是我也笑出声来。
      走进考场前,想想他的话和我自己幻想的未来,就觉得轻松不少。我想,这时候,奶奶也在天上看着我吧。高考放榜后,不出意料的我考进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我收到通知书后立即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考上了,而那边也传来喜讯,太好了,我兴奋的跳起来,那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高兴是因为我考上大学了,还是因为我能和他在一起了。
      有一天,他突然问我,认不认识石三,我当然记得,石三是我小学时候的班主任,他待我很好,别的人家都是给老师送礼,唯独我吃了老师家不少鸡蛋。记得那时候高高瘦瘦白白的石老师总是喜欢摸着我的头说:你正长身体呢,得多吃点,这里还有给你奶奶带回去。可他在北京,离小镇十万八千里,他怎么认识石老师呢?
      后来我才知道,石老师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父亲在他11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尽管花光了所有积蓄,他父亲还是走了。后来他母亲带着他改嫁到了北京,他继父对他也算不错,可他就是找不到亲生父亲的那种感觉。
      而过几天,就是石老师的忌日了。他说,他想回来看看。
      我说好啊。能尽早和他见面当然好了,而且,他是石老师的儿子,石老师那么好,他的儿子也一定是个好人吧。
      我告诉他他家的老房子已经被拆了,不过那里有一棵樱桃树还在。于是,我们约好过两天在樱桃树下见面。
      第二天我特意去买了一条百褶裙,和一些擦脸的东西。想着明日就要见到他了,紧张得有些睡不着。
      到了约定的那天,我很早就到了那棵樱桃树下等他,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地上,我安静的靠在树上,闭上眼,想着过往的事。
      记得有一次石老师免费给我补习功课,临走时,一个男孩在他家院子里的树下看书,我走过去,本想问他叫什么名字,却问成了这是什么树,一张和石老师一样白净的脸望向我,“樱桃树”他说。
      “那会结樱桃吗?”
      “当然会了”
      “那可不一定,二婶家的杏子树可从来不结果子,有一年,结了一个,费了好大劲打下来,却是酸的。”
      “不可能,那是你二婶家的,这是我家的,这棵树结的樱桃可甜了,一点都不酸,等结了樱桃,我摘给你吃。”
      “好啊!”只是等到樱桃成熟的季节,我一连去了好几次,却并没有见到到石老师,他的邻居说,石老师早走了,他的家人也都搬走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他的电话。
      「喂,我快要到了,你在哪儿?」
      「噢,我已经到了,我在树下等你。」
      「嗯,那等会儿见,拜拜。」
      「拜拜。」
      我还是靠在树上,想了想换了个我觉得看起来优美一点的姿势,随便把头发理了理。因为我可不想做丽丽口中的“见光死”。
      时间一点一点的溜过,太阳逐渐从我的脚尖上升到头顶,再慢慢滑到我的身后。天气很好,什么都好,只是,他还是没有来,他是不是放我鸽子了,我心里暗躇。
      手机被我拿起又放下,想打给他,又怕他快到了,会嫌我浮躁,不矜持。直到我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他还是没有来,估计是不回来了,我们面都没见过,他怎么可能说来就来,呵呵。可就算不来,当初何必答应我,骗子!
      正当我想自己回家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我兴奋的掏出手机,是他的号码,那他会说些什么呢?对不起,我有事耽搁,不来了。还是,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我犹豫着接听电话。那边出来的却不是他的声音,像是一个大叔。难道是他的继父?
      「喂,你是俞佳小姐吗?」
      「…嗯,我是,您哪位?」
      「喂,你好,我是XX医院的王医生,病人石傅出车祸了,正在医院抢救,他手机里就这么三个号码,那两个一个关机,一个没人接,你来签一下字,办下手续吧。」
      ………
      「喂?有人在听吗?」
      「……额,好,我马上到。」
      我刚打车到医院,和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就有人领着我去缴纳手术费,所幸这些年,我自己在酒吧打工,生活之余还存了些钱,而且每个月卡上都会多出一笔,让他不至于会因为无人缴纳手术费而停止手术。
      我不知道在看到脑袋缠着绷带的石傅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我是怎样的心情,担忧,焦虑,还有,心疼。
      没想到,多年后的重逢,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看着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石傅,眼泪悄无声息的滚落下来,黑洞般的悲伤将我吞噬。慢慢的,我从安静的落泪变成嚎啕大哭,我握着他的手,多希望他像电影里的男主人公一样,听到女主人公的哭泣,就动一下手指,或是动动睫毛,然后就醒过来。可是他没有,没有动手指,没有眨睫毛,更没有醒来。
      医生说他的身体没受多大伤,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可是眼睛却被玻璃渣子伤了,所以,他醒来,就会变成一个盲人。
      我突然又不那么希望他醒过来了,如果他醒来后发现他成了一个盲人,会不会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而自暴自弃呢?
      第二天下午我去酒吧辞职回来,顺便带了些吃的,以免他醒来想吃些什么,还要去买。当我回到病房时,他的病床前多了一位妇人在嘤嘤啜泣,一位略微健硕的男子在一旁轻声安慰,那应该就是他的妈妈和继父吧。
      在我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王医生硕步走进病房,指着我对石傅的母亲说,她就是俞佳。他母亲马上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与我寒暄,我也礼貌的回应,想必昨晚的事王医生都告诉他们了,不然他母亲也不会一句话里就有三个谢谢。
      他母亲问我与他的关系时,我说是他的朋友,虽然我们本来就说好见了面就相恋,但毕竟我们还是学生,在大人眼里,我们都只是小孩子。一方面我也希望可以有个正当的理由留在这里。
      好在伯母思想较为开明,在我简单说完我和他的故事后(当然,也隐瞒删改了一部分),也许发现了什么,但并没有责怪我们,更没有赶走我,反而同意让我留下继续照顾他。
      在我的百般劝说下,伯母才同意和伯父去吃饭,让我一个人守着他。
      伯母前脚刚走,后脚石傅就醒了,我没有叫回伯母,因为我在跟伯母“编撰”我与他的童年往事时,扫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的唇角微扬了一下,而他明明醒了却没有让伯母,估计也是有他的原因吧。
      他慢慢的睁开眼后,微微蹙了下眉,闭上,再睁开,眉毛拧成个川字。我在旁边看着他,白皙的面容因病显得更白,双唇微抿着,剑眉紧蹙,目光涣散的望着前方。
      这种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说,你失明了,再也不会好了。让我意外的是在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安慰他,他在几次尝试“看清”之后,恍然大悟般点点了头,就接受了这件事,没有像别人那样抓狂的大吼大叫或是抑郁沉默,而是自我调侃。
      “也好,眼不见为净,这下我的世界彻底干净了。”
      说完,露出一个他认为完美的笑,可他不知道这个笑在我看来是多么刺眼,我宁可他大闹一番,把痛苦都发泄出来,也总比一个人憋在心里好。
      我走到他床前,说“你好,我是俞佳,很高兴认识你。”
      他向我展现一个大大的微笑戏谑的说,“不是我女朋友吗,何必说这么客套的话?你也看到了,我已经不能给你正常恋人的生活了,你可以走了。”
      我觉得我的心被扎得生疼,我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你每天就是这样应付生活的?”
      他沉默了,把头转向另一边,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是我们明明说好相见就相恋的,你怎么能赶我走呢?!”
      “…你也说了,是相见!我依然没有看到你,万一你是个丑八怪呢?…我可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语言很粗鲁,一字一句无不透露着讥讽与嘲弄,但他终于吼出来了。
      我沉默了,他也沉默了,可我看到了没有焦点的眸子里有一丝动容。
      然后,我主动伸出手抱着他,手表一步一格走了好久,他终究将两手放在我的背上回抱我。
      后来回想起来我依然不知道,我对他怀有的是亲情还是爱情,我只知道那天我有多开心,因为那代表他接受我了。
      我急忙让他躺下,别着凉了,又给他削苹果,不小心划到手,也只是用纸擦一擦就接着削,其实这大夏天的,哪里会着凉,不过是我太兴奋了而已。
      显然他也感受到了,因为他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且有一抹不宜察觉的歉意,他不知道吧,他的眼神出卖了他。他的父亲曾说过:人从嘴里说不出的话,都会从眼睛里跳出来。
      伯父伯母没多久就回去了,走之前留了一大笔钱。一个说是公司有事,一个要照顾家里的小人儿。
      我辞了酒吧的工作,整天在医院陪着他,每天早餐后我就给他念报纸上的奇闻轶事,或是从网上搜索的冷笑话。每次我觉得特别搞笑,笑得喘不过气时,他总是无动于衷一脸茫然,好像不知道我在笑什么,等我都笑过了,他又傻呵呵的笑起来。有次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可能是我的目光过于灼热,竟被他发现了。
      “好看吗?”他问。
      “嗯,我觉得你就是那种笑起来会发光的人。”
      「我可不是佛祖。」

      中午我会回家亲自给他做饭煲汤,倒不是为了给他补充营养,只是那医院的饭,着实难吃我都觉着难以下咽,何况是他这样的公子哥。
      下午不那么热的时候,我就会带着他出来走走,别人问我怎么不在早晨带他出来,早晨空气好,又凉快。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约好清晨出去散步那天,碰巧我睡过头了,害他以为我也出了什么事儿给我黑了好一阵儿的脸。自那以后,我就不敢许这类的话。
      日子就这样安静的流淌,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不管他眼睛会不会好,等年龄到了我们就去把那张纸领下来,给我们的爱情一个保障,然后这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老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就在我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老天再一次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和往常一样,我带着煲好的汤去看他,可是当为他做完检查的护士看到我时,眼里似乎藏着什么。莫非是脸没洗干净?我拿手机照照,很正常啊。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每天都问,当然会好起来了。”
      “来看看我今天给你做了什么汤?!”
      “吃了不就知道了,医生今天说,找到一个眼角膜捐献者了,过几天就可以手术。”
      “是吗!?那太好了。”

      我从他的病房出来,一路上的护士都用那种眼光看我,这是怎么了。
      “哎,护士小姐,我脸上有什么吗?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哎呀,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从洗手间出来时想起护士的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有一块特别白,在偏黑的肤色上显得很突兀,我用力揉搓着它,脸都被揉红,有些破皮了。它还是在那儿。我的心突然就慌了,怎么会这样,他的眼睛就快好了,难道他一睁眼就看到这样的我吗。
      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照照镜子,希望脸上的白斑不见了,这几天只是一个梦。然而并没有,白斑像春雨后的大地一样,莺飞草长拦都拦不住。我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悄悄的在网上查找,每天去医院都带着口罩,我怕医生或是护士在他面前说漏了嘴。
      几天后,王医生突然告诉我,那位捐献者反悔了,而这个消息石傅还不知道。
      “医生,不要告诉他,几天后,手术还是要做。”
      “可是,上哪儿找眼角膜?”
      “有啊,我有。”

      我笑笑。我脸上的白斑已经扩散到我大半个脸了,我把家里所有镜子都打碎了,仿佛,打碎了镜子,也就打碎了里面的怪物。

      “阿佳?”
      “嗯?”
      “在想什么?”
      “…整容。”
      “……没事儿,看你在医院这么久都没吓死谁,想必也没多丑,我受的住。”
      “哈哈,真好,你都会说笑了。你都不知道,你刚开始有多高冷。”
      “只有你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讲笑话!”
      “…好。”
      “病人准备手术。”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嗯。等我出来,一定要见到你,你可不许偷跑不见了。”
      “好,去吧。”
      几句话几乎带着哭腔,他不知道,我也走进了他的手术室,躺在了他旁边的病床上。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了,呵呵,石傅,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阿佳,今天是什么汤?味道怪怪的。”
      “儿子,是我。”
      “她呢?”
      “不知道,我接到她的电话后,就过赶来了,来的时候,她不在这里。”
      “哦,她总会来的,她说过,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她。”

      几天后,石傅绷带拆了,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她。他心里明白,好几天都不见她来了,今天也不可能会有奇迹,但他仍旧期待着奇迹发生。
      忽然想起俞佳说过:如果我不在,你有事的话就去找前台的护士,她会帮你的。石傅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一步一步走到前台,而护士也在等他。
      “石先生,这是俞佳小姐留下的,说等你拆了线的就交给你。”

      石傅,我走了,生我的那个女人回来了,她说她很想我。毕竟是她生了我,经过思考,我决定跟着她走了。不要想找我,你找不到的,因为这时候,我应该已经出国了。石傅,不要生气,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听你的笑话,陪你散步,给你煲汤。答应我,没事儿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若是你哪天想起我了,脑海浮现的笑脸,就是我的脸。

      我望着讲故事的男人,这么快,他都有孩子了,只是不知道,他的笑会不会还是那么好看。
      “阿姨,你怎么哭了,爸爸说要多笑笑才漂亮。”
      “没事,阿姨,阿姨只是被风沙迷了眼。”
      “小姐叫什么名字?声音很耳熟啊。”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看来我的眼睛他用着很习惯,也好也好,可心中依旧免不了泛酸,他连孩子都有了,我呢,却依旧是个盲人。
      “小姐?小姐是来这里寻人的吧…真巧。”
      不只是否是我的错觉,后面两个字听着总有些轻佻。
      “不是,我是外地的,来这里寻什么人?!”
      小朋友起初看到阿姨还很高兴,以为是自己的妈妈回来了,如今听到对方否认,心中难免失落。“阿姨不是来找我们的呀,可是我和爸爸每年都来呢,来等我妈妈,爸爸说妈妈回来这里找我们的。”
      “是吗?可是我还没结婚呢,怎么会是你的妈妈呢?”纵然知道不可能,还是怀有希翼。石傅,你可是在等我?
      “我要走了,再见。”本想撑着树起身,却撑在了谁的手上,吓得我赶紧缩回手将小白的链子紧紧攥在手中。
      “小姐,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叫……无颜。”
      “看小姐有些伤怀,不如我给你讲个笑话再走?”突然有阴影挡在身前,小白也窜到我前面,对着男人撕牙咧嘴,由呜咽到狂吠。
      小白是一条纯黑色的导盲犬,那时候,那个女人回来找到我,我还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没有心思搭理她,每天借着自己是她的女儿折磨自己来折磨她,知道某天,她说要给我送一件礼物。可是她能送我什么呢,衣服?首饰?或者钱。我知道我的不屑可以给她狠狠的一击,所以尽量是自己的面目狰狞些,她不高兴了,我也就痛快了。然而,我收到的却是一条导盲犬,起初我以为它只是一条普通的狗,是那个女人送来为我解闷的,直到后来它越来越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才知道,它是多么重要,多么好的一件礼物啊。
      ……“不用了,我不爱听笑话。”“小白,走。”我收回一些小白的绳子,由它带着我前行,和这许多年的每一天一样。

      石傅,这样的我当真是配不上你了,对不起,何况你孩子都有了,哪里还能顾及我呢,你也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吧,所以明明认出了我,却不说明。我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却为何还是有一丝不甘呢?!石傅,再见,如今你活的那么好,我也要好好生活了。从今往后,我不在想念你,你也别来招惹我罢。

      在有天使的故事里,我被叫做,无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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