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为君来

　　上菜期间他接了几通电话，都是公事，也没避着她，大概郑毅也知道哪怕他说什么岚烟都听不懂，期间还皱了几次眉头，脸色也不好看，岚烟怕他打完电话又怼自己，就一直默默给自己掰螃蟹，吃的不亦乐乎。

　　等终于没电话了，郑毅看向她时，岚烟两手都沾了酱汁，吃蟹肉吃得嘴鼓鼓的，还是和上次吃火锅的时候一样，吃到好吃的双眼都亮了。

　　“吃相。”头顶传来郑毅的嗤笑声，岚烟翻了个白眼。

　　望过去的时候，郑毅也在拆螃蟹，不过他的动作又快又利索，螃蟹被掰开地很完整，岚烟还注意到他低头吃东西的时候都不吧唧嘴，咬的时候颧骨微动，显得脸上线条更加硬朗，又多了份可爱。

　　还真的跟猫似的。

　　“看什么？”郑毅眼都不抬。

　　“没。”岚烟舔了舔嘴唇，“就是觉得原来谁吃螃蟹都优雅不起来，心里平衡很多。”

　　郑毅：“……”

　　然后瞪了她一眼：“好好吃饭，别来事儿。”说完还嫌弃地把手里剥好的蟹壳推给她。

　　两人吃饭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等饭桌上的菜渐渐能看到盘底了，岚烟才心满意足地开始擦手。郑毅其实早吃得差不多了，见她有了说话的功夫，靠坐在椅背上跟她说起刚刚顾庭在办公室里跟他提到的一件事。

　　“下个月A大会举办一个交流会，到时候会请来许多同行业创业的年轻团队和校内研究生以上级别一起参加，顾庭应该还没跟你说，你准备一套正式一点的衣服，到时候顾庭带你去露露脸见识一下。”

　　岚烟好奇地抬眼：“你怎么知道？你也去？”

　　郑毅点头：“这次交流会本来就是A大借着名义给他们拉资金的，顾庭收到消息他们打算开办一个学术研究协会，正四处拉人拉投资，你们这一行圈子大，近几年又发展地很稳定，大概是看准时机想要迈一步。”见她听得似懂非懂，他“啧”了一声，“不过顾庭肯定是不会加入的，那小子想钱想疯了，没时间干这种看起来很体面实则没什么钱赚的事，就是那天会来很多人，运气好的话能见到不少人物。”

　　岚烟有点诧异郑毅会跟自己说这么多，不过她也听出来他说的没错，她一向宅惯了，什么圈内圈外竞争放在之前完全就是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事情，可是既然一条腿跨进了这个行业，就得学会怎么在这个行业生存下去，她是得好好了解。思及此，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有能穿的衣服么？”郑毅问。

　　岚烟坦白地摇头：“没有。”你能期待一个宅女的衣柜里有正装么？

　　郑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眼神看得岚烟有点头皮发麻，她坐正了点，大声说：“知道了！立刻去买！”

　　“立刻去买什么？”房门处走进来一个男人，正好听见岚烟这句中气十足的话，挑着一双桃花眼瞅了岚烟一眼，笑着哎唷了一句，“哪来的小姑娘啊？要买什么？棒棒糖？”

　　岚烟被这自来熟的人吓得缩了缩脖子，郑毅则是又恢复成那张傲慢司马脸，当作没看见门口进来这么一个人。

　　进来的男人长地不帅，但也算人模狗样，头被发蜡打得油油的，还穿了身黑西装，显得整个人都有点gay里gay气。见郑毅不搭理自己，他也习以为常，笑着站到岚烟身边，上下肆无忌惮打量她：“咦，不是上次那个……这谁？不得了啊郑少。”

　　郑毅点了根烟：“叶恺师妹。”

　　“叶恺师妹？”男人眨了眨眼，暧昧得问，“那是你的谁？”叶恺师妹多了去了，他一个都不认识，也没那兴趣，倒是能跟郑毅上桌吃饭的不多，还是个妹子。

　　“我闺女。”郑毅当没听见他那弦外之音，扯着嘴角道，“行么？了不起告我拐骗幼女啊？”

　　“……”

　　“……”岚烟顶着张未成年一般的脸，面无表情抬头看那个男人。

　　脸上写满着：我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可耻了，你自己消化吧。

　　那男人明显也被郑毅的不要脸恶心到了，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抽搐一下，憋出一句：“行……反正你禽兽不如随顾庭。”

　　这男人叫魏启明，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和顾庭郑毅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不过他和郑毅他们一言不合就搞公司的不一样，他一毕业就利用家里人脉财路开了这么一家私房菜馆，安安心心当他的老板，不过郑毅说，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子去管别的。

　　“这就走了？才多早？”见岚烟快把送的果盘吃完，郑毅就说要走，魏启明才刚把椅子坐热呢，当即十分嘴贱得说，“开房也没那么早的呀，你夜生活什么时候那么健康了？”

　　“狗嘴。”郑毅掐了烟，一点都没拐弯得骂他。

　　“呸！小师妹，别走啊！你想吃啥我还给送上来！”魏启明平常都在店里招呼熟客，难得来一个朋友，他自然是不想他们那么快走的。郑毅软硬不吃，他当即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岚烟说，“这果盘好吃吗？这时节的芒果你走遍京城都找不到比我们家甜的。”

　　岚烟点头，嘴里咬着一口火龙果，鼓着嘴坦然承认了：“好吃！你这果盘真的好吃！”别的饭店送的果盘就是一盘子端上来几片切好的橙子苹果西瓜，就魏启明这家实在，说是果盘其实是一个水果船，十几种新鲜水果搭在船身上，比刺身船还好看，更别说岚烟最爱的那片芒果又大又黄，切成三文鱼刺身般厚铺在船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吃的她撑死了。

　　岚烟还在走和食物中纠结呢，郑毅不急不缓地打断她：“明天不是有课吗？”

　　“哦！是哦！”岚烟恍然大悟，然后不舍得开始擦嘴，她还没去洗澡呢，澡堂10点关门，她可不想明天顶着油头还有一身咸味去上课。

　　“你连她有课都知道了？”魏启明警戒地看了看两人，见岚烟想走，忙把椅子堵在她出去的过道上。

　　“管太多。”郑毅起身，走过去把魏启明揪了起来，岚烟趁机溜出来。

　　“什么时候再来呀！”两人在走廊上，身后魏启明从门内探出一个头，委屈地喊。

　　“你什么时候想吃水果船？”郑毅无视掉魏启明，懒洋洋地问身旁的人。

　　岚烟纠结一会儿：“不知道呀。”这里离她学校一个半小时地铁呢。

　　郑毅扯着嘴角，哼笑一声，回身后人一句：“那就不知道！”

　　回学校之后岚烟就开始思量买衣服的事。

　　她三哥这一点说的没错啊，她都开始踏入社会了，没有一身可以参加正式场合的衣服还真的有点说不过去。最后岚烟看了看卡内余额，下定决心给李辰打电话。

　　李辰是岚烟高中同学，两人关系很铁，还一块儿考到了北京，最重要的是，李辰眼光很好，反正以前也没少让他陪自己买衣服，这次干脆还找他，两人还能碰碰面，一举两得还省顿饭，美滋滋。

　　身为gay蜜，李辰也很有自觉，接到电话之后果断把作业抛到脑后，空了一天出来。

　　当天岚烟从地铁口出来，隔着高二层的扶梯，一眼就看到李辰那骚包穿着一身黑衣，上身套着件牛仔外套，鼻梁上还驾着一副墨镜，在扶梯口凹造型。

　　岚烟黑线，这娃的浮夸真是刻在骨子里的，到哪儿都去不掉。

　　看着岚烟从扶梯上来，李辰把她抓到一边，还特别装逼得把墨镜摘下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两人这学期都没见过面，岚烟面无表情随他作妖。

　　半晌，李辰摇摇头，戴上墨镜，说：“你还是这么土。”

　　岚烟：“……谢谢夸奖。”要是也让她像这傻逼一样招摇，她毋宁死。

　　岚烟在两人变得更丢人之前，赶紧拉着这傻孩子进了旁边的凯德mall，进了商场之后这人就正常多了，顶着晃瞎眼的灯戴着□□镜，左瞧瞧右看看，就是不进去。

　　“李辰，我是要选裙子。”过了十五分钟后，岚烟无奈得说。

　　“我也在看裙子谢谢，这些不行，太low了。”边说两人边再上了一层。

　　岚烟：“……别闹了，你觉得我能穿多仙女的衣服？”说完指了指自己，“来，看看这儿！按照我的脸选！”

　　李辰作出嫌弃状：“不看了，感觉看你都看了八百辈子了，别辣我眼睛啊，我瞎了没人给你选衣服了。”

　　最后李辰走进了一家比较熟女风的女装店，岚烟有气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下，店面不大，他就在那里挑，还有功夫和她说话。

　　李辰说他最近在一酒吧街打工，说了酒吧名字之后，岚烟抬了抬眼皮，说：“你怎么不直接去实习？”

　　李辰：“浪费时间，酒吧来钱更快。”

　　岚烟闻言，点点头表示了然。

　　两人也算是认识了快六年了，李辰家里的情况她当然有所了解，岚烟也大概知道李辰的生活费都是靠自己打工赚的，他现在学的这门专业只是要买材料已经要投很多钱，李辰说的浪费时间，倒还真是，对于他而言，一个月领一千左右的实习工资他是真的会饿死的。

　　微博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这种生活上的难事，说出去显得矫情，咽进去又如鲠在喉，以李辰的为人，是宁愿被鱼刺憋死都不会让自己显得矫情的，他从不说这些，岚烟自然更不会细问。

　　“你也不容易。”岚烟呼出一口气。

　　闻言，李辰瞥了她一眼：“彼此彼此吧，买了这一条裙子，这个月得省吃俭用了吧。”

　　岚烟苦着脸说：“胡说，我有小金库，你以为我是你？”

　　“拉倒吧你，是想着先把头个月工资用了吧。”李辰一脸“我还不懂你”的表情，“不过这钱花得也值，不然以后要去大场合，还穿你平时那些……我想起你之前去同学会穿那身......啧，不能想，想想都丢人。”

　　岚烟：“同学会是什么鬼大场合......所以你别废话，赶紧选，好好选，2开头的别看了，1开头就是我极限了……哇这条什么鬼？三千四……什么破裙子啊，不就是块布嘛……”

　　李辰翻了她一个白眼：“土鳖。”

　　不过最后还是选出来了一条黑色的及膝连衣裙，肩部是小细带，下摆是俏皮的荷叶样式衬雪纺，总体算是简洁大方，按李辰的话来说就是百搭，像岚烟这种姿色的也能驾驭无压力。无视掉后面的评价，岚烟进试衣间换衣服，期间李辰还不知道在哪里搞来一条黑丝带，等岚烟出来之后给她绑在腰间，她原本就腰细，这么一绑，掐出的腰线显得整个人更纤细灵动。

　　李辰似乎是挺满意的，把岚烟推到试衣镜前点了点头，对自己的眼光表示了高度赞扬，下一秒目光落在略松的前襟上，意有所指得说：“就是肩带还要调整一下。”

　　岚烟立刻“啊啊啊啊啊啊啊”得叫着捂着胸口，脸色通红得瞪了他一眼。

　　岚烟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刚刚试衣服的时候胸口这就有点空，从上往下看差点就能看光光了，所以出来的时候她腰杆挺得特别直，本来就觉得十分不自然，生怕被别人看出来，可是李辰这贱人哪里是“别人”？他通常都不是人，岚烟气的要跳起来。

　　在李辰的哈哈大笑中，岚烟欲哭无泪得溜回了试衣间，还恼羞成怒地丢下一句：“你踏马以后嘴贱被打了别求我去救你！”

　　李辰：“被打？不存在的。”

　　有此贱友，只恨当年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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