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虹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01

　　踢嗒、踢嗒、踢嗒……子夜时分，废弃的楼道里没有任何生气，除了这断断续续看不见人影的脚步声，在声声催耳，而窗外时不时劈过的电闪白光，让楼道里一阵亮一阵暗，把此时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楼道一侧门处站着的蓝浅月想起出门前看过的天气预报，今晚中雨转雷雨，不宜出门，然而此时却容不得她去胡想，情急之下，胡乱从袋中抓出一把糯米粉，抛向楼道中间，居然真的有脚印印在上面，那前行的方向，竟然是楼道转角的楼梯，按照祖辈传下来的书上说，能够若影显形的，道行估计有几分，突然她脸色一白，想起什么似的，几步追过去，她刚才叫自己的弟弟蓝橘子正守在楼梯的拐角处。

　　顺着白色脚印，绕着楼梯下行，来到转角处，只见脚印停住了，它停住的位置旁边正坐着一个一个专心致志的男生捧着一部手机，正奋力的挑战着消消乐的通关记录，手机里还时不时传出一阵轻轻又欢快的铛铛噔噔的手机游戏音。

　　刷游戏的男生，貌似也感觉到了身后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头都没抬的来了一句：“等会儿，马上这轮就通关了。”

　　处于楼梯上方的蓝浅月身着奇怪的唐装，手里握着一柄铜钱编制缀着红色丝穗的金钱剑，在微微发抖，起初是吓的，现在是给气的。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了，脚印不动，蓝浅月也不敢动，甚至也大气也不敢出，脚印就站在她弟弟的身后，因为没有开天眼，而开了天眼的家伙正专心打着游戏，虽说弟弟能看见的次数，其实也不算多，十次里面能有个那么一两次，但她不敢去赌，万一她这一吊嗓子，老弟一回头，直接给吓死过去。

　　终于，蓝橘子游戏通了关，伸了伸腰，他对着拍了拍自己肩膀的手，有点小激动的说：“我厉害吧？”

　　“嗯。”回应橘子的声音低沉得绝对不会是个女声。

　　所以，蓝橘子立即寒毛倒竖立的楞在那里，不敢动弹。

　　蓝浅月从兜里掏出一张鬼画符的黄色符纸，以很快的速度飞向脚印位置的上方，于是听到一阵压抑又凄厉的啸叫声划过耳畔，前面刚才还缩成一团的橘子，也立即想到对策，从身上摸出一张对应的符纸，往身后贴去。

　　果然两姐弟，长期打怪培养出来的默契，不是盖的。

　　然而，事实上是他们的合作，成功的惹怒了此等怨灵，它狠狠的用它那没有现形的手臂抓着橘子的肩膀，因为太过生气，橘子的皮肤被抓破了，透过衣服渗出鲜红的血液来。

　　完蛋了。

　　这是蓝浅月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有点道行的怨灵，一旦沾染血气，而且是带着活人气的血气，那它势必会更加难以对付。

　　“快闪开。”蓝浅月低吼一声。

　　蓝橘子奋力动了动被那只手束缚的肩膀，挣脱开时稍微撕扯下一些血肉，他也顾不上疼痛几步跳到这段楼梯下方的平坦处，和姐姐蓝浅月形成了对怨灵的上下夹击的局面。

　　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目睹着那怨灵开始以他们不想描述的方式显了形，连朱砂画过的符纸都不能限制它的动作，猜测此等怪物已然超越了他们的能力极限，所以二人都不敢贸然上前行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的立在两处。

　　“为什么……要逼我……。”怨灵以一种半透明的形式显形，没有肌肉纹理，就是那么一团颜色黑红模糊的物体，它停止了变化，就立即开口说话。

　　蓝浅月握着金钱剑的手，更加紧了几下，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和对方接了话头，“因为你不该滥杀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杀……杀……杀……。”怨灵碎碎念着，然后用手把身上的带着涂鸦的黄色符纸扯了下来，放在手里看了看，其实也不能确定它是在看，因为它的头部模糊似乎没有了五官，也可能是血气不够，身上关于人的部分还没有完全现形。

　　突然，蓝浅月和怨灵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浅月更快一步的大叫一声，“弟，快跑，跑到外面空旷处的平地去。”

　　橘子在得到姐姐指令的同时，也伸手敏捷的躲开了已经向他扑过来的半人形化的怨灵，于是两人一怪的在楼道里追逐着，场面还挺像橘子曾玩过的一款手机小游戏，贪吃蛇。

　　他虽然胡思乱想的脑补，但是手脚却完全没有被之影响，他领着怨灵来到了废弃大楼外的空旷的平地上时，天上已经开始下起零星的雨点，怨灵突然停住了脚步，用手去接了接雨水，抬头看了头上的没有月光却有闪电光的天空，有种压抑已久而刚被释放的兴奋，他又低吼的自言自语起来：“逃，逃，逃……出来了，终于出了这栋大楼，它再也困不住我了。”吼完，他头部就对准了橘子的方向，一步一步的挪了过去。

　　“快，时间紧迫，趁地面还没湿透。”蓝浅月的声音跟着出了大楼。

　　蓝橘子看了看怨灵的位置，那是姐姐事先用黑狗血画好的八卦图结界，于是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对着天空抛了一个物件，然后他纵身跳开，“轰隆”一声，伴着那声惊天动地的雷鸣，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就这么被引了下来，劈向了橘子刚才站着位置的一棵小树，然后，一段白光闪过，怨灵发出了痛苦的嘶吼，随后分裂的时候，白光过于晃眼，让蓝家姐弟暂时闭上了眼，而后再睁开眼时，怨灵已然消失不见，但是——

　　怨灵所在位置的空地上，平躺着一个浑身乌漆麻黑的物体，如果不是蓝浅月也能看见，他们都怀疑这是新的怨灵进阶变异。

　　“这是个人吧？”

　　两姐弟围着那个人，淋着雨，讨论着一个道德问题。

　　“姐，他还有气。”橘子已经蹲下身，把手伸到了对方的高挺的鼻翼下，探着鼻息，还是温热的。

　　蓝浅月不予搭理的开始收拾检查随身物品，准备收工回家。

　　“姐，我们应该救人。”

　　蓝浅月有些恼怒的看了看天，忘记带伞会让她湿透，而且容易生病，但是出来工作切记就是携带太多无关紧要的东西，现在看来，雨伞还是很重要的物品，对于弟弟的请求，假装没有听见。

　　“走啦弟，在这荒郊野外，有个怨灵居住的地界，我可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人类，还有，就算他是居住在这还没有被怨灵发现吃掉的流浪汉，也和我们无关，谁知道他是不是大半夜冒出来想要碰瓷的呢？”

　　蓝橘子也根本不管姐姐的回答，抓起对方黑乎乎的手腕，开始把起脉搏来，翻开那人的瞳孔，没有丝毫异常，然后用尽力气，把对方架起，顺上了自己的背，向这个废弃园区的入口处走去。

　　“橘子，你站住。”

　　蓝橘子没有停步，从前面传过来一句话：“不管如何，刚才引雷劈灵不小心劈到他的是我，何况我还是见习医生，绝不能见死不救。”语气肯定中透着固执。

　　蓝浅月对着弟弟行径的方向，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这栋年代有些久远的危楼，甚至可以追溯到解放前去的旧楼，只因为位于虹城的郊区，位置虽有些偏僻，好像也曾有过开发商来购买，但是几经转手，都是不太愉快的结果，估计一直都有怨灵作祟，所以才会荒凉至今，按理说如果这里怨灵有生成，也应该岁数不轻，可是为什么直到最近才开始出现死人事件，蓝浅月本想查个明白，可是无奈天公太过作美，时间等不及地就把它扼杀进了时间里，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在空中，向弟弟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大约一小时后，雨势有些减退，旧楼门外站着几个人，似在讨论着什么——

　　“大少爷，属下上下都打探过了，除了一些同行来过的痕迹，其他并无异常。”

　　被称作少爷的男子，伸手接了接雨，叹道：“这次又算错了。”他挥动了一下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收队。

　　众人很快的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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