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不乱撞

　　晚七点，陆北回到家。

　　一张脸红得像火烧云。

　　进门后把东西往柜子上一甩，腾地跑进洗手间，掬了一捧冷水泼到脸上。

　　门外传来陈冰的声音，“吃过晚饭没？”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陆北抹了一把水珠，回答说：“吃了。”

　　陈冰以为她在用厕所，没再跟她搭话。

　　陆北摸了摸脸，还烧得厉害，又掬了一捧冷水泼上去，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方才在楼下，莫庭亲吻她的感觉。

　　温度降下之后，擦干脸上的水珠，她出了洗手间。

　　拿着文件，陈冰正要去书房，见她在厕所待得有点久，皱眉问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没有。”陆北心虚，声音有点含糊，“你快去工作吧。”

　　陈冰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了，金都的事儿叶教练都跟我说了，等你比赛那天妈去观赛。”

　　她进书房后，陆北走回玄关口，抓起柜子上的包回到自己的房间。

　　陆南正在刷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干嘛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陆北磨磨蹭蹭走到她身边，迟疑道：“我早恋的话……妈妈会不会打死我？”

　　“没有吗？”陆南问。

　　见她抓耳挠腮的，笔尖顿了一下，陆南又抬头说：“妈妈不会打死你的，你早恋又不影响学习，没准儿还能提高成绩。莫庭那才是真学霸，你们以后约会就去图书馆，让他教你学习。”

　　陆北脑门磕在桌上，“来，受我一拜。”

　　说着话，床上的手机响了。

　　陆北走回床边坐下，拿起手机查看，是莫庭发来的信息：到了。

　　陆北回了一个【晚安】的表情。

　　花园里，莫庭坐在白色的秋千椅上，拿着手机很想给她拨个电话，想了想，还是只回了一条：【晚安。】

　　收了电话，他从椅子上起身进屋，莫尧拿着一只拖鞋正在逗她的宠物狗，见他回来，‘呦呦’了两声，“一点钟送人回家，这都快八点了，陆北妹妹家是有多远啊，要送上这么老半天。”

　　“你很无聊。”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难得搭理她一句。

　　莫尧受宠若惊，“我的天，有什么好事儿分享给姐姐听听呢。”

　　莫庭没理，

　　——

　　礼拜一，校门口遇上江一舟，他很崩溃地抱着头，“怎么办，全校检讨，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嗤了一声，陆北凉凉道：“怪谁？”

　　该来的躲不掉。
　　清晨，升旗仪式上，两人在班主任的带领下缓缓走上主席台。

　　偌大的操场上密密麻麻站了五六千名学生，江一舟羞愧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陆北也是佯装镇定。

　　因为真的很丢人。

　　江一舟先来，念检讨书的时候，陆北能听出他嗓音都在颤抖，脸上是羞愤欲绝的表情。他文笔奇差，每念一句，底下都传来一阵哄笑声。

　　陆北突然很庆幸，她的检讨书不是他写的。

　　好不容易检讨完，江一舟捂着脸奔下主席台。

　　陆北的检讨书是陆南帮她写的，文笔和才情兼而有之，她很认真地照着念了一遍，仿佛模范生在做演讲，念完，周奕扬率先带头鼓掌。

　　接连响应了一阵掌声。

　　在掌声中，她很从容地走下主席台。

　　升旗仪式结束，回教室的路上，王璐挽着陆北的胳膊问：“北哥，比赛的事儿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不清楚。”陆北实话实说：“叶教练认识那个印度教练，真要比的话，应该她来安排吧。”

　　章繁在她另一边，接话道：“那鲁琦卡是专业运动员，训练一直没松懈过，你一直都没练，长跑的话能吃得消吗？”

　　“倒也是。”陆北咬咬嘴唇，“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以前的状态。”

　　“试试不就知道了。”章繁说。

　　他拉住陆北的胳膊往回走，“反正第一节是自习课，浪费在教室里，还不如出来运动。”

　　王璐跟上来，“是啊是啊，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比赛。”

　　那晚参加聚会的同学都知道比赛的事儿，纷纷翘了自习课跟过来看陆北找状态。

　　刚做完检讨，陆北头痛，“还是回去上课吧。”

　　一帮人把她架到了操场上。

　　骑虎难下。
　　陆北脱了外套，准备做热身运动。

　　一帮同学也脱了外套，纷纷说：“北哥，我们陪你一起跑。”

　　那晚她吹了九瓶啤酒，之后北哥这个称呼就这么来了。

　　拉伸、扭腰、高抬腿...

　　一帮人热身运动做得起劲儿，陆北看着，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悄改变着。

　　做了十分钟的热身，四十号人按队列站在不同的跑道上。

　　江小闵随手从一堆衣服里捡起一件外套当令旗，手一挥，扬声道：“开始！”

　　一群人开始缓慢跑起来。

　　操场一圈正好一千米。

　　还不到八百米，已经有几个女生开始掉队。

　　一个半圈下来，女生里就只有陆北还活着。

　　跑步的时候，陆北一直暗暗数着自己的频率，以便心里有个数。

　　两圈，三圈，不少男生也开始掉队。

　　五圈的时候，就只有章繁还跟在她身边。

　　他的呼吸也开始加重，陆北呼吸还算平稳，对他说：“累了就先下吧。”

　　“再陪你一圈。”他说。

　　第六圈，章繁下了，有休息好的同学继续陪她跑。

　　总之，没人让她一个人跑。

　　到第十圈，陆北停了下来。

　　从操场上匆匆跑开。

　　莫庭在小树林找到她。
　　她正靠在树上哭得伤心。

　　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莫庭替她擦掉眼泪，什么也没说。

　　哭够了，陆北停下。
　　看着手里的照片一言不发。

　　莫庭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接过她手里的照片看了看。

　　歪着脑袋靠在他肩上，陆北问：“我爸帅吗？”

　　他轻嗯了声。

　　陆北笑了。

　　沉默片刻，莫庭低声说：“我虽然没有见过叔叔，但是通过你，我大概可以想象出来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什么样的？”

　　“很有魅力的。”

　　陆北说：“你学会坏了，开始花言巧语。”

　　莫庭低声笑，“真的。”

　　“我好想他啊。”她说。

　　莫庭轻轻嗯了一声，

　　陆北闭上眼睛，“但是我已经明白了，有些路我总要自己一个人走的，他陪我再久，也不可能到尽头。”

　　莫庭握住她的手，“换我陪你。”

　　“我怕你追不上。”她笑。

　　“没事儿。”他低头笑，“我有脚踏车。”

　　——

　　洗了把脸，面上没什么异样后，陆北回到教室。

　　站到讲台上，手抄在兜里吹了一个口哨，她给班上同学鞠了一躬，郑重地说：“谢谢大家了，以后我会好好跑的。”

　　王璐瞬间飙泪，猛地冲到讲台上抱住她，“北哥，我永远支持你！”

　　陆北：“……”

　　所有人都好像不记得她哭的事情，底下有同学问：“一万米跑完啥感觉？”

　　陆北：“爽！”

　　一帮人拍桌子起哄吹口哨，章繁坐在位置上，勾着笑问：“状态找回来没？”

　　“差不多吧。”陆北含糊道。

　　当了这么久的同学，大家都对她有些了解，见她露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信心。

　　基地女子田径办公室，叶羚和张跃飞正商讨挑战赛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

　　叶羚手里拿着一支笔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敲着，张跃飞在一旁说，“克蒂姆提议再举办一场友谊赛，这友谊赛，赢了他们脸上自然好看，输了也不要紧，反正已经拿到世锦赛金牌，说不定还被说成为了给东道主面子而放水。挑战赛就不一样了，那必须得玩儿命跑维持荣誉，输赢就是输赢，反正我的想法是挑战赛更合适。”

　　“你说的我也知道。”叶羚靠进大背椅，摊了摊手，“克蒂姆也挺为难，若是挑战赛输了，他回去也不好交代，他都这样提议了，你说我怎么反对？”

　　沉默了一会儿，叶羚拍案，“就按他说的办，后面的事儿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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