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

　　七年后。

　　从本源星向着半人马座南门二星方向行驶0.3光年左右，在一个小行星带的旮旯角落里，停着一艘半新不旧的小飞船。小飞船安安静静地停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不过周边并没有智慧生物行星，所以也没有人关心它为什么会停在这里这么久。

　　飞船里面分成两个区域，何仁的游戏区和程星月的实验及休息区。随着程星月的实验越做越艰深，设备越来越多，她的区域也日渐扩大，慢慢地侵吞着何仁的游戏区。

　　“……科学家已经监听了这条须鲸五十多年，他的声音从稚嫩到成熟到最后的有气无力。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他一直在吟唱52赫兹的鲸歌，渴望找到同伴。可是在其它鲸的耳中，这个声音就像海洋世界中的背景音一样毫无意义，就像他们的鲸歌对这条须鲸来说一样。他无法应和他们，他们也不会应和他……”

　　“我说，这都是几百年前的科普读物了吧？你都放了多少遍了？赶紧做你的实验吧，别打扰我玩游戏！”何仁不耐烦地想要关掉程星月正播放着的音频。

　　程星月抬头看了看他，挑眉道：“怎么，跟那边交手失败了？”

　　何仁看到她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就生气：“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干嘛要把那不定时炸弹卖给那个老女人！当时我就跟你说，要是被那姓姜的小子发现，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果然，这才过了一年多，就被他盯上了，搞得我们现在只能停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勉勉强强度日。你说憋屈不憋屈？”

　　“嗯嗯嗯，我知道你委屈了。”程星月口不对心地敷衍道：“下次若是还有好买家，我再卖一具他的身体，到时候你想买什么就给你买什么。”

　　“窝草，你还想卖？！现在他们盯上咱了，稍有一点动静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你还是消停点吧！”何仁十分不满她这个态度，一脸拒绝。

　　“我下一个实验还差一点实验设备。不然，你那些宝贝再卖掉一两个先给我凑一点？”程星月狮子大开口。

　　“你！”何仁简直要哭了：“我怎么千挑万选挑了你这么个主人？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

　　“自己挑的主人，跪着也要伺候下去。”程星月以何仁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给了他致命一击：“对吧？”

　　何仁瞪了她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最近流行禁欲系男主，你好好调教一下你的实验品，我来给你找买主。”

　　程星月目的得逞，立刻露出可爱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马上又发愁了：“啥叫禁欲系男主？”

　　何仁立刻来了精神，给她连放了好几部正在热播的网剧，什么《我和三藏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什么《来自半人马座的你》，什么《永生永世，漫天星光》，看得程星月直打哈欠。好不容易睡得正香时，头上被连敲了几下重的，把她一下子惊醒了：“干嘛，干嘛！”

　　“你专心点行不行？！”何仁无奈道。

　　“这都什么东西呀？莫名其妙，看不懂。不过拿来催眠倒是蛮好的。”程星月摸着头上被敲过的地方，嘟嘴道：“到底什么是禁欲系男主呀？你能不能言简意赅地跟我说一说，别让我浪费时间看这些奇怪的网剧啦。”

　　何仁无语：“这些可是现在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喜欢的网剧！我怎么会碰到你这样的主人，我也是哔——了狗了。”见程星月还是一脸啥都听了但是啥都没听进去的样子，更加无奈。按下情绪，清了清嗓子道：“所谓禁欲系男主，就是只对女主一个人发情，对其他任何人都是一张白板脸的男人。”

　　“原来是这样。保持白板脸倒是容易，正好现在所有的实验品都还没有情绪，本来就是白板脸。”程星月一边思索一边道：“但是这个只对女主发情倒是要让我想一想，不过总归比上次那个暖萌男要好解决吧。萌这种东西实在太难表达了，我给实验品1号长了一对猫耳朵，这不是出现最多的人物画中的萌元素吗？结果你说好几个买家都被那实验品吓坏了，真是不懂。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差异有那么大吗？这些人简直就是现代版的叶公好龙！”

　　何仁一边听着程星月的抱怨，一边想起那些买家见到那个实验品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只对女主发情，只对女主发情……”程星月一边继续念叨着，一边思索着：“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将买家的个人特色嵌入实验品的性基因开关，让实验品对买家的气味或是□□产生强烈的性反应。嗯，这个方向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考虑过，有趣，有趣！我去做实验了，你联系买家吧。遇到合适的，问她要点血液或头发之类的东西！”

　　程星月瞬间兴奋起来，往她的实验区走去。何仁一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边摇了摇头，总觉得程星月对禁欲的理解有点问题，却又说不出别扭在哪里，而此时光脑又发出警报声，他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这小子真是咬得够紧的。”何仁一边嘀咕，一边手上不停。他能感觉得出来，对方就是7年前在本源星3号卫星基地与他对峙的那个程序高手，当年被他全面压制的对手如今与他交手已有五分胜局，倒是让他这个七年来忙于在全息网上泡妹刷剧闲扯淡的盲流颇有点措手不及。再加上当年最后时刻姜毅光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了他们，总让何仁心里颇为忌惮。

　　这些年来，何仁一直关注着姜毅光的动向。他眼见着这个年轻人靠着丰神俊朗的外表、杀伐果断的气质、踏实能干的作风，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渐渐竟成了太空巡警界的一面旗帜，一个标杆式的人物，心里不是不感叹的：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然而何仁也很清楚双方的立场，所以更多地是以评判敌人的眼光来审视他，并试图挖掘出这个人的弱点和缺陷，以备程星月神经病发要与他正面对抗的时候能找到一条退路，以何仁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这些年，程星月过得不是很好。一开始他们全无资本，飞船上又没有任何实验设备，全靠两人在全息网上帮人提供服务赚信用点，靠着帮忙做作业、卖全息游戏装备等进行原始积累，买了最基本的实验设备。然后程星月便发了疯似的开始了基因编辑复制实验。一开始还只是对微生物的基因进行编辑，靠着它们指数级的繁殖速度很快生产了一批无毒副作用的“极乐□□”，在何仁的帮助下顺利地销售出去，又添置了一些实验设备。

　　靠着生产销售各种微生物毒品，程星月一方面对微生物的基因编辑技术有了深入的理解和实操经验，另一方面也维持了飞船在太空中流浪的各种开销并且还略有剩余。何仁本以为今后他们就要这么过下去的时候，程星月开始发神经了，她居然放弃了微生物方向的基因编辑研究，开始研究动物基因编辑了。

　　好在何仁见多识广，知道哪里能找到免费的实验动物，但是抓捕和培养还是花了他们不少资源。经济日渐拮据，程星月开始试验通过基因编辑的手段在动物身上养殖人体器官，尤其是那些每个人只有一个的器官，比如说心脏。这却比微生物的基因编辑实验难得多了，程星月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勉强培养出一个与人类心脏类似的器官，结果移植的时候还失败了，差点把他们自己给暴露了。毕竟不管是制造生物毒品还是养殖器官，在如今的法律上还是不被许可的，是要在监管下进行的。

　　这一次打击让程星月消沉了一个星期，何仁本以为她又要回到生物毒品的研究和制造上去了，结果一个星期后，她取出了深藏的姜毅光的头皮细胞，开始了用细胞繁殖人体的巨型工程研究。但是为了解决经济上的压力，生物毒品的制造不得不继续了。

　　眼见着程星月在违法的道路上一路狂飙，何仁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他有这东西的话。一直以来，程星月对他真心不错，基本是把他当长辈来看，要叫他就这么抛弃她，他也实在做不出来。两人便这么磕磕碰碰地一起挨了5年多时光。突然有一天，程星月罕见地雀跃欣喜，带着他去看了她最新的实验成果——一排跟姜毅光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面无表情毫无生气的克/隆人。

　　何仁立刻觉得程星月的病情好像加重了。他不知道下一步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奇葩决定，而他似乎也无法影响她的决定。他唯一能做的，只是为她兜底，在她玩脱了的时候，给她留一条后路，也不枉费他称她一声“主人”的缘分了。

　　果然，自从程星月克/隆出一打姜毅光后，她立刻放弃了生物毒品的制造，重返动物基因编辑的研究之路。而第一个成品就是那长了猫耳朵的姜毅光实验品1号。彼时他们又面临经济危机，程星月死活不愿意再花时间精力在生物毒品的制造上了，所以某一天何仁嘴贱地提到最近很多女生喜欢暖萌男，可惜买不到合适的充气娃娃的时候，程星月突然来了灵感，产生了将实验品1号高价卖掉的想法。

　　何仁被她突破天际的思路惊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帮助她找到了买家并完成了这档子交易的。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真的靠着卖掉这个经过基因编辑的克/隆人轻松地度过了快两年的时光。然而交易之后，何仁心里隐隐总是不安，连在全息网上泡妹都没心情了，他有一种感觉：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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