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

　　不仅拒绝了派飞船去追击逮捕郎耀，局长还亲自召姜毅光到他办公室，跟他分析利弊，让他认清形势，不可再与郎耀起冲突，给自己惹麻烦。

　　从警以来第一次，姜毅光对自己当初的选择起了怀疑：如果公平正义是以实力而论的话，那他当初便不该成为警察，而应该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直到成为有话语权的人，才有资格追求公平正义。所以他当初选择成为一名巡警是错了吗？

　　时间不等人，一想到程星月此时可能在郎耀的引诱下在违法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只恨自己没有更早找到程星月，将她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此时，组织内的资源已经靠不上，他只能依靠自己。

　　想到这里，姜毅光果断向局长请假，打算自己亲身前往，一方面是跟着郎耀找到程星月，借机将程星月带回身边；另一方面若是郎耀有任何异动或违法行为，他便以此为机逮捕他，到时候证据确凿，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然而姜毅光的算盘很快就落空了。局长一看他的表情姿态，立刻就意识到他的打算，不给他批假。当然，找的借口是最近事情多，工作难，缺不了他这一员大将，边说还边给了他几个新任务，意在填满他的时间，让他没空去想那一年前的案子。

　　姜毅光瞪着局长办公桌上的那一摞文件，努力地压制着冒上心头的愤怒和不甘，他得想清楚是不是还要继续将巡警这个职业继续下去，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他决不能跟顶头上司正面扛上。

　　良久，姜毅光调整好呼吸，简简单单地应了一个“是！”，便离开了局长办公室。人生有太多的不得已，他只能权衡利弊，两害相权取其轻。

　　但是他不会放弃。姜毅光一边继续借助警局的资源监控郎耀的飞船基地，关注他什么时候回来；一边梳理自己的任务，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寻找合适的任务，方便他借调飞船跟上郎耀。但是火星域和本源星域到底相隔远，且行政星域不同，姜毅光很难找到合适的任务进入本源星域。时间略一耽搁，他便彻底失去了郎耀那艘小飞船的踪迹。

　　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忧虑，姜毅光在自己的办公室走来走去，焦灼感快要把他淹没了。一时想起谭海韵在最后的时刻跟他说“帮我照顾星月”那一幕，一时想起在那神秘的小星球上程星月兴奋而伤感的样子，一时想起郎耀此人的档案里那些阴暗残忍的事迹，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样的组织真的是自己想要为之服务一辈子的组织吗？自己的理想是否有其他的途径实现？人到中年，是否应该重新开始？这些以往姜毅光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此时此刻浮上心头，让他更觉困扰和无奈。

　　正在此时，他的手环发出了震动，提醒着他有通讯来了。低头查看，是艾德娜。上次艾德娜跟他通讯，想调他回本源星，让他好好考虑给回复，但是姜毅光一直都没有回复，这一拖已经快一年时间了。如今艾德娜联系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有多想，姜毅光直接接通了通讯。

　　“克莱德长官，您好！”

　　“毅光，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属下了，叫我艾德娜吧。”

　　姜毅光犹豫片刻，还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艾德娜，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便不能跟你聊聊么？”艾德娜笑嘻嘻地朝他眨眨眼，语气轻松：“不过我还真的有事。你还记得我们上次通讯时我的提议吗？”

　　“呃……”姜毅光犹豫着是否应该回答，他当然是记得的，只是事过境迁，已经一年过去了，再提这回事既尴尬又无意义，除非——

　　“看来你现在的工作确实太忙了，不过我还是要重提旧事。本源星总局如今有个空缺，最适合你不过了，你考不考虑回来？”

　　“克莱……艾德娜，这个职位空缺了一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吗？”姜毅光的心思动了，于公于私，如今回去本源星域对他都是一个最优选择。他犹豫的是要借助克莱德家族的资源的话，这份人情恐怕他很难还得清。

　　“我想大概是大家都觉得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职位了。”艾德娜扬了扬眉，打趣道。

　　但是姜毅光却立刻从中听出了其中的深意，这是克莱德家族向他伸出橄榄枝，要提携他一把，只是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他是否支付得起。

　　“你们……”犹豫片刻，姜毅光还是试探着想了解克莱德家族的目的：“想要什么？”

　　艾德娜目光一闪，她想要的，自然是全身心地爱着她的姜毅光了。为了保住这个职位，她跟父亲撒娇请求了很久，才勉为其难地将这个职位保住了一年。但是时不我待，不可能一直这么等下去，若是这一回姜毅光还是不愿意回去本源星的话，这个职位就要被父亲拿去做人情了。

　　“你是如今太空巡警界最鲜明的一面旗帜，这个职位难道不是你应得的么？”艾德娜笑着反问。

　　姜毅光摇摇头：“虽然我不爱参与这些政治争斗，但是我并不傻，基本的规则我还是知道的。实话说吧，我虽然想调回本源星去，但是若是要我从此效命于你们克莱德家族的话，我还是不能接受的。”

　　“你想得太多了。”艾德娜眨眨眼：“其实你有今天的名望和声誉，难道我们克莱德家族没有出力？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身上早就贴上克莱德家族的标签了。但是那又如何？我们是否有干涉你的行动和选择自由？没有吧？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姜毅光一愣，他倒从没有从这个角度来思考过这个问题。

　　艾德娜继续道：“就像当初我们选择培养你是因为你确实有这个能力和适合成为巡警界的一面旗帜一样，如今我们选择推你上位也是因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克莱德家族为何能长盛不衰？因为我们顺势而为，我们知道要把有能力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而不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也确实与克莱德家族一贯以来的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形象相符，姜毅光几乎是立刻就对这个家族起了敬意。

　　他想了想，道：“克莱德家族的事迹我早有耳闻，我也一向对贵家族颇有好感。只是我不过是个小人物，还是要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克莱德家族将来要我做什么违背我的原则和底线的事，恕我不能听命。”

　　艾德娜笑了，她赞赏姜毅光过人的能力，也喜爱他这份直率。虽然他的谈判能力和政治手腕还很幼稚，但是只要略加训练和提点，将来必将成为一颗闪亮的新星。这是她看中的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克莱德家族从不勉强任何一个人，你可以放心。另外，你可绝不算个小人物，你是未来之星。”艾德娜笑道：“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不要骄傲。”

　　姜毅光也笑了，道：“遵命，克莱德长官！我同意调回本源星总局。”

　　“叫我艾德娜。以后咱们就是平级了，别再长官长官地叫了，听着生分。”

　　“是，艾德娜。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别骄傲。”

　　两人一齐笑起来。

　　挂断通讯，姜毅光的心情略有舒展。回到本源星域，他更方便监控郎耀，也更容易找到程星月，包括找到程星月后，更方便送她去一流的高校学习和深造。像程星月这样的天才，不应该埋没在星盗圈，而应该正大光明地为整个人类的科技进步和福祉而努力，也应该能够享受所有其他天才所享有的荣耀和福利。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和正义。姜毅光这样认为，也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但是此时此刻程星月和郎耀是否已经见面，他们又进行了怎样的交易，程星月是否会吃亏，是否会走上歧路，这些问题依旧困扰着姜毅光，他又烦躁起来，然而即便烦躁也于事无补，并不能影响任何现在正在发生的事。

　　这一次郎耀在监控中消失了整整一天，当第二天姜毅光在监控画面中再次发现郎耀的身影时，他松了一口气。而紧接着他又提起了心，因为在郎耀身后，走出来的是程星月。

　　一刹那，姜毅光想的是马上冲到郎耀的飞船基地去要人，但是立刻，他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是最不可取的行为。且不说程星月愿不愿意跟他走，单只说没有组织的支持，他能不能进入郎耀的飞船基地都是一个大问题。而组织是否会支持他闯入一个重要投资者家里去抢人？答案不言自明。

　　他也不能跟组织汇报程星月的真实身份，一来这是机密信息，若如今是上司是艾德娜，那或许她还会支持自己的这项行动。但如今他是在火星总局，这里的人对7年前的事一无所知，对程星月的价值也一无所知，他也不能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下，领导如何会支持他去郎耀那里抢人？

　　想清楚了这一点，姜毅光知道为今之计必须从长计议。无论如何，至少他知道程星月现在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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