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生蒙楚

作者:路人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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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花酒徒


      早晨,里达同往常一样在祭了酒神和商业之神之后开了酒铺。他看了一眼东门的门楼,笑着想那妲丽娅小丫头肯定还没起。上午的生意主要是附近的酒舍小厮过来添置日常要的酒水。这天先来的是天香酒家的小厮冯巳,里达见平日嘻嘻哈哈的冯巳一脸不高兴的过来,还未及开口询问,冯巳便开始抱怨“里达大叔,你说说那些长安来的商人怎么这么多事。”里达笑了笑说:“老规矩是吧。”语毕便开始往拖车上放酒,“又是什么商人?”
      “新来的,据说是巴蜀那边来的丝绸富贾。”冯巳一边玩着手上的赶驴鞭一边说着。
      “富什么?”里达挠了挠头,有些听不懂。
      “嗨,就是特有钱的商人呗,那些商人都叫他富贾,我也被绕进去了。”冯巳转过身靠在拖车上说,“那小子一开口就要桂花酒,你说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别说桂花酒,我长这么大连桂花都没见过。”
      里达笑了笑,没有打断冯巳。冯巳又说道“我好声好气跟他讲这里是关外,没有桂花酒,他倒好又连着点了十多样没有的酒,你说他是不是拿我开涮。我说都没有,他居然说什么酒都没有开什么酒馆。那掌柜的也是,什么都没听清楚,过来就把我骂了一顿。”
      “哈哈,这中原人要去西边的话这一路可免不得惹怒一堆小厮吧。”里达大叔说笑着。
      “可这人出手阔绰啊,打赏都是碎银子。”冯巳说完笑着摸了摸袖袋里的银子,这可抵他大半年的工钱。“而且,他只是来接商队回长安的,不往西去了。”
      “哦,了不得的‘贵鼓’啊。”里达大叔搬完了最后一坛酒,学着冯巳的口气说着。
      “是富贾……不紧要啦,叫什么陈貅,大叔听说过吗?”冯巳笑了笑“酒钱照旧月底结。”
      “陈…好像有点印象。”里达随口应答着,在账本上记了天香酒家,某年月日,酒款若干。这也是在圻鄯跟着汉商学的。

      葛蔓子醒来的时候,门楼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棉被、毛毯已经收好了,火堆又被加了火,火堆旁用烧黑的树枝写下了几个字:狼牙赠你,故事长安再听。字边用石头压着一个用麻绳系成配饰的狼牙,狼牙被精心打磨过,上面刻着一个极细小的“霍”字。
      葛蔓子低头婉然笑着,将狼牙和那块碎银子一起放在了衣领里的口袋里。其实加上那醉醺醺的汉族商人的那锭银子自己去长安的盘缠就齐了,昨天那话只是想告诉那位英武不凡的公子自己的去向。看他的佩剑和衣着蔓子大概猜到他应该是在塞外办事的商人,平奴又是捡起了向导的旧业。
      已近正午,屋外的温度已经不低,蔓子坐在屋内就这水吃了半个馕,套了个头巾出门去打听最近有没有去长安的商队。里达告别了附近几家酒肆的小厮正准备休息,见到妲丽娅缓缓从门楼上下来。
      “午安啊,里达大叔~”葛蔓子躲到酒肆的棚子里才取下头巾,笑着说“里达大叔,我凑够盘缠去长安啦!”
      “唉,晚上的生意没有了。”里达大叔装作难过地张开双手。“我的妲丽娅小丫头也要离开老里达了。”
      “就去玩玩,过几日回来给里达大叔带长安的酒来。”葛蔓子握着里达的手,笑着说着。
      “去了就不要回来了,都说长安是个好地方,大家都穿着丝绸绫罗,吃着白米白面,喝着…桂花酒呢!”里达摸了摸蔓子的头,笑着说“小丫头也长大了,阿西木也该放心了。”过了会人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早晨听冯巳说有个有钱的丝绸商人叫陈貅的,要回长安,那个人阔绰得很哩,跟着他的商队,想他也不会介意的。”
      “谢谢。”葛蔓子紧紧抱了一下里达,便往天香酒家去了。

      冯巳下完了酒正在招呼客人,不多时又看见昨日那富贾陈貅,怕又触着霉头跟掌柜知会了一声悄悄溜到偏门躲着了,正在后巷无聊突然看见穿着便装的葛蔓子朝他走来。他立刻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蔓子姑娘这是要跟哪个俊公子见面啊?”
      “蔓子哪有这么好的福气,”葛蔓子笑着说道“听里达大叔说这里有要去长安的富商,想搭个便车走一程。”
      “哟,那可巧了,那陈掌柜的就在楼上厢房呢。”冯巳说着偏头看了看二楼。“那是个汉商,我跟他倒是不对付,但跟他商队的队长冯勇倒是熟识,我拜把子的哥哥!这会儿应该在吃饭呢,我带你引荐一下。”
      “那可谢谢冯巳哥哥了。”葛蔓子笑着回应着。
      “谢什么!都叫哥哥了,那你冯巳哥哥不得为你赴汤蹈火呀!”冯巳又油嘴滑舌了一番,便带着蔓子去找冯勇了。
      冯勇正在后院里喂马,听见冯巳的声音正转身想打下招呼,突然看见冯巳身后正跟着个貌美的胡姬,一下子有些发窘,挠了挠头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哟,勇子,见到美女眼睛都直了?”冯巳戏谑着说“这位你听说过吧,东门儿的葛蔓子,蔓子姑娘想去长安一趟,想跟着你们商队有个照应,你看这事儿你能做主吗?”
      “蔓…蔓…蔓子姑娘好,”冯勇不敢抬头看葛蔓子,红着脸对着脚尖说,“巳儿,我们到那边儿讲”
      冯勇拉着冯巳走到了一边,低声说“巳儿,别说我不帮你。放在平时别说一个姑娘,就是十个大汉,只要是你推荐的都能跟着我们商队。可这次不一样,我们商队那个老屈你还记得吧?”
      冯巳闻言点点头,冯勇看了一眼二楼的厢房接着说,“这次走商我们遇到了沙盗,老屈负了点伤。起初还好好的,前两天突然病重了。我们掌柜的看重我们,那老屈又是我们二掌柜的族亲,掌柜的接到信二话不说带着郎中就到圻鄯来了。”
      “对商队这么好的掌柜真少见啊。”冯巳不禁称赞道。
      “是啊,可是现在是大掌柜二掌柜都在这儿,我这个小队长说话就不算了。”冯勇又挠了挠头看了眼正在拿草料喂马的蔓子,“这忙啊…”
      还没等冯勇说完话,冯巳打断了话茬:“勇哥别这么说呀,什么小队长,您是大名鼎鼎的陈氏商队队长。您能帮我这蔓子妹子给你们掌柜的带句话吗?”
      “什么您不您的,你巳儿的忙我哪有不帮的。瞧我,这一会儿没想起来,其实这事儿啊,也不用跟我们陈掌柜的讲,二掌柜的在。”冯勇拍了下脑袋说“二掌柜的最讲礼数了,为人也和善。对啊!我带蔓子姑娘去找屈先生。”语毕又忸忸怩怩地带着葛蔓子上了酒楼的二楼。
      蔓子跟着身形高大的冯勇,在不宽敞的楼梯上向上走着,上了二楼冯勇突然有些别扭地弯腰行了个礼,蔓子这才看见厢房门前站着的一个身穿素色深衣的男子。那男子大概二十多岁,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正流畅地回礼抬头看见冯勇身后的蔓子,有些疑惑。冯勇这才上前引荐:“屈先生,这位是小人兄弟的妹妹,葛蔓子姑娘。”那男子迎了上来,十分恭敬地又行了一次礼道“小生屈伯仓,姑娘这厢有礼。”蔓子有些愣神,并不知道该这么回应,只见冯勇正在向她打着眼色让她颔首,她便略点了点头,应道:“公子有礼了,我叫葛蔓子。”
      冯勇这才继续说道:“蔓子姑娘是我兄弟的妹妹,如今有事要去长安一趟,家里无人照应,想跟着我们商队一道走,屈先生看……”
      屈伯仓并没有答应下来,只是打着太极说道:“此事,我尚不能给你答复。商队都是男子,姑娘跟随恐有不妥,况且族叔尚在病中,我们行进可能缓慢。但葛姑娘既是你的朋友的妹妹,我们定当竭力帮衬。此事我们再细谈谈,姑娘且回,我们日落时分便给你答复。”
      冯勇送走了葛蔓子后又回到了二楼,只见屈先生仍在门外,又向他行了一次礼,屈先生先回了礼,又笑着告诉他不用反复行礼。他也弄不清屈先生喜欢的礼节,胡乱地答应下了,问他为何一直待在门外,屈先生说陈掌柜正和酒家的邱掌柜议事,他也不懂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就出来了。屈伯仓又仔细问了葛蔓子的来历和去长安的目的,思索了半分仍旧没有给答复,只是扯开了话题。他们正聊到衣物是否要添置时,陈貅从厢房中走了出来,邱掌柜紧随其后脸上堆满了笑容,二人又互相吹捧了一番邱掌柜才离开。
      “又有新账目要做了?”屈伯仓开玩笑地讲着。
      “一笔小账目,年后可能大些。”陈貅笑着走回了厢房,屈伯仓和冯勇也跟着走了进去。
      冯勇见陈貅心情不错,小声求屈伯仓提提葛蔓子的事情。屈伯仓本来就不太拿得稳陈貅是否真的会同意,便提了出来。
      “你说谁?”陈貅听见葛蔓子三个字,还没等屈伯仓说完话,哗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屈伯仓。“葛蔓子?!那个夜叉丫头?!不不不不不,想都别想。”
      “夜叉?”屈伯仓见陈貅过激的反应和用词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位姑娘就是昨天差点砍了你的舞姬?”他脸色沉了沉。一直站在厢房里的李斌没绷住突然笑出了声来。
      “李斌你小子笑什么呢!”冯勇心直口快地说着。
      “哈哈哈哈”李斌看见陈貅的一脸恐惧笑得不能自已。
      “陈貅,你是不是还藏了什么故事?这个胡姬又把你甩了?”屈伯仓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戏谑地说着。
      陈貅一脸被戳了短处的窘态,“什么叫又,别提琪琪米娅那个没良心的小浪蹄子。”屈伯仓笑着转身看着李斌说“你说说,我们陈掌柜又怎么对不起那位葛姑娘啦?”
      李斌清了清嗓子瞥了一眼陈貅,忍住笑意说:“昨天掌柜本来只想去看看葛蔓子姑娘跳舞,顺便打听一下里达的酒铺生意,没想到晚上就喝多了,去了东门看见蔓子姑娘穿着舞服就上去调戏,调戏不成又摘了人家的面纱,摘完不说还要去抱人家……结果被一位路过的侠客制止住了,掌柜的就大喊杀人啦救命…”李斌有些说不下去,又笑了起来。屈伯仓和冯勇也是知道陈貅怕死的性格,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结果跟的稍微远点的弟兄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按着刀就过来了,我正想着这下糟了要打起来了,蔓子姑娘就拔刀抵着掌柜的了……”
      屈伯仓皱了皱眉看见陈貅脸上并无怒色,李斌依旧是说笑的表情,并没有说话。
      “蔓子姑娘这样一做,两方就都冷静下来了。最主要啊,是掌柜的醒酒了,大家也就散了。其实蔓子姑娘拿的是刀背,大家都看得真真的…”
      “这姑娘倒是有胆色。”屈伯仓感叹道。
      “蔓子姑娘我是听说过的”说话的是冯勇“他父亲是安息商人,常在商道上走,我们也算打过照面,她母亲是汉人。但四年前啊,匈奴南进洗劫商镇,她父母死了,她倒是逃了出来。他父母的好友里达一家子把他当女儿养着,这几年来她就一路跟着里达辗转来到了圻鄯。”
      “母亲是汉人,难怪她要去长安。”屈伯仓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掌柜的,您看这忙要帮吗?”冯勇有些犹疑地看着陈貅。
      “不行!”陈貅一边坐下一边说。
      “这忙我们帮。”说话的是屈伯仓。
      “屈伯仓!你这是何意啊?”陈貅有些恼怒地看着屈伯仓,关系性命的事情他从来不敢疏忽。
      “陈掌柜,那姑娘想回归她母亲的故土大汉,此乃孝也亦合礼法。成人之美是善事,君子当为,此其一也。掌柜的非礼人在先,姑娘以德报怨出手化解了你和侠士的矛盾,你有愧而姑娘有恩于你,此其二也。如此看来,这忙我们还非帮不可了。”
      陈貅见屈伯仓这一段说辞心沉了沉,他这位老朋友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被儒家浸了骨髓,好遵从些子礼。陈貅知道是他再劝也劝不回来了,况且自己的伙计们似乎都对那胡姬颇有好感,他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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