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欺骗了我

作者:一颗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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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UA


      陈衡芷在恢复意识后又在医院里住了两周。两周来她在阮汀兰与周函叙的陪同下见了不少精神科医生。他们告诉阮汀兰病人受了极大的刺激,脑电图与脑脊液检查显示她的二级记忆发生了扰乱,并且根据测试,她存在重度抑郁的可能。
      阮汀兰听后如临大敌,并对陈建民恨之入骨。

      叶子然带着暑假作业来看她,陈衡芷犹有一分闲心打趣:“人来了就好,带这些东西客气什么。”
      “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叶子然告诫她即使生病也不要忘记写作业,“王良平带的上一届高三学生,其中有一个高考时连发了两天的高烧,最后还是考上了复旦。”
      她似乎是想要规劝陈衡芷重振旗鼓,无论如何也不要放纵自己受到这些糟污事的困扰,却适得其反,说出口的话中充满了一个学习上的变态对于高考的向往。

      “说个好笑的,你和徐扬还是微信好友吗?那天她说的话被一些同学听到了,但大家都没有往外传。她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在群里主动发了几天的消息,但一直没人接茬,后来也就不发了。”
      “昨天她发了个朋友圈,转发了一条网络上的抑郁症测试,说自己得分很高,怪不得最近经常难过得近乎窒息。”
      陈衡芷果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打开好友列表,点进徐扬的朋友圈,兴味盎然地给她点了个赞。
      然后退回到主页,一条一条地看错过了两周的好友动态,食指不停戳来戳去,只要不是非常没劲的朋友圈都能获得她的一个慷慨解囊的赞。

      周函叙写完一道进化生物学题型,抬起头来撇嘴:“我都把她给删了。”
      “学校说床位分配是有定数的,我们和徐扬也不算有特别大的矛盾,换寝室是不可能给换的。”她加重了「不算有特别大的矛盾」这几个字。
      “王良平还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可以打你们班的学生。被我质问了两句,又变得理不直气不壮了。”

      陈衡芷正好收到阮汀兰发来的微信消息,她说今天要与律师和保荐人见面,不能过来陪她,让她和周函叙还有叶子然在一起好好写作业。又说日本旅行签证下来了,等她出院就带她还有阮意合去箱根度假,最后再到东京做全身检查。
      阮汀兰在女儿的强烈要求下抽空去做了乳腺超声与磁共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陈衡芷还是放不下心来,正好要去日本旅行,于是索性挪用了压岁钱先斩后奏地给她订下了翻译陪同女性精密体检。

      她收回手机,在脑海中品味了一番近日才回想起来的有关从前的记忆,砸砸嘴与周函叙和叶子然说:“和你们说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对好朋友,叫小红和小蓝。小蓝长得十分漂亮,成绩又好,在学校里是高岭之花的存在。小红相比之下就很一般了,但她乐观开朗,一直以来都是开心果的形象。”

      “小红与小蓝在毕业后天各一方,但其实在毕业以前,就已经有越来越多班里的同学开始隐约听说小蓝的绿茶女表、白莲花事迹。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形容出自小蓝唯一的好朋友的口中,大家就觉得格外可信。”
      “因此当毕业后的小红说小蓝从中学开始就专门只找有钱人做男朋友、x生活如何如何时,听到这样的话的人起最初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奇怪。”
      “可小红与小蓝一直是好朋友,所以大家不过是认为小红在维持友谊时受了委屈,偶尔吐槽两句宣泄怒火罢了。”

      “但坏就坏在小蓝高考后和男朋友一起去毕业旅行,被人举报到他们的班主任那里。班主任马上打电话给小蓝的母亲,说你知不知道,你女儿不仅拜金,还不是处女了。”
      “小蓝气得差点当场离世。可恨她也是在多年以后,才知道当年添油加醋地告密的那个人是谁。小蓝与小红大闹了一场,才知道为什么高中时大家都觉得她是个绿茶,与小红关系亲密的人当年都肉眼可见地不喜欢她。”

      周函叙嘴快地说:“去掉成绩好这一条定语,小红小蓝不就变成了徐扬与郑玉珂的翻版了吗?还有这个智障班主任,听起来也是王良平做得出来的事。他最爱打电话了。”

      叶子然也点点头,“郑玉珂和她男朋友的谈恋爱的事还有人不知道吗?我听说徐扬在背后说她炫耀,也说她傍大款,但郑玉珂却心甘情愿地认为徐扬是为了她好,才会这样出言讽刺。不撞南墙不回头,她们那样的关系,恐怕只有pua可以解释了。”

      “将她从一个理智成熟、不恋爱脑的群体中孤立出来,让她只有自己这个好朋友可以托付依靠、朝夕相处。徐扬不仅能通过郑玉珂快速获得另一个圈子,比如国际部、竞赛班的交友通道,还能将这样条件远高于自己的女生收拢在鼓掌之中。”
      “但徐扬这样做时恐怕并不带有主观恶意,这更像是一种天赋。不过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等再过几年,如果她们依然保持这样的关系,恐怕就会发展成你刚才形容的结局了。”

      周函叙总结:“友情中也是有pua的。”

      P,U,A,当你在百度搜索中输入这三个字母时,跳出来的第一条结果会是句忠告——
      感情中没有捷径可走。

      从前那场徐扬、阮意合、郑玉珂之间旷日持久的撕逼大战令多年未曾谋面的高中同学们纷纷侧目,连陈衡芷也引火烧身。阮意合本该是到了高二再转学过来的,并且不知怎么回事会与徐扬越走越近,后来因为——仿佛是因为她与谁早恋被王良平发现,为日后露水姐妹情的决裂埋下了祸根。
      是谁,那到底是谁——陈衡芷摸了摸两天没洗微微泛油的头顶,直到太阳穴又开始刺痛,还是想不起来。
      其实有很多不愉快的往事,在她重返十六岁以后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有像玩橙光游戏那样将参数累积到某个定点并触发某条NPC支线时,才能如同电影重放似的缓缓在记忆中形成模糊的投影。

      徐扬,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成绩在实验班极差,相貌极其一般,没有一技之长。她甚至没有一颗可贵的心,却总是能将这样走捷径的社交手段运用得驾轻就熟,像在攻略特定人物一般站在树下,精准地采撷那一颗颗别人培育的饱满的果实。
      周函叙说她自卑,正是因为自卑才享受征服他人的快感。

      成年后的郑玉珂与难得回国的陈衡芷重逢,她略带惆怅地向她道歉:“在那个时候,我们以为她和卡西莫多一样善良,后来才知道是我想多了。其实我挺羡慕阮意合的,她和徐扬撕起来时毫不拖泥带水,还取得了碾压性的胜利。但我在发现徐扬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大哭了一夜,像是心都被掏空了。”

      所以今时今日的陈衡芷对于那天下午徐扬附在她耳旁发下的怨毒诅咒也没有太大的触动了。徐扬在将来会对他人做的事,远不止于此。
      她难得地淡然起来。

      —

      陈衡芷直到出院时才看见江沅一周前发给他的消息。算算时间,正好是她给他那张站在芝加哥cloud gate前的全身照点了赞后,江沅紧跟着发送的留言。
      「不好意思啊,」她回复,「最近事情太多了,没怎么看手机。」

      这段时日里她面对了来自陈建民的无数次骚扰,却绝不松口。阮汀兰的律师团队很快就给出了两个股权分割方案:一是对公司进行拍卖并分割价款,显而易见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这个提议;二是由陈建民将名下超过半数的股份转让给阮汀兰,阮汀兰可以在此基础上给予他一定的补偿款。

      陈建民认为只要哄得女儿回心转意,就可以避免这样割肉般的大出血。不,这何止是割肉,用要了他的老命来形容也不为过。可阮汀兰并不是那么好对付,陈衡芷名下的股权是自有股权,是他们夫妻二人当年为她支付的对价。陈建民如今的“代持”也仅指他对这部分股权享有的监护权,而陈衡芷如今提出要将她的股东权利的代理人变更为阮汀兰。

      他是婚姻中的过错方,倘使让他再转让一部分股权给阮汀兰,那么阮汀兰势必会在公司上市后一步一步继续稀释他手中的股份,然后将他扫地出门。
      不愿意协议离婚,就只能走诉讼程序。
      陈衡芷每每看见他提着个果篮在病房外被阮汀兰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都能翻一个极大的白眼。

      「这个暑假你有什么安排吗?」江沅问。
      她与江沅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联系了,分别久了以后再与他聊天,刚重逢时那种“这是个弟弟”的异样感觉又强烈了起来。
      出院后她直接跟着阮汀兰搬去了新家,她的新房间里安了一大片落地窗。此时金黄色的阳光直直泼洒进来,落在房间内的红白玫瑰花束上,柔和的光亮中游移出重获新生般的草木芬芳。

      她揪下一片花瓣后回复:写作业呀,还要陪妈妈去东京做体检。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或许会在八月准备SAT。

      「你不是想考浙大吗?」江沅拿着刚到美国时新买的手机与她聊天,另一个手机屏幕上却赫然显示着陈衡芷的微博主页。她自从国内放暑假后就再也没有转发过任何动态,也并不回复自己的消息,却点赞了一连串以“渣爹出轨、手撕渣男”为主题的各类社会新闻。

      陈衡芷再三掂量重操旧业的可能性后回复:我想过了,将来打算先进外资,再做PE。浙大虽好,经管却不是王牌。复交太难了,不一定能考中,所以先考个SAT也许会保险一点。但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出国呢。
      她犹豫片刻以后又说,你知道吗,我十校联考又只考了班里第十名。

      “只”这个字在这样的语境中可谓信息量丰富。在陈衡芷开始考第十名以前,江沅只知道她第二次月考中数学一百二的分数。然而这样说,就好像她一直以来成绩都十分不错一样。

      阮汀兰在收到学校寄来的成绩单时,只是摸了摸陈衡芷三天没洗的头,沉默半晌才问:“压力大不大?我们要不要出国?”
      来自精神科医生的抑郁症诊断证明另阮汀兰心有余悸,在看到北方某高考大省考生跳楼身亡、父母求告无门的新闻后,她终于摒弃了从前对于出国这项选择的偏见,破天荒地问女儿还想不想继续参加高考。
      陈衡芷毫不犹豫地拒绝。阮汀兰却说,那么趁现在先把SAT和托福考出来,妈妈会请人给你写推荐信,给你找最好的文书老师。就算高考万一没考好也不要紧,我们以后搬去加州,那里阳光充沛、天朗气清。

      江沅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久到陈衡芷几乎以为他一定是睡着了,或者是在大洋彼岸嘲笑她的鱼与熊掌都要兼得、笑她的痴心妄想。

      微信窗口连叮了好几声,陈衡芷在吃晚饭前收到了五六个文件包。打开一看,全是可汗、OG、普林斯顿模考卷。
      「这是我去年刷过的试卷,其中有10月北美与亚太的真题。」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这行字在陈衡芷的对话框上停顿了一分钟。江沅拿捏不准陈衡芷变幻莫测的求学志向,最后只轻轻地敲下几个字:
      「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很想去念北大。」
      「中国的教育…我认为是最好的教育。高考规则的公平、透明,就像数学一样庄重、简单。虽然也许很累,但在竞技中可以突破承受上限,能看见另一个自己。」

      「所以我希望你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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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 其实百度pua出来的第一条结果是“爱情没有捷径可走”,但我在这里改成了“感情”。
    2. “高烧两天考上复旦”,是我上中学时班主任说的,不过我忘了他形容的是从前带过的学生,还是他自己从别的兄弟学校听说的人。这句话给我的启发可能和给别人带来的感受不太一样:不管多么艰难,只要力挽狂澜,说不定真的是会有好结果的;很多事熬一熬就过去了,选择不熬却极有可能一败涂地。
    3. 我曾以为很多撕逼、恶意,都只是影视文学作品中加工升华过的戏剧性桥段。然而事实证明艺术往往来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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