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难言

　　“嗨，白叔叔，我们又见面了。”幼稚的童声打断了白飞宇的沉思。
　　“俊熙？”想不到竟然他会再次遇到这孩子。
　　小俊熙穿了一件蓝白条相间的海军T恤，亮色面料更显孩子皮肤白嫩唇红齿白。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飞宇甚是惊讶。
　　“你忘记啦？我说过我经常来这里练篮球的。”俊熙笑嘻嘻的回答，他看到买了水回来的古先生。兴奋得又蹦又跳挥手招呼：“大侠，我在这里。”话刚说完古先生把他高高抱起：“我的小粉丝，一个月不见，哟，又长高了啊。”他身边的薛可儿好奇的捏捏孩子圆圆的脸蛋：“好漂亮的小男孩，眼睫毛扑闪扑闪的象扇子一般，小朋友，这么长的睫毛，会不会戳到眼睛？”
　　见了古先生俊熙开心得谁都顾不得了：“朱大侠专门来教我篮球的吗？我告诉过你的朋友，我常来这个体育场练球的。”
　　白飞宇一听孩子此言，暗道惭愧，他初见莺莺心情激荡，对这孩子的叮嘱并没放在心上，时间一久也是忘了，今天在这里相遇，也算得上缘分了。
　　“俊熙，白叔叔来教你打篮球吧。”白飞宇主动请缨，一则成全古先生二人世界，二则故意在自己与钟玲之间设置一个小灯泡免亲近无能的尴尬。
　　古先生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白飞宇打的主意。心道与其让这两人呆瓜一般相对，不如有一个活泼的孩子岔在中间也好找些话题，便欣然同意好友建议。
　　俊熙生性聪慧，对于白飞宇教的投篮过人等等技能一教就能领悟，跟着学了几招便能一个人带球在篮球场象模象样的练习。
　　“这孩子真的蛮优秀的。模样长得漂亮不说，又聪明又懂事。长大后不知要迷死多少女生呢。”钟玲看着孩子满场跑的活泼劲儿感慨。
　　“嗯，将来是进校队的好苗子。”白飞宇初中曾参加过学校篮球队，后来因为身高问题告别了心爱的篮球，他甚是遗憾。
　　“你打篮球的时候一定有不少学妹为你呐喊助威吧？”钟玲歪着头看他。
　　“是啊。”往事白飞宇不愿多说。那是他的风云时代，学校好多女孩喜欢他，收的情书足足放满一个箱子。包括他的初恋女友，也曾是他篮球队粉丝之一。连他自己都奇怪，若说没有女人缘，从他小学五年级收到第一封情书，四十多年来他身边从来不乏形形色色女人追求，若说有女人缘，他认真对待的两段恋情却同样轰轰烈烈开始，惨惨淡淡收场。白飞宇默默思付，也许女孩喜爱的不过是校队选手和电影明星，而非他本人。她们只接受他光鲜亮丽完美无缺的一面，而不能接受他作为一个平凡人的生老病痛。
　　“钟阿姨，我渴了。”俊熙放了篮球跑到他们身边拧开一瓶水咕噜嘟噜大口喝起来。
　　孩子跑得一脸汗，小手随意一擦成了小花脸，钟玲对这漂亮的小孩不胜怜爱，从皮包里拿了纸巾亲自替他擦脸。
　　“你很喜欢孩子吗？”钟玲给白飞宇的印象一直是风风火火理性坚毅之人，此时照顾俊熙的她却是温柔贤良的女子，看来身边所有人都劝他接受钟玲是有道理的。
　　“工作太累，大人的世界太复杂，所以向往着简单的童真。”钟玲感叹。
　　“人性虽然复杂，但我们内心的纯真还是可以保留的啊，只要你坚守自己的原则。”钟玲处理事务雷厉风行，对人接物滴水不露无懈可击，白飞宇欣赏她的女强人风范，但她太过标准和精英化的处世模式又让他觉得不够真实。
　　钟玲不跟他争辩，白飞宇只需专心演戏，工作室的外交事务和内部管理全部交给她和李杰打理，这几年工作室的发展势头越来越好，受到不少竟争对手明枪暗剑的攻击，她和李杰全部一一挡住，她从来没把职场争斗人心险恶这些阴损算计之事告诉白飞宇，她希望他永远保有清水般纯净的内在世界。
　　“这孩子长得真漂亮，我瞧他眉目之间和你有几分相似呢。”钟玲话刚说完便发现白飞宇变了脸色，她不知哪里说错了话让他震惊，只得随机应变：“帅哥嘛，都是大眼睛高鼻梁。”
　　“叔叔阿姨，你们饿了没有？需要用点心吗？”俊熙听不懂两个大人在说什么，他运动了半天，早餐早消耗了，他肚子瘪瘪的只想找食物填充。
　　这孩子明明是自己饿了，却转着弯儿向大人要点心，人小鬼大！钟玲菀尔一笑。“好啦，阿姨去为你买点心，你也累了，乖乖的坐着陪白叔叔聊会儿天。”临走时忍不住捏捏孩子白里透红的小包子脸，手感够Q够弹！
　　训练场上只剩一大一小两个人。
　　俊熙觉得这位白叔叔怪怪的，一言不发的直勾勾盯着他不放，好象自己脸上随时会开出朵花来。“叔叔，你老盯着我，我脸上还有污渍没擦干净？”孩子用手背擦了擦脸。
　　“没有没有。”叔叔收回目光，神色慌乱。
　　过得片刻，叔叔问他：“俊熙，你姓什么？”
　　“我姓黎。”他被叔叔的黑眼珠盯得心里发虚。
　　“黎俊熙？”白飞宇念叨一遍，又一次失望。
　　“嗯，妈妈说这名字只是临时用的，以后长大了要改的。”俊熙解释。
　　白飞宇哪有心思听孩子絮絮叨叨，此时满心里只纠结那个姓黎的男子是何等人物，竟然能让他心爱的女人对其死心塌地。
　　“俊熙。”
　　“嗯？”
　　“你今天和爸妈一起来的？”
　　“妈妈忙工作没来，我和阿姨来的。”
　　“爸爸没陪着你一起？”白飞宇停顿了一下，那位黎先生虽让他如梗在喉，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与其回避，不如大大方方接受莺莺早已移情别恋的现实。
　　俊熙咬着手指摇头。孩子至今也没见着爸爸，在美国时他看到别人家小孩有爸爸陪着玩耍羡慕不已，便追着妈妈问为什么爸爸总是不在家。妈妈给他解释爸爸常年在国外工作非常忙碌，偶尔回家，小俊熙都睡着了，爸爸不忍叫醒他，所以一直没见到，他嚷嚷着要妈妈记住下次爸爸回家无论他睡得有多沉多香一定要叫醒他，妈妈答应了，可一次都没有办到。有一天失望的他冲妈妈发了脾气，妈妈因为这件事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哭了很久，助理阿姨对他说，妈妈既要工作同时又照顾他已经很累，他不应该再让妈妈伤心。懂事的他再也不敢过问爸爸的消息。年岁渐长，他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些事，他的家庭与其它小朋友不一样！上了幼稚园，有小朋友问他为什么总是妈妈来接他。他按妈妈解释的告诉同学，他爸爸很忙很忙没时间接他。其实他真的好渴望放学时有个高大的男子身影在玻璃窗外叫他“黎俊熙，跟爸爸回家。”他会欢呼一声“爸爸”跑出去扑在那宽厚结实的怀里撒娇，让同学们知道他也是有爸妈疼爱的孩子。然而他等了一天又一天，来接他回家的始终是妈妈和助理阿姨，要不然就是家里的保姆奶奶。有一天和他交好的同学哭着告诉他，自家爸妈离婚了，爸爸坚决不肯要小孩，同学被法官判给了妈妈。这让俊熙联想到自己那从不归家的爸爸和妈妈总是郁郁寡欢的表情。爸爸是不是不要我和妈妈啦？孩子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他又很快否认了这种想法，不会的，我一直很乖，妈妈漂亮又温柔，又会做很多好吃的菜，爸爸怎么可能不要我们？
　　正当白飞宇思量那位黎先生何方神圣时，“叔叔，离婚是怎么回事？”俊熙突然发问。
　　“离婚是两个曾经互相喜欢过的人，突然发现两个人没话说了，没有爱了，再也不能呆在一起了。”白飞宇虽奇怪这孩子的问题古怪，还是尽量按孩子的语言解释给他听。
　　“我爱妈妈，她也爱我，会不会有天我惹她生了气不喜欢我了，就会跟我离婚？”孩子天真的问。
　　“傻瓜。”白飞宇忍不住笑了：“你妈妈永远不会生你气的。”幽幽叹了一声：“她只会生我的气。”
　　孩子敏锐地睁大眼睛。
　　“傻孩子，白叔叔是开玩笑的。叔叔和你妈妈一点都不熟，她怎么肯为叔叔生气？”他不想孩子回家乱说给莺莺家庭带来麻烦，遂一句玩笑带过。
　　“俊熙，你在干嘛？”一个女孩大呼小叫飞速跑过来不由分说拉着孩子就走：“你妈妈提醒过多少次，不要和不熟悉的人多话，小心坏人拐骗了你。”白飞宇定睛一看那正是黎莺莺那位助理
　　俊熙跺着脚甩开助理：“你骂叔叔坏人，你对叔叔没礼貌，我要告诉妈妈。”
　　“俊熙！”助理带有警告意味地拖长声音，小俊熙双手抱肩别过头不理会，她拿这固执的小孩子无可奈何。
　　“俊熙乖了，乖乖跟阿姨回家啊，妈妈看不到你，又该着急了。”白飞宇好心为窘迫的助理解围。
　　“白叔叔你千万别在意助理阿姨的话，妈妈让我小心防备外面的坏人是怕我出意外，她并不知道叔叔是好人。”小俊熙唯恐得罪了他似的解释着。
　　助理冷笑：“白先生的人品，你妈比谁都清楚！”
　　这话刺得白飞宇心里生痛，他装作没听到继续劝说孩子：“到吃饭的时间了，你乖乖回家。叔叔也要回家了。”
　　俊熙点点头。“那，你和大侠明天还来这里吗。”
　　他本想说不会来了，但孩子充满着期待的眼神让他不忍拒绝：“叔叔尽量抽时间来。”
　　“叔叔再见，我明天会在这里等你们。”俊熙挥手道别。
　　他也挥手道别。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远，他竟然涌起了强烈的眷恋之情。
　　我这是怎么了？
　　白飞宇一次又一次问自己。
　　既然知道俊熙不可能是自己的孩子。
　　俊熙父亲是黎先生。
　　他怎么还是对这孩子有着一份难离难舍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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