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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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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世人不知,九天之上,云烟之间有奇山,山巅有仙宫为云海仙门。
      化云为路,琉璃做瓦,宝玉妆成,金阙银銮光彩璀璨。
      内有千年百载,常青不败的瑞草名花,万紫千红。
      更有似鸟似兽,情态各异,盘虬卧龙的奇石古藤,五彩缤纷。
      祥云,旭日,圣泉,瑶池,金光,紫雾。
      漂渺于云海之间的云海仙门真正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不知是多少修行仙道的人心向往处。
      可惜天资不够的凡人便是辛苦修练数十年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窥其云端仙阙一角,只有脱了凡骨,根底非凡的有缘人才能登上云阶一睹仙门风采。
      今日,冷清有序的仙门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因为他们的大师兄和二师兄终于回来了。
      老实说,虽然大师兄这人行为洒脱,常不按常理出牌,大部份时间总是将清圣庄严的仙门闹得鸡飞狗跳,教人头疼。但是此回他出去了这么久,一段时间不见,众弟子们竟都开始想念他,只是嘴上绝对不会承认就是了。
      若论口是心非,默云徽头一个能诠释得淋漓尽致。明明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脸上却故意绷得紧紧的,一见面就开启毒舌模式:“大师兄还记得我们啊?瞧你春风满面的,一定是外面玩得很开心,怎么不多呆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小默云啊!”玉逍遥飞扑上去,亲亲热热地勾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大师兄真的很想你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照这样算,我们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当然要紧赶慢赶的奔回来找你啊。”
      “哼,少来这套。”默云徽还在气恼他不带自己玩,没好气道:“老这么爱玩,别把心给玩野了。玄尊已于两日前出关,昨日还问起你们,等会儿就去见过他吧。”
      “没问题。”玉逍遥打个响指,问:“晚上吃什么?哎呀,一段时间没有吃到食堂的饭菜,我竟然开始想念了,明明以前觉得太寡淡,吃不惯的。”
      “哼。”默云徽翻个白眼:“吃不惯你都能吃得最多,要是吃得惯了那还了得,仙门早晚要被你吃得一穷二白。”
      “不是,大师兄没教过你说话要凭良心吗,你看你长得这么壮实,而我这么苗条,谁吃得更多不是一目了然?”
      “哦,是吗?”默云徽用手背敲敲他的胸膛,斜着眼道:“我看这不是挺丰满的么?”
      君奉天的视线落在他尚未收回的手,眉目间皆是欺霜傲雪的冰寒。这让云徽子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莫名其妙地迅速收回手。
      不禁心下忐忑,暗想是哪里失礼。就听玉逍遥大呼小叫地喊起来:“什么?真的吗?哎!这都怪奉天啦!”
      “关二师兄什么事?你不要什么事情都赖二师兄头上好吗?”
      “哪有这么夸张,小默云,我还没说你,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黑你大师兄,有意思嘛?”
      “我句句实言,所有人皆能作证。”
      “你,你你,你分明是要气死我。看来不把你吊打一顿是不行了,看我……哎,奉天你干嘛!”
      君奉天提着他的后衣领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去:“随我一同去见玄尊。”
      “那也不用这么急吧,赶了这么久的路至少让我休息一下啊。”玉逍遥被拖着退倒着走,一个不察,左脚绊右脚,直直往后摔去。
      君奉天往他背后一托,等他站直了才缓缓收了手。
      玉逍遥抬起胳膊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肘子:“跑这么快做什么,赶着去投胎啊?”
      君奉天却不恼,反而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垂下眼帘,掩住眉间一点郁色,道:“玄尊……我……算了,见过他才知道他找我们有何事。”
      玉逍遥不置可否,与他一同前往玄尊的寝殿。
      身后,默云徽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满脸问号。
      不得了了。
      总觉得此次回来,大师兄和二师兄之间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那样的相处方式与其说是师兄弟之间的亲近,倒不如说是……嗯?什么,他刚才想到哪里去了,罪过罪过,要是被大师兄知道的话会被打残的。
      不过真的只是他的错觉吗?还是他多心了?
      玄尊寝殿。
      君奉天携了玉逍遥静静站在黑色帐幕之后,依稀能见到前方一道朦胧人影。今日师徒父子三人再次碰面,个个各怀心事,心境大有不同。
      四下寂然无声。
      玉逍遥眼珠转了转,四处乱瞟。
      描龙绘凤的紫檀几上摆着摊开的翻阅一半的书籍,旁边累得高高的古籍相距不足一尺之地摆着一口精致的白玉瓶,里头斜插一捧新剪的红花,此时已疏疏的开了两三朵。
      洁白无暇的玉瓶,艳丽如焰的红花,两相辉映之下,红得醒目,美得张扬,并伴随着一阵阵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
      而角落里的黄金盘龙走凤宝鼎亦正燃着沉檀香,烟云袅翠,幽幽流动浮淌,清冽幽微的香味低回而悠长,中人欲醉。
      时近初冬,天气已开始转冷,而此时此处,却仿佛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只令人感觉舒适凉爽。
      过了许久,玉逍遥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热的,额头竟出了薄薄的汗珠。
      隔着帐幕,玄尊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几句。
      对于他们外出许久未归,玄尊亦未有多说什么,转而关心起他们的修为是否有所精进,仙门绝学又领悟了多少。
      两人一一作答。
      末了,玄尊才谈起另一件事——鬼麒主。
      一听这个名字,玉逍遥就感到头疼胸闷,呼吸不畅。
      此阴谋者,手持白骨扇,脸罩白面具,曾发动久远之前的上古血灾“血河战役”,导致生灵涂炭、人鬼相残。又开启阴界入口,造成群魔乱舞,使得天地人三界大乱。当年,他与君奉天第一次出山就是为了辑拿他,却屡次被他逃脱,后来更是下落不明,让人无从下手。
      如今玄尊再提起他,原来是广布天下的眼线给他传来消息,日前武林上又出现鬼麒主的踪迹,不知道这次又会揪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
      玄尊语气淡漠,直言让他们二人做好准备,很可能随时要再下界诛杀此人。
      两人都没有半分推辞,只要是他吩咐下来的,他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断没有拒绝的理由。
      为师尊分忧,遵从一切命令,这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是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
      虽然鬼麒主的事给了玉逍遥心中一些压力,但顺利过了玄尊这一关也让他格外高兴。一路雀跃着房里走出来,蹦蹦跳跳,几步跃下台阶。
      举目眺望,云海无际。
      黄昏时分,日落西山。
      十里红霞铺路,万丈云海翻涌。绚烂斑斓的霞光不受任何阻碍地笼罩着他,玉逍遥的身上以及漆黑的长发尽数反射着一层嫣红,整个人好似发着光。
      他微眯起眼深深感受着清风拂面的凉爽,回头冲他喊:“奉天,你看。”
      君奉天正疑惑间,冷不妨眼里映入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但见:双眼若桃花,唇角绽笑颜,眉宇间一股至真至纯的清圣仙气,衣摆蹁跹,长袖翻飞如浪。张开双臂迎风而立的玉逍遥仿佛身轻得似要离开尘世飘飞而去。
      没来由得心头一沉,瞬间,汗湿重衣。
      玉逍遥却全无所觉,十分欢喜的朝他靠近,声音温润悦耳:“你看,还是仙门的云彩最美最好看。”
      君奉天不由自主的伸手,不顾他的惊讶,不理他的些微抗拒,一径牢牢抓住他的手腕,仿佛真的怕他飞了,抓得那般紧。
      玉逍遥飞快的扭头看了玄尊的寝殿一眼,小声道:“你干什么,被人看到可如何是好?”
      无奈又焦急的语调散落在风声里,不及留住掌心熟悉的温度,君奉天有些不舍的松开他,手里空荡荡的,一时竟觉得心口胸间一片萧索,失落不已。
      该死,这种感觉又来了,为何会如此,以为把玉逍遥带回仙门就能令自己安心,怎么反而更令他不安了呢?
      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却化为一句略带戏谑的调笑:“原来师兄只是怕被人看到,无妨,我们私下还有许多独处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
      “你……真是!”被他莫名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的玉逍遥满肚子的气恼,想开口骂几句,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亦舍不得说什么重话。
      他能够感觉到君奉天似乎心事重重,所以还是多让着点不与他计较吧。
      用过晚膳,照例与久别重逢的师弟们大大夸耀自己此回下山所行的仗义之举,直至快到仙门规定的就寝时间,玉逍遥掐着点快速来到圣泉沐浴净身,然后归心似箭的溜回自己的房间。
      “啊呀~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张开手臂飞扑到床上,把头埋进松软的被褥里蹭啊蹭,满心的感动,不由发出一声真心实意的感叹:“还是自己的床睡得舒服!”
      熄了灯火,听着窗外深草丛里细细的虫鸣声,很快进入梦乡。
      睡至夜半,忽然感觉床边有人靠近。
      顿时,什么睡意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玉逍遥迅速掀被而起!
      “什么……”人。最后一个字被来人捂在手掌里,黑暗中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嘘,别怕,是我。”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很快又涌上一层薄怒,玉逍遥抓开他的手,隐忍地道:“君奉天,你干嘛?半夜三更私闯我的房间,想吓死我啊?”
      被指责者一点内疚惭愧的自觉都没有,只理所当然的道:“我睡不着。”
      “啥!你睡不着来找我干嘛,难道要我唱歌哄你入睡吗。”
      君奉天却答非所问,磨着牙,声音隐带几分恼怒,简直让人莫名其妙:“你倒是睡得挺好。”
      “这不废话吗,累了一天,谁不困啊。”玉逍遥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一副懒得跟你计较的样子。
      看得对方更气更怒,索性二话不说,撩开床帐掀起被子就往他身边挤。
      这入得夜来,天气就更冷了,君奉天进来时甚至带了一点寒意,把玉逍遥吓得一激灵,这下是彻底清醒了,推拒着,说话都不利索了:“奉天,奉天,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耍赖皮啊。”
      君奉天也不是会多话的人,干脆利索地将他按倒,曲起膝盖都快架到他肚子上去了,话倒是说得理直气壮:“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我……你……又在胡说八道。”
      “都怨你。”
      “合着都是我的错了。”
      “嗯。”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这个样子我才会睡不着呢。再说了,你半夜溜进我的房间,要是明天被人发现了,不就让我百口莫辩吗?”
      “闭嘴,再多言,我现在就让所有人都发现。”
      玉逍遥顿时不敢再多说了,双腿动了动,想挣开君奉天的束缚,结果君奉天干脆张开四肢,更紧的缠上来,几乎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把他压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师弟啊,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抱得这么紧,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君奉天听他呼吸渐渐急促,知道他不是说笑,这才大发慈悲的挪开一点,但还是伸手将他松松揽着,抱在怀中不放。
      简直拿他没办法,玉逍遥也不想跟他争了,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不知想到什么,径自闷笑几声。
      君奉天唇边也跟着勾起浅笑,道:“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像在做贼似的。”
      一句无心的话,却勾起心潮莫名失落。君奉天心里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细细密密的疼起来,脸上的笑意骤减一分,平添两分疼惜,他低头对玉逍遥耳语道:“逍遥,我们成亲好不好?我明媒正礼,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这样我们就能明正言顺地在一起,同床共枕,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胡,胡说什……什么!”玉逍遥低低呵斥,脸上漫开晚霞般的红,过得一过会儿,才觉得哪里不对:“等等,为什么是你娶我,我娶你不好吗?”
      “也好。”君奉天眉梢挑动,眸光幽暗,借着斜照进来的一抹月光仔仔细细的看他,唇边绽开浅浅的笑意:“那就按照民间的习俗来吧,聘金最少一万两,还有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衣饰被褥等等,这些一样也不能少。”
      “哇,你狮子大开口啊,照你这么说,娶个老婆不得倾家荡产了,这亏本买卖我是不会做的!”
      “不值得吗?”
      不值得吗?玉逍遥被他问住了。认真想了想,君奉天可是全仙门的偶像,英俊潇洒的仙门之光,堂堂的仙门少主。虽然有时特别霸道不讲理让他恨得牙痒痒,但除此之外,他是全身上下哪里都好,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好像天生就是为了合他心意的。如果花一万两就能够娶进门,好像还不错?
      “勉强值吧,不过我现在别说一万两,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你看要不你就将就一下?”
      “婚姻大事岂可将就,你还是老老实实嫁给……”
      “哎呀,看来我得努力攒钱然后赶快把你迎娶进门,不然你就嫁不出去了,那多可怜。”
      “是啊。”君奉天在他发顶亲了亲,手伸进里被子里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记住你今晚的承诺,不论将来发生何事,都不许你反悔。”
      “放心,我玉逍遥向来言而有信,说过的话就绝不翻悔。”玉逍遥乖巧的在他耳鬓厮磨,顺便赠送一枚安抚的微笑。
      他知道君奉天在担心什么,老实讲,他的心情也不比他轻松多少。可是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就下定决心,只要君奉天不愿放手,与他共同进退的话,他是有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的,大不了就一起赴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只要有他在,无间地狱都不怕。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一日,九天玄尊经过深思之后当众将神谕与正法正式赐于奉天逍遥二人。
      从护法双圣,应龙无忌与麟凤璇玑手里接过这口罕世奇兵时,两人同时感觉到身负的使命,胸口顿感豪气万丈。
      玄尊下令让他们诛杀鬼麒主,二人领命而去。这一去,就是几个月的时间。
      鬼麒主狡诈多疑,行踪不定,二人追查许久,最后终于确定他的基地在觉龙之海,玄黄岛之中。
      欲上玄黄岛,必先经过地狱海。
      两人站在觉龙渡口边,正欲乘船前往,这时,却忽闻云海仙门传来最高警戒令!
      邪天之祸,仙门生变,玄尊有难!
      玉逍遥本欲与君奉天一起赶回仙门救援,可是君奉天却觉得他们已追缉此人多年,此刻放弃未免不甘。
      他决意一人前往,玉逍遥劝说无效,最后只能将神谕解下,递于他手中。
      “有神谕正法方能开启天罚末神印,而且要杀鬼麒主当然也要算上我一份。”
      “可是你……”
      “现在换你怀疑我了?仙门尚有玄尊跟众师兄弟,但你可是要单枪匹马对付鬼麒主,当然是你比较危险。”
      “你先回仙门。”
      “不,至少让我送你一程。”
      “嗯。”
      离别在即,前途生死未知,玉逍遥心中无限担忧,只觉得依依难舍:“答应我,一定要手刃鬼麒主,活着回来。”
      “当然。”
      他目送着君奉天上船,目光深长,轻吐三字:“我等你。”
      那一日,东瀛百妖卷之内的五大巨妖之一,冥霾邪滍,直捣仙门而来。而玉逍遥在玄尊的指示下施展天剑唯一,最终身化天剑,一举将妖物贯体,弭平灾祸。
      奉天逍遥从此一战成名,但同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君奉天负伤而回,而玉逍遥却自那日起一直昏迷不醒。
      君奉天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与玉逍遥无关的一切都成了次要,他没日没夜的守在他床边,只为等他短暂的清醒一刻。
      玉逍遥昏昏醒醒,他也跟着寝食难安,心神不宁,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别说是明察秋毫的九天玄尊,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他对玉逍遥怀抱着怎么深重的感情!
      玄尊看在眼里,在君奉天第二次拒绝抽出时间带其他弟子们练剑时,终于彻底怒了,直接将他叫到书房训话。
      君奉天刚一踏进门槛,迎面而来就是玄尊胸膛中喷薄而出的万重怒火:“跪下!”
      君奉天不发一语,双膝跪地,挺直的脊背挟一股宁死不屈的倔强。
      他早已心中有数,知道玄尊会如何动怒,甚至会如何发落他。
      可他不悔,见过玉逍遥昏迷的样子,让他明白了世事无常,生死无妄的道理,他不要此生留下任何遗憾。
      如果此路荆棘丛生,非要走得跌跌撞撞,头破血流,那么便由他先走,让他劈荆斩棘,为两人开出一条血路。
      粉身碎骨,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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