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

　　“阿瑶，你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儿戏！”文渊被洛小瑶的决定气得七窍生烟，自下朝后一路追着她反复问道。
　　“我是认真的，五天后动身，公主已经先一步回国了。”洛小瑶无奈重复了第一百零八遍，快步朝宫门口走去，不然在到鄢国之前，自己一定先会被他烦死的。
　　“阿瑶你可想清楚了！皇上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飞鸽传书通知元熙了，他自会有办法解决此事。”文渊仍不死心，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听到元熙二字，洛小瑶猛地止住了步子，转头望向文渊问道：“他真的还好么？”
　　“他，他自然很好。”文渊一下被问住了，却很快笑着答道。
　　“真的？”洛小瑶盯着文渊狐疑地问道，“为什么公主说他病得快要死掉了……”
　　“那是被你气的……云玥公主的话你也信，你也是傻的可以了。”文渊毫不在意地说道，眉目间看不到半分紧张之色。
　　洛小瑶恼怒地瞪了文渊一眼，快步把他甩在了身后。听到慕景烨平安无事，洛小瑶心中忽然轻松了很多，就算鄢国之行危险异常，自己也能专心应对了。
　　“你真不后悔？”文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洛小瑶摇摇头，回答道：“左右我要离开这里的，不如去鄢国走一趟。”尽管嘴上说得那么潇洒，一想到自己将会去一个那么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沉甸甸的失落还是涌上心头。
　　提着一壶酒，洛小瑶去了星曜台，坐在崖壁的石栏上，看着远处灯火点点，心头忽然又多了一丝眷恋。虽然只是短短一年光景，临安城的一草一木却已如此熟悉了。
　　“阿瑶，你还好吗？”不知何时，云清涵走到了身后，淡然的语气中难掩担忧。
　　洛小瑶仰头喝了一口酒，笑着反问道：“你说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
　　“若这是你的决定，我相信你。到了鄢国也要多加小心，毕竟你是……女儿身……”云清涵背靠石栏面对着她，俊逸出尘的容貌一如从前。他们都没有变，原来变的人只有她一个人。
　　“谢了，我会小心的。喝吗？上好的竹叶青。”洛小瑶摇了摇手中的酒壶，醉意朦胧地问道。
　　云清涵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悠然吟道：“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
　　“承你吉言，谢了。”洛小瑶笑着说道，心里却是有些酸涩。
　　“我送你到鄢国吧。”。
　　短短的七个字宛如闪电一般划过了洛小瑶的心海，她望着云清涵，有些诧异，更多的是感激。原来还有他愿意陪着自己走一路，谢谢……
　　苦酒入喉，往事点滴在心头。不知不觉，洛小瑶的话多了许多，心里积攒已久的郁愤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一年前我离开无双城，只是想找到冰魄银针的解药。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不要倾一笑为我死，我宁愿自己死在无双城，至少死前还有他陪着。十年前的事就是记不得了，我又能怎么办？我只想做洛小瑶，我不要做妖月……为什么我要为我根本不记得的事负责？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以前会是个坏人？为什么我不是个普通人？为什么我生来就是孤零零的？为什么只有我没有爹娘疼？为什么他要这么绝情？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喜欢他……”说着说着，洛小瑶忍不住哭了，既委屈又难过。
　　云清涵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递来一方丝帕，帕上淡淡的洛神花香让人安神静心。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终于出发了，由两队羽林卫护送着几十车的聘礼，许风许朝任卫队长。他俩特意跟皇上请缨要护送洛小瑶去鄢国。有这二人在，洛小瑶心里踏实不少，好歹身边多了两个熟人，这一路也不会那么孤单。
　　马车很宽敞，里头布置得精致舒适。木板上铺着进贡的上等绒毯，一张小巧的墨竹榻可供人小憩，花梨木小圆桌上放着几盒酥饼果脯蜜饯。云清涵坐在临窗的软垫椅上，撩起布帘自在地欣赏着沿途的风光。洛小瑶则懒洋洋地靠在卧榻上，兴致缺缺地往嘴里丢着葡萄。
　　“还有多久啊？月晦。”洛小瑶打着哈欠问道，每天赶路的日子实在烦腻透了。
　　云清涵闻声放下了布帘，车里的光线顿时昏暗了许多。
　　“等过了这片红叶林，就到清竹县了。之后翻过百鬼坡行至渡口，走水路沿素女江直流北下，三日之内便可到玉荣关，出关后再行几里便到鄢国。”云清涵细致地跟她讲述路途详情。
　　“你知道的好清楚！想不到生在皇城的王孙公子也对天下如此熟悉。”洛小瑶打趣道。
　　云清涵似是无意地拨动了一下青丝腰带上系着的玉坠，淡然回答：“年少时我曾四处游历，对九州地貌略有知晓。”
　　“那一定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时光。”
　　云清涵低眸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拿起身边的寒玉笛幽幽地吹奏起来。笛声渺渺，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这些日子，洛小瑶常听云清涵吹奏此曲。那清幽的笛声仿佛来自天际，总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相思。
　　“这首曲子叫什么？”洛小瑶忍不住问道。
　　“长相忆。你想学吗？”云清涵放下玉笛，含笑问道。
　　“嗯。”洛小瑶使劲地点点头，坐起身兴奋地从他手中接过寒玉笛，学着他刚才的动作，似模似样地摆好了姿势。
　　云清涵坐到洛小瑶身旁，开始耐心地教授笛艺。
　　“啊呀呀，又错了！”洛小瑶沮丧地说道。学笛不易，不过好在她有云清涵做老师。才过了半个时辰，她便可以七七八八地吹上一小段了，可惜总是这儿那儿地出点小错。
　　“不要紧，初学者刚开始总是这样的，喝口水歇息一会。”云清涵对她制造的噪音毫不介意，依旧耐心温柔，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老师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全黑了。
　　“洛爷，黎王，我们到清竹县了。下官已经派人去驿馆打点好了一切。”许朝策马来到马车旁大声地说道。因为许风旧伤还未痊愈，这几日就由他一人当马前卒，替她们打点一切，可把他累坏了。
　　洛小瑶撩起车帘朝外头望去，但见街上灯火如虹，华光耀眼；熙攘人群，怡然自乐。原来又是一年花灯会到。
　　“许朝，你们先回驿站吧，我想四处走走。”话音刚落，洛小瑶便跳下了马车，兴奋地四处瞅瞅。
　　“爷，万一……”许朝为难地说道，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有我陪着她，不会有事的。”云清涵说着跟着洛小瑶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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