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

　　叶浩笑了笑，语气轻松而随意：“有什么不能说的？从前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就怕碰见女孩子哭。偏偏有个爱哭鬼一被捉弄就哭个不停，害的臭小子被他爹狠狠揍了好几顿。后来，这个臭小子带着迎亲的队伍去梅庄迎娶那个爱哭鬼过门，花轿到了大门口，却是静悄悄的……”叶浩的声音忽然低哑了下去，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眼里却透出凄苦，仰头喝下了一大口酒才接着说道：“人全都死了……爱哭鬼死的很惨，她以前最爱漂亮了……”叶浩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了，他合上了眼，微微叹了口气。
　　原来叶浩的故事是这样的，这些年，他一定过得很苦吧……洛小瑶握紧了拳头，忿忿地说道：“为什么要杀人全家？该死！”
　　“应该为了九龙阙，梅家是上古九州诸侯国秦国的王族后裔。他们当日所中之毒正是一钩吻，而一钩吻的配方只有历代唐门掌门才知道。前任掌门病逝前将配方告诉了三子，可是他一死，唐门上下便因争夺门主一位而变得四分五裂，唐三少唐玉棠被诬勾结妖邪而被逐出家门，而他娘为救爱子含恨自缢了……可笑如今的唐门之主竟已不知晓一钩吻的配方。”叶浩平静地说道，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也从最终的抗拒，愤恨，哀痛……慢慢转变为了面对，接受及想念。如今，他已经可以坦然地讲述当年事情的经过，哪怕每一次复述都宛如一把剑刃用力划开已经结疤的伤口。
　　“所以你一直在千辛万苦寻找唐玉棠的下落，还拒绝了另一门婚事？”
　　“嗯。”
　　“那你还要继续报仇吗？”洛小瑶担心地问道。海棠显然不是惨案的最终元凶，但是洛小瑶真不想看到叶浩被仇恨蒙了眼睛，余生活在仇恨中。
　　“报仇？去找魂笑吗？我不是他的对手，甚至这一辈子我都很难杀了他。放心，我不会活在复仇中，爱哭鬼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但是将来若有杀他的机会，我决不会错过！”语罢，叶浩喝了下一大口酒。
　　“呵，这才是我认识的叶浩！今天咱们不醉不归！小二，再来两坛陈年汾酒！”洛小瑶招呼道，替俩人斟满酒，碰杯后也一口气喝完了。
　　觥筹交错，酒菜飘香。正当洛小瑶喝得醉意醺醺，忽然店小二的一声“睿王爷里边请”，惊得她被一块鸽肉硬生生地卡住了喉咙，咳个不停。
　　“阿瑶，你怎么吃肉都会噎到？”叶浩拍了拍她的后背明知故问地说道。
　　“没事，没事。”洛小瑶心虚地低头喝了一口酒，好不容易把肉咽下了，眼睛偷偷地瞄向楼梯口。不一会儿，慕景烨便带着一位姑娘上了楼，文渊和即墨凌也都在。楼上那么多位子他们不坐，偏偏挑了与自己相邻的雅座坐下。用来隔开的帘子并没有放下，什么都瞧的清清楚楚。那位姑娘的年纪看似比洛小瑶还小一些，明眸皓齿，娇俏可人。文渊随意地四下扫了一眼，顿时愣住了，待认出了洛小瑶，眼中的惊艳之色转变成了惊吓，转而又抿嘴一笑，表情玩笑地望向慕景烨。
　　洛小瑶瞪了文渊一眼，想不到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慕景烨连他也瞒着。可是慕景烨自进屋起就没有看过洛小瑶一眼，明媚笑容，神态自若，对着那位姑娘关切地说道：“絮儿，天气寒冷，吃些羊肉最好不过了。这儿的烤全羊味道不错，你喜不喜欢？”
　　“一切都听师兄的。”那姑娘甜甜地答道，神情亲昵。
　　师兄……哼，他的漂亮妹妹还真多！洛小瑶郁闷地想着，又喝下了一大口酒，眼睛依旧不听使唤地瞄向那里。
　　过了会，小二给那桌端去了一整只腌过的羊腿，串在铁架上用炭火慢慢烤着。他们几人边吃边烤边撒上香料抹上蜂蜜，片片外焦里嫩，香飘四溢。慕景烨小心地用刀割下一块送到了那位姑娘盘里。
　　洛小瑶闻着诱人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可看到慕景烨殷勤的模样又气得不行，心里五味交杂。
　　“怎么？不开心？”叶浩凑近洛小瑶小声地问道。
　　“谁说的！我哪有！”洛小瑶赶忙辩驳道。
　　“呵呵，那你想不想让他难受难受？”叶浩一脸狡诈地问道。
　　“怎么做？”洛小瑶立刻来了兴趣，好奇地追问道。
　　叶浩阴险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搂过洛小瑶的腰，同时掌风拂过，原来系在柱子上的幕帘落下。一瞬间，洛小瑶似乎瞧见了慕景烨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
　　“你！”洛小瑶飞快地推开叶浩，顺势往他肩膀捶了一拳。只是这一举动隔着幕帘，朦朦胧胧的，瞧着倒更像是打情骂俏。
　　“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吧，现在该换他不开心咯！再叫一壶竹叶青如何！”叶浩歪着头看洛小瑶，讨好地说道。
　　“可我身上的钱怕是不够啊……”洛小瑶有些为难了，出门走得匆忙，银子没有带够，而这里的竹叶青又是出了名的贵。
　　“没事，还有金宝嘛，大不了再拿它去换银票的……”叶浩成竹在胸地说道，手指敲了敲腰间挂着的小木筒。
　　忽然剑气闪过，幕帘瞬间落下了。只见那位姑娘杏目圆瞪，手持长剑，站在堂中，一声娇叱：“叶浩，你这个无赖！还我金宝！”
　　“姑娘，你是谁？”叶浩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曲！凌！絮！”那姑娘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杀气。
　　叶浩脸色乍变，手中杯子落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从窗口跳了出去。那姑娘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这是什么鬼？”洛小瑶被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阿瑶，过来。”慕景烨说着慢悠悠地喝了口酒，眼眸带笑，神情云淡风轻。
　　“公子，你认错人了。”洛小瑶掐着嗓子说道，转身也开溜了。
　　青梅酒入口绵软甜香，回味甘醇，极易使人贪杯，但此酒后劲十足，即便是许多闻名乡里的千杯不醉、万杯不倒，也常常败在它的手上。洛小瑶刚喝了有大半壶的青梅酒，加之又疾走了一段路，酒气一下上了头，脚下不禁有些虚浮，踉跄了几步险些摔个嘴啃泥，不得不就近找了个街边的茶铺坐下，喝口热茶缓缓酒劲。
　　醉眼迷离间，洛小瑶无意瞥见对街的一家伞铺，挂在屋檐下花花绿绿的油纸伞煞是好看，忽地想起了前几日睿王府小厮送来的请帖。大后天就是慕景烨的生日了，他循例给满朝文武发了帖子，表面看来是愿与同僚一聚，共贺生辰，可细读几遍，便不是纸上那个意思了，那家伙分明在暗示别人，不亲熟的别来烦自己，该干嘛干嘛去。知情识趣的自然不去凑这热闹，可也有不少脸皮厚的眼巴巴地盼着巴结慕景烨，恨不得早几日就赖在睿王府门前不走了。洛小瑶打定主意不去凑热闹的，可是人不到，礼总要到的，洛总管这几天没少在耳边唠叨筹备贺礼的事。本来洛小瑶还为这事犯愁，顿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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