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

　　茶香氛郁，香炉袅袅，洛小瑶靠着丝绸软垫津津有味地听鬼蝠讲着以前他跟倾一笑刀尖舔血的日子，不觉竟忘了时辰。突然墙上挂着的那串彩铃无风却响了三声。鬼蝠听闻铃声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迅速从雕花木柜中取出一个玉瓶，然后将瓶中的液体细细地抹在脸上，只是眨眼间，他脸上的刺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洛小瑶这才第一次真正看清了鬼蝠的相貌，没了刺青遮挡，他真当得起沉璧公子这个头衔！与寻常男倌那副柔柔弱弱的媚态不同，鬼蝠生的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眼神中的桀骜不驯更显得清高孤傲，不可轻视。洛小瑶开始明白为什么鬼蝠要在脸上刺青了，这样出众的相貌出门，怕是会惹上不知多少桃花债。
　　鬼蝠才在洛小瑶身边坐下，门就被人用力推开了。
　　一个身着黄杉的年轻姑娘蛾眉倒蹙地闯了进来，身后紧跟的青衣男子则是一脸无奈。
　　“沉璧公子，颜抒姑娘她……”
　　“我知道了，素衣，你退下吧。”鬼蝠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沉璧，你说过你不随便接客的！”颜抒眼见鬼蝠貌似亲昵地靠在洛小瑶的身上，立刻杏眼圆睁地质问道，而自动忽略了洛小瑶脸上呆若木鸡的震惊表情，双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更显得她艳若桃花，楚楚动人，“这座铜雀楼你想留就留，你想走就走，没人拦得住你，也没人能逼你。你为什么还要陪萧瑶，你知不知道他是睿王的人！”
　　鬼蝠冷漠地瞥了颜抒一眼，唇边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反问道：“颜姑娘，这话我已对你说过很多遍了。我干的就是这一行，吃的就是这碗饭，不接客我用什么养活自己？至于萧公子，他是谁的人与我何干？萧公子既然付得起钱，也入得了我的眼，我自然愿意陪他一晚。”
　　“可……可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我求了你那么多次，求你跟我走……”颜抒说着说着眼睛红了，脸上那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瞧的出她是真心喜欢鬼蝠。
　　全程充当背景板的洛小瑶见此情景实在于心不忍，正想开口安慰两句，忽然感到腰上被鬼蝠用力掐了一下，被迫喝下了鬼蝠喂的一杯热茶，烫的舌头发麻，只得乖乖闭嘴。
　　“你喜欢我？”鬼蝠又笑了，挑眉反问道：“颜抒，你说你喜欢我，你钱带够了吗？我这一晚可抵得上颜尚书一年的俸禄。”
　　颜抒听了羞愤难当，嘴唇微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鬼蝠似是觉得这把火烧的还不够旺，站起来走到颜抒面前故意凑近她的耳边，语气暧昧地说道：“你若肯把你爹的人头带来，我也不是不能与你亲近。若颜姑娘还想做些别的，我也自当相陪……”
　　颜抒脸色瞬间白了，气得浑身发抖，甩了鬼蝠一巴掌，哭诉道：“沐笙，你没有心！”接着转身跑了。站在门口的小厮立刻把房门关上了。
　　“你真狠，辣手摧花。”洛小瑶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对了，那姑娘为什么喊你沐笙？还有什么人头？”
　　鬼蝠面色一沉，显然并不愿提及这个话题，只草草回了一句“哼，难道我生来就叫鬼蝠么？”便不再开口了。
　　洛小瑶百无聊赖，瞧着鬼蝠这副俊俏郎君的模样，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以前就是这么躲避官兵搜捕的？那阿笑呢？”
　　鬼蝠愣了下，皱着眉极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扮恩客。”
　　洛小瑶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忍不住笑了，忽然感到鬼蝠杀气腾腾地目光投来，立刻收起了笑容。
　　夜已深，洛小瑶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府去，鬼蝠叫住了她：“已经快宵禁了，今夜你就宿在这吧。这房间留给你，我另找一间。”
　　洛小瑶想了想，这么晚出去要是被巡防卫碰到了也不好解释，便点点头同意。洛小瑶解开了外衫衣带往床铺走去，鬼蝠也起身准备离开，就这这时突然铃铛又响了五声。
　　“你的桃花债真多”洛小瑶忍不住抱怨道。
　　“未必是我。”鬼蝠神色肃然地答道。
　　“挨个屋子搜！”
　　屋外响起了吵杂的脚步声，还有一扇扇门被踹开的声音。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即墨凌走到门口随意地朝里瞥了一眼，脸色微变，然后高声说道：“元熙，人找到了。”
　　然后，洛小瑶看着慕景烨步态优雅地出现在了房门口，身上的清贵气质与这烟花之地格格不入。洛小瑶的心拔瞬间变得凉拔凉的，哀叹吾命休矣！
　　“元熙，好……好巧。”洛小瑶满脸堆笑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慕景烨不动声色的说道，脸上看不出是怒是喜，只是当他看到洛小瑶衣带解开的模样，眸光忽的一暗，转身就走。
　　洛小瑶哪敢再停留片刻，赶忙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快步跟了上去。
　　鬼蝠始终作壁上观，一言不发，脸上似笑非笑，想不到最不该牵扯的人，你已经惹上了……
　　出了铜雀楼，慕景烨快步登上了门口停留的一辆马车，站在一旁的即墨凌递给洛小瑶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洛小瑶急忙跟了进去。待二人坐稳，马车便缓缓地驶动了。
　　车里光线昏暗，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人影的轮廓。洛小瑶心中忐忑，如坐针毡，可慕景烨偏是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四下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许风许朝说这里有个沉璧公子相貌不俗，我才过来瞧瞧。”洛小瑶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忍不住打破了僵局。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对双胞胎对不住了。
　　“哦？”慕景烨清冷地问道：“原来我在萧将军这里如此相貌粗鄙，入不得眼。”
　　慕景烨一向称呼自己阿瑶，这会都用上生疏的官称了，洛小瑶额上直冒冷汗，咽了口唾沫，拍马道：“瞧过之后，还是元熙最好看。”
　　“可我若晚来片刻，你们岂不已是宽衣解带了？”慕景烨语气漫不经心地问道，马车中的气氛顿时凝固了。
　　“没……没有！绝对没有，我这是衣带不小心开了！”洛小瑶紧张地解释道。
　　慕景烨听闻并不做声，洛小瑶瞧得出他是知道自己没全说实话，可是鬼蝠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告诉他的……铜雀楼能一直平安开到现在，想来一直都不曾被人发觉与暗夜七煞有关，洛小瑶心一横，赌一把了，便说道：“沉璧长得有几分像阿笑，我想他了。而且铜雀楼本就是无双城的产业，他们不敢对我无礼。”
　　慕景烨在黑暗中凝望了洛小瑶片刻，忽然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长情之人。但依照沁轩国律法，当值官员玩忽职守，夜宿青楼，仗五十，罚俸半年。”
　　洛小瑶大惊，连忙分辩道：“我今晚不当值。”
　　“是吗？我分明记得我吩咐过……”慕景烨故作惊讶地说道。
　　洛小瑶这哪不明白慕景烨是故意要罚自己了，可五十棍下去屁股怕是保不住了，慌忙求饶道：“元熙……我错了！”
　　慕景烨撇过头不理她。
　　“爷……我真的错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洛小瑶继续讨饶道。
　　慕景烨继续不理她。
　　“爷爷！饶命！”洛小瑶真没辙了，抱住慕景烨的胳膊蹭了蹭，泪眼汪汪地说道。
　　慕景烨伸手轻轻揉了揉洛小瑶的脑袋，动作那么温柔，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
　　“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
　　马车停在了状元府门口，洛小瑶道了声谢赶紧下车跑进府去。车子随后驶进了附近的一条暗巷停住，一道黑影倏地出现，跪在了车前。
　　“雾影，自己去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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