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

　　　生怕某些姑娘阴魂不散地跟着，洛小瑶快步离开御花园后索性跃上了廊顶，轻巧地飘过了几间宫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座假山顶上，正想下去，忽然听到下面有俩人在谈话。如果洛小瑶记得不错，这两个声音应该是那个讨厌的宣王慕景焕和他的小跟班禹王慕景焀的。左右都偷听了，不听白不听，洛小瑶立刻屏息凝神，小心地俯下身子藏好。
　　“……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二哥，你瞧刚才慕景烨那小子在宫门口对你的态度！他竟敢故意把轿子停到你前面，还有那些不阴不阳的话！气死我了！”小跟班义愤填膺地控诉着慕景烨的恶行。
　　“四弟，忍忍吧，如今六部之中他的势力已经占了一半，父皇又对他言听计从，我们能奈他何？原本武状元一事，叶寒秋十拿九稳，可恨都被那个姓萧的小子给搅黄了！”宣王的话让洛小瑶感到背后凉风飕飕，这家伙怕是要对自己打击报复啊。
　　“二哥!自从太子死后，我们几个兄弟都唯你马首是瞻，独独那个慕景烨处处和我们作对！要真把我逼急了，我非宰了他不可……”小跟班恶狠狠地威胁道。
　　“嘘——”，宣王慕景焕立刻警告小跟班，压低了声音说：“四弟，你忘了他是怎么对老五老六的！什么兄弟之情，对他来说都是狗屁！谁挡他道，他就灭谁！朝中敢反他的几乎都被他杀光了。如果不是恩师一直极力维护我们，恐怕我早就……”
　　“二哥，他得意不了多久。今日的春日宴上我准备了一份大礼送给他，晚上咱们就等着喝酒看戏！”慕景焀说完狞笑了一声。
　　那二人的脚步声渐远，洛小瑶才谨慎地从假山上跳了下来，摸了摸脑门上的冷汗。这俩家伙怕是要对慕景烨不利啊，得赶快找到他。
　　洛小瑶没头苍蝇似的在宫里乱窜，四处寻找慕景烨。可这皇宫实在太大了，要找到他们三个谈何容易。经过了冗长的雕花回廊，绕过了九曲十八弯的千波桥，洛小瑶到了一潭碧波旁。青烟竹筏，瀑布飞鸟，水汽衾氤，恍如仙境。想不到宫中竟然还有这般出尘绝俗的地方。湖边的凉亭里，一抹水蓝色的身影如此熟悉——黎王涵。只见他正端详着棋盘上的一局残局，眉目清朗，仿佛整个人融入了景中。
　　洛小瑶不敢随意打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只是这细微的脚步声还是没逃过云清涵的耳朵。他转过头，淡淡的笑容在脸上漾开，柔和的眼眸望着洛小瑶，一如初见时的轻逸如云，“萧状元，好久不见，恭喜。”
　　“多谢黎王。”洛小瑶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想来他应是认出自己女扮男装了，却只字未言。不知为何从见到云清涵的第一面起，她便对这个人全不设防，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
　　“你有何急事？”见洛小瑶脸上似带焦虑之色，云清涵放下手中的棋子，柔声问道。
　　“黎王殿下，你可以见过元……睿王？”洛小瑶赶忙问道。
　　“不曾。”云清涵摇摇头，语气抱歉地答道。
　　“我有急事要找他，那就先告辞了。”洛小瑶说完正想离开，却被云清涵拉住了。
　　“我可以帮你找元熙过来。只要他还在宫里，荧惑就可以找到。”云清涵说着指尖突然幻化出一只灵蝶，流光溢彩，“找到元熙，告诉他萧瑶在千波湖畔等他。”荧惑似是听懂了主人的吩咐，翅膀微颤，然后消失不见了。
　　“多谢黎王！”洛小瑶连声感激道，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黎王帮忙比自己没头没脑地瞎找强多了。
　　“若是当我朋友，还是叫我月晦吧。”云清涵淡淡一笑，为洛小瑶斟了一杯酒。
　　“那你也还是叫我阿瑶吧。”
　　白玉酒杯里，鲜红的液体泛着诱人的光彩。洛小瑶拿起酒杯凑近一闻，不由地赞叹道：“好香醇的酒啊！”
　　“这是清州进贡的葡萄酒，不可多得的佳品。”
　　一饮而尽，酒味略带青涩，回味悠远，可惜似乎缺了点什么。洛小瑶把玩着酒杯，笑着问他：“月晦，你知道葡萄酒怎么喝最好？”
　　“冰镇。只不过如今正值七月，宫中用冰也十分紧张……”云清涵略带遗憾地说道。
　　“你忘了还有我呢！”洛小瑶说着得意一笑，拿起桌上的酒壶，慢慢催动玄冰真气。不一会，酒壶壁上就冒起了丝丝白气。洛小瑶为云清涵斟上一杯。他细细品味，眼梢多了几分笑意：“刚刚好。”
　　“那当然！”洛小瑶自豪地说道：“当年在倾城山，我常替阿笑冰镇葡萄酒。那时候我常常怀疑，他教我玄冰诀的目的就是要我给他当苦力。可是如今，阿笑现在再也喝不到我给他冰镇的美酒了……”洛小瑶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了，脑海里浮现出倾一笑坐在桃花树下唤自己为他斟酒的模样，仿佛就发生在昨日。自己不是一个多情之人，甚至有些愚笨，倾一笑对自己的好也是在他走了之后才慢慢察觉的，可惜终究太迟了……
　　“不要难过，阿瑶。若他泉下有知，定不想看到你为他流泪。”云清涵温柔的声音好似世上最好的治伤良药，能够抚平所有的伤痛。
　　洛小瑶掏出手帕胡乱地揉擦了几下脸，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说道：“月晦，谢谢你。”
　　“你们倒是惬意。”一个傲娇的声音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洛小瑶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立刻向后挪动了身子，与云清涵保持了距离。
　　慕景烨挨着洛小瑶坐下，文渊和即墨凌跟随其后也坐下了。凉亭之中顿时热闹了许多。慕景烨随手用扇指了指棋盘中的黑子，问道：“黑子已然困兽笼中，不占天时地利，徒劳无益。月晦，你为何会对一盘死局花费心思。”
　　“绝处逢生，方有乐趣。”云清涵凝视着黑子，淡然自若地答道。
　　“阿瑶，你找我来何事？”慕景烨看着洛小瑶又问道。
　　“我听到宣王和禹王打算晚上送你一份大礼，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洛小瑶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这俩蠢货，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不足为惧。”慕景烨不以为然地说道，突然看到了杯中的酒，眼中立刻浮现出了惊艳之色：“冰镇葡萄酒，甚好！阿瑶，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了。”
　　慕景烨的语气像极了讨糖吃的孩童，洛小瑶算是败给他了，乖乖地替他斟酒，也顺便替文渊和即墨凌斟满了酒杯。
　　“还不错。”难得从阎王脸口中听到一句好话。
　　文渊边喝边抱怨道：“你们走就算了，还拖上我……几个男人在一起喝酒，光有美酒美景，却无佳人，无趣的很，无趣的很啊！”
　　“等到文老夫人逼婚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无趣了。”慕景烨品了一口酒，懒洋洋地抛出了这句话。
　　“你干嘛提我娘？”文渊立刻警觉地问道，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
　　“我可听说，她老人家今天要亲自来给那个风流成性的不孝子找媳妇……”慕景烨故意慢吞吞地说道，目光透着狡黠。
　　文渊先前的洒脱不羁立即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一张俊脸愁苦兮兮。世上女子文渊皆可轻易应付，可唯有一人——他亲娘，教他毫无招架之力。
　　云清涵并未参与他们的说笑，而是沉思片刻又往棋盘上落了一颗黑子，眉头微蹙，琥珀色的眼眸黯淡了几分。
　　“月晦，怎么了？”洛小瑶见状担心地问道，手不由地伸向他，可在半途中被人用骨扇截住了。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慕景烨喝了口酒，仿若无事地说道。
　　云清涵眼眸微抬，甚是抱歉地解释道：“酒喝多了有些醉了。许久没有喝过这样的美酒了，是我贪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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