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美人

　　寿宴临近，汉阳侯府里里外外忙起来，场地的布置，招待客人的吃食，紧急情况的处理以及客人临门时的接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安排。
　　老夫人的生日，要宴请京城各家达官贵人，隆重程度不亚于过年，从来来往往的下人就可以看出，这次的寿宴很盛大。
　　不过再忙也忙不到宋轻晚的紫薇园，寿宴前三天学堂彻底停了课。
　　宋轻晚每天除了看书就是打理那盆“价值连城”的万年青，根据书上的介绍，宋轻晚无师自通，利用了许多辅助材料，将万年青盆栽打造得意趣盎然。
　　一株万年青略显单薄，她就用两株紧密挨着，辅以文竹，再用一块奇特的石头将它们隔开。
　　一个小小的花盆里，文竹万年青，一刚一柔，隔“山”而望，末了，再加上宋轻晚刻意到湖边挖的苔藓，高低错落有致，自有一番观赏价值。
　　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吉利讨喜的名字，宋轻晚图方便，直接定了松鹤延年，松和鹤是长寿吉瑞的象征，用来祝寿再合适不过。
　　很快到了外祖母寿宴这天，宋轻晚一大早被秋叶从被窝里拉出来。
　　“姑娘，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不能迟到”，秋叶知道自己姑娘有踩点的习惯，可近日是特殊情况，秋叶不得不早早的把宋轻晚叫醒。
　　“我知道，先伺候我更衣”。
　　秋叶将事先准备的衣裙捧出来，有第一次进府时的经验，秋叶这次选的衣服很合适。
　　豆青色绣寿字纹撒花软烟裙，豆青色素而不淡，绣花图样是象征吉祥如意的寿字纹，既避开了艳丽的颜色，又表达了贺寿的心意。
　　这一身比她刚进府时穿的白底海浪纹挑线纱裙隆重的多。
　　“姑娘真好看”，秋叶再次化身自家姑娘的迷妹，“不过可惜姑娘还在孝期，好多漂亮的衣裙不能穿……”
　　“秋叶，住嘴，这种话能随便说吗？”未等秋叶说完，宋轻晚严厉的喝止了她。
　　“现在我不罚你，从外祖母寿宴回来之后，自己反省自己”。
　　“姑娘……”秋叶一时不明白为什么宋轻晚发那么大脾气，回忆自己说的话，没什么不对呀？
　　哎，秋叶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了，有时候转不过弯儿来，宋轻晚见秋叶还是懵懂无知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叹口气。
　　“姑娘，老奴慢慢调教，秋叶虽然不太灵光，但好在忠心”，林嬷嬷目睹发生的一切，见宋轻晚似乎有点忧心，忍不住劝慰。
　　“我知道，是我对秋叶期待太大，嬷嬷平日多指点她一下”，宋轻晚也知道这事急不来。
　　她身边能独当一面的人不多，青雪和青雾还小，要成气还得等两年。
　　收起多余的心思，宋轻晚将精力全部集中在寿宴上。
　　盆栽连泥土带盆，一个人肯定搬不动，宋轻晚吩咐青雪带着两个小厮把礼物搬到外祖母的云鹤堂。
　　“青雪，你今天的事情就是为我守好它，无论如何不能让盆栽受到丝毫的损坏”。
　　“是，奴婢遵命”，青雪平日里话少，可做事认真仔细，只要宋轻晚吩咐了，青雪就一定能做好。
　　安排妥当，宋轻晚则带着秋叶和林嬷嬷前往会客厅。
　　男客在前院，女客在后院，女客又分为已婚妇人和闺中女孩儿，宋轻晚今天要和侯府的五姐妹一起，在菡萏轩接待未出阁的贵女们。
　　这其中又有很多讲究，嫡出的由侯府嫡出的姑娘接待，庶出的则由程如萱和程如涵接待。
　　宋轻晚第一次在侯府亮相，身份不尴不尬，在许多人看来，失了依靠的表姑娘，可能连庶女也比不上。
　　宋轻晚自知身份尴尬，到达菡萏轩之后，不和任何人抢风头，谦逊有礼的站在众位姐妹后面，有客人到，就礼貌的笑笑，如果有好奇的问起，自有程仪琳或程仪瑾两位姐姐代为介绍。
　　哦，原来只是表姑娘啊，还是父母双亡的那种，不感兴趣。
　　大部分人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便失了结交的兴致，自寻玩的好的伙伴一处说话。
　　宋轻晚也不恼，世情大抵如此，即使闺中女儿的结交，也要看身份是否相当，抑或能否为自己带来利益。
　　刚好，这两样宋轻晚都没有。
　　一屋子的娇客，衣香鬓影，暗香浮动，菡萏轩里仿佛无数只五颜六色的彩蝶翩翩起舞，彩色的裙裾荡起层层云霞。
　　娇客们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宋轻晚懒得硬往里面挤，自己尴尬还破坏别人的气氛，她安静的找个位置坐下，哪桌糕点没了让丫鬟摆上新的糕点，茶水没了上茶水。
　　不争不抢，落在众位贵女眼里，居然得了个细心妥帖的名声。
　　时间差不多时，侯府的姑娘们引着一群娇客到云鹤堂的大厅，祝寿就要开始了。
　　贵女大多随家里长辈一起来，各自到自家长辈座位旁坐好，等待宴会开始。
　　大舅母打头，几位舅母分别呈上给外祖母的贺礼，俱是精心准备，价值不凡，祝寿的词也是花样百出，听得老夫人眉开眼笑，连连夸媳妇嘴甜。
　　舅母们完了，才是侯府众姐妹的重头戏。
　　大表姐程仪琳一马当先，“孙女不才，这些日子苦练琴艺，一曲《霓裳》，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大孙女”，老夫人笑着给客人介绍，嘴上说着不成器，表情里却是满满的骄傲。
　　知道知道，大家惯用的套路，贬低自己人，然后等别人来反驳，比自己直接夸效果好的多。
　　随着老夫人的话，众人的目光均集中在场中央的程仪琳，她今天穿了一身穿海棠红盘锦彩绣云烟裙，娇艳抚媚的海棠红热烈耀眼。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裙上用极细的金线绣了宝相花纹，金能反光，一举一动都仿佛有细碎的流光闪过。
　　大舅母下血本了，这一身衣裙，加上头上相互呼应的红宝石头面，没个千两银子绝对拿不下来。
　　人靠衣裳马靠鞍，大表姐五分的容貌被衬出了八分，对得起端庄大方几个字。
　　万众瞩目让程仪琳有一瞬间紧张，但随即镇定下来，洗手焚香，投入到表演中。
　　《霓裳》本就是一首欢快的曲子，程仪琳技法娴熟，虽没有达到大家水平，但一曲弹毕，堂内的气氛还是非常不错。
　　“大姑娘小小年纪，琴艺已如此出众，老夫人真是有福气啊！”
　　“老姐妹平日还藏着掖着，要我说，这么漂亮能干的女孩儿，就应该放出来让我们羡慕羡慕，你们说是不是？”
　　说话的是老夫人多年的手帕交——穆亲王府的老夫人，在场的女眷里，当属她身份最高。
　　老夫人平日里最得意的便是有这样一位手帕交。
　　地位最高的穆亲王府老夫人都开口夸赞，其他人还不赶紧跟上，各种夸奖的话不要钱的往程仪琳身上堆。
　　程仪琳骄矜而不失礼貌的道谢，总的来说，这次亮相十分成功。
　　“大姐姐多才多艺，做妹妹的自然不能太差，早在半年前，我就开始动手为祖母绣了一面小屏风，祝祖母松鹤同年，长命富贵”。
　　待大家对程仪琳的夸奖快结束时，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听声音就让人觉得这是个蕙质兰心的人。
　　果然，一袭缃色曳地烟珑梅花百水裙的少女盈盈而立，和程仪琳的富贵大气不同，程仪瑾身上多了少女的娇俏，还有饱读诗书的书香之气。
　　“得，老夫人，你家的孙女个个都顶漂亮，看得晚辈我都想偷一个回去养着”，善于活跃气氛的承恩侯府当家夫人沈氏，一张利嘴最是会说。
　　“就你会说，欢姐儿城哥儿，哪个不是顶顶优秀”，欢姐儿城哥儿指谢时欢和谢时城，是沈氏的一双儿女。
　　夸完沈氏儿女，老夫人才开始介绍程仪瑾：“二孙女，为人妥帖，平日里最喜下棋”。
　　看来瑾表姐很讨老夫人喜欢，介绍时不仅夸她妥帖，还特意带上瑾表姐无法现场展示的特长。
　　不过宋轻晚倒是注意到一个细节，外祖母夸奖瑾表姐时，琳表姐不屑的瘪了瘪嘴，幅度很小，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见。
　　看来琳表姐对外祖母的偏爱颇有微词啊！
　　程仪琳贴身丫鬟早已准备妥当，将屏风呈到老夫人面前。
　　屏风面积不大，绣艺却着实厉害，松鹤延年，仙鹤绣的活灵活现，仿佛要从屏风上飞出来一样。
　　“二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绣艺，不简单啊！”
　　“提前半年就开始准备，可见姑娘是个纯孝的”，平日和三夫人交好的御史夫人把大家没注意到地方点出来。
　　三夫人和御史夫人的相交也是京城一大令人惊叹的事，按理说，三夫人出身皇商，什么不多，就银子多，而御史则是最清廉的一个职位，御史家大多清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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