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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第二日,我在那株生机泷翠的月桂下醒来,右腿麻的厉害,看去时不由得愣了。
琼姬枕在我腿上,酣睡正甜。
昨个儿她闹了我好一阵。我自认,撒酒疯谁都躲得远远的,琼姬则是,谁都别想躲得远远的。我认输。我撒酒疯好歹是闹自己,她是闹周遭。茂茂乘着她把我拽住不放的空隙,果断躲进房里抱膝盖去了,现在都还没出来。
地上散落的酒坛空空如也,我珍藏了数千年的桂花酿,一夕之间全进了她的肚。喝了这么多,难怪现在都未醒。
这得是有多深的怨念,需要排遣。
我可是不能奉陪,再让她枕下去,当真要砍了月桂做拐杖了。
摇了摇。
没醒。
醉得这般不省人事,还是把她送回梵音宫,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个好歹,这口大锅我可背不起。转念一想,似有不妥。若是琼姬再吐出什么醉里真心,不是明摆着告诉苍竺,他头顶的帽子有多绿么。
太不厚道。
甭管哪一口锅,我都不想背。
我贴在她的耳旁,说了句:“苍衍。”
“大殿下。”
琼姬顷刻醒了。
这名字十分好用。
我一瘸一拐的爬到秋千上,万不该学年轻人在树下睡了一觉,一身的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七宵天的徐徐清风最是沁爽,吹醒了琼姬的酒意,方知上了我的当。
她坐到我旁边,神色十分的复杂,忍了半晌:“你,你都知道了。”
这个么,我也不想知道啊。
“老身本无心,你拽着我不撒手。”
按着书上的说法,下一步她该堵上我的嘴,若堵不上便要威逼利诱,倘或还不成,只能杀人灭口。
琼姬逼将过来:“你千万别说出去,我,我请你吃茶。”
这书上说的,也不能全信。我捡了旁边一本书,翻到某一页拿给琼姬看。
末了,她道:“灭你的口,我打得过你么,搞不好反过来让你给灭了。”她叹了口气,“终归是我自己酒后失言,好在听到的人是你。我一直都隐忍自持,许是在你这儿住的太惬意了。”
我与琼姬相处了些时日,知她并不是那般在意细枝末节的人。我道:“你是担心这件事会传进苍衍的耳朵。”
“他负了我,我还想着他,传出去我多没面子。”琼姬捡起地上的酒坛,“云漾,没酒了。”
我眼皮突了突,她再住下去,我只怕要倾家荡产。
“哎,你别走啊。”
我不理琼姬,拣了几本书歪在软榻上看起来。也不知司墨何时回九霄天,这些书我都看了好几遍了。
琼姬跟来歪在对面:“你老是看这些凡尘闲书,可知道人间的夫妻都是什么样子。”
我挑了几本丢给她,让她自己看。
半盏茶未到,琼姬便坐不住了,丢开了书:“云漾,我一看书就犯困,俗话说眼见为实,不如我们去凡间走一走,看一看。”
说罢,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拽了我就走。我这才明白,撒酒疯拽了人不撒手不是她隐藏的属性,而是原有的激发。
我就这么让她一路带去了,凡间的一个小茶肆。说书的老先生卖力的说着各种奇闻异事。琼姬听得津津有味。
我很是纳闷:“你不是说想看一看人间夫妻相处之道,怎的跑来喝茶。”
不去酒馆却来茶肆,莫不是口味变淡雅了。
琼姬笑得风情万种:“这茶很香,再来一杯。”
然后在我审视的眼神下,道了出来:“我和你好歹也是三岛十洲有头有脸的,偷窥凡人夫妻,总有那么一丢丢猥琐,若碰上夫妻行乐,更是尴尬,还是安安静静的喝茶。”
说好的走一走,看一看,原来她打的是偷窥,这岂是一丢丢猥琐,简直就是猥琐他娘给猥琐开门,猥琐到家了。
再说了,我完全没有必要,专程跑到凡间来喝茶。
“小琼啊,你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不多时,但见一个芳龄十七八的姑娘,羞答答的走来坐到我面前,软声软语的问:“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可有,可有意中人。”
我一口茶水凝在嘴边。
琼姬恐因我俩仙貌遭来凡俗不轨之徒,也因着好玩,是以,我和她皆化了男子模样。不成想,还是惹来了桃花。
现今也不知哪年哪朝,民风甚是开放,大街上若看对了眼,隔天就能领家去。
这姑娘冲我来的,含情脉脉的眼神只差没把我生吞活剥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拒绝太猛,搞不好跟流蜀一般,找地出家去了。
“姑娘,你可是第一次。”我问道,流蜀那时情窦初开,若她不是,那就好办了。
她一张小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全红了:“公子,奴家自然,自然是清白之躯。”
我差点喷了。怪我,怪我没有说清楚。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处过几个对象啊。”
“公子,奴家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公子这样问,是也对我有意么。”
一旁看好戏的琼姬,终于看饱了,折扇半开掩了面:“漾漾,这姑娘长得标致,你莫要顾忌我,难得这姑娘胆大,不介意你是个断袖,漾漾~~”
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若再“漾漾”下去,我非得给嗝应死,索性握了她的手,情深切切:“你对我用心良苦,我又怎能负你呢,姬姬。”
“呕,哦,漾漾。”
“姬姬。”
我俩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暗中较着劲,看谁先把谁嗝应死。一旁的姑娘脸色越来越难看。
“漾漾,你家里一直逼你成亲,我看你干脆娶了这姑娘,她喜欢你,定不会介意你是个断袖的,以后千万不要再来找我,云~”
我按住琼姬的嘴,堵住呼之欲出的称呼:“别说,别说,我懂的。”
琼姬转过眼神:“姑娘,你意下如何,姑娘,你别走啊。”
琼姬最后一根稻草,成功的把姑娘恶心跑了。她意犹未尽,挥着纤手:“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们芳名呢。”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女子风一般的没影了。
琼姬玩够了,准备打道回府。
凡间委实比天上热闹,是以,我俩走在大街上,又撞见了一桩事。
一对夫妻当街吵架,女的说男的偷了家里的钱跑去喝花酒,男的嫌弃女的没情调,说什么大老爷们喝点花酒再正常不过,妇道人家只管洗衣做饭。
琼姬看不下去:“我就说,书里那些男耕女织,琴瑟和鸣,都是骗人的。”言罢要出手教训教训。
我拦住她:“这顶大帽子别往书上扣,骗你的是人,不是书。你今个儿若教训了那男的,咱俩拍拍屁股走了,那厮岂不把气全出在妇人身上。”
“我可是好心啊。”琼姬道,“难不成,坐视不理。”
“夫妻间的事,外人最好不要管。”我说,“管不好便成了添乱,你好心要管一管,还不知人家领不领情,你若是把她丈夫打出个好歹来,她定会缠着你要人,你若是能赔她个新男人,我绝不拦着,上吧,女侠。”
琼姬咳了咳:“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她说完,突然风情万种的一笑。
我的鸡皮疙瘩顿时冒起,这个笑容甚为熟悉:“你又有什么幺蛾子。”
琼姬说,方才那妇人撒泼哭闹,她丈夫的魂儿全让琳琅阁的小狐狸精勾去了。是以,她很想去瞧上一瞧,究竟是如何勾的,能让一个男人抛家弃妻。
我深知,她是有故事的人。于是,再次让她拖走了。
半个时辰后,我才知,琳琅阁便是这里最有名的青楼。
那时,我正脸色铁青,喝着闷茶,身边围了一大群莺莺燕燕,浓重的脂粉味差点没把我熏死。
这便罢了。
我从不知,青楼女子如此豪放,不光动嘴,还上手。我生平第一次,让一大帮女人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琼姬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脸上全是红红的唇印,羞答答的开。一个小美人咬着葡萄要嘴对嘴的喂,她终于爆发,赶走了姑娘,叫来了老鸨,洒了一大把金叶子,擦着脸:“本公子是来喝茶的。”
老鸨乐呵呵的兜了钱:“原来两位是雅客,不早说。”
这才终于解脱了。
我与琼姬赌咒发誓,谁若是把这件事说与第三人听,就一辈子嫁不出去。
都说,出门一定要算一算黄道吉日。
我想,今日或许只适合安安静静的在家待着。
是以,我这厢立完誓,抬眼便瞧见了对面回廊上频频望来的男子,手中的茶水差点洒了。
正是司墨。
他与栖风称兄道弟。
我忽然感觉,老脸在与我挥手说再见。
我想好了千百种堵上他嘴的办法,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我发誓,只要司墨忘了这茬,我以后出门绝对找思辰星君算黄道吉日。
正要告诉琼姬一声,我去见个故人。
却见她抿着红唇,怒骂了句:“狗改不了吃屎。”
我顺着琼姬的目光,看到不远处一深青色衣袍的男子,跟着一姑娘进了厢房。
琼姬的神色,怨中带恨,恨中透着惦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我道:“你可是对这条狗惦念不忘,骂归骂,别把自己圈进去。”
琼姬气极:“你到底,到底是哪头的。”
爱情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女人,大抵都是忠言逆耳。我少不得服了软:“你这头,你这头,苍衍也太不要脸了。”
“我去会一会故人。”她搁了酒杯。
琼姬这架势,少不得要搅坏苍衍美事。我叮嘱她,千万要淡定,打人记得蒙面。
然后,各自会故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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