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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她拜谢过皇帝,低头走回自己的站位上。
早朝迟到扣俸禄无可厚非,让她在门口送诸位大臣意思也很明白,你即来的迟,便迟些走,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迟到风波暂告一段落,其后所议,大多是地方呈报上来的事宜,凌若听得无趣,索性闭目养起神来。
她站在末尾,头又垂的低,旁人看到也只以为她是羞愧难当。
“有关卫卿司统领空悬一事,两位相国心中可有人选?”
随着皇帝发问,众大臣精神皆是一震,其中亦包括闭目养神的凌若,韩刈被革去卫卿司统领一事她知道,段百盏已和她说过。
左相遇刺,作为直接负责两相安全的卫卿司自然难逃关系,若是抓到刺客,还能戴罪立功,可惜刺客也没捉到,那么自然要有人站出来承担罪责了。
还记得段百盏和她说这些时,愤愤不平道,便宜那孙子了。
且不论是否便宜了韩刈,毕竟旁人不是皇帝,也并非个个都如段百盏般看韩刈不顺眼。其实说白了,卫卿司作为独立的护卫机构,只对两相负责,和别的大臣压根没半点关系,既吃不上好,又赖不上坏,他们自然不会多言。
往昔殷旷大权独揽,卫卿司统领韩刈乃其心腹,如今却是两位相国相互制衡,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不想这统领位上坐的乃是自己人。
且两位相国都是新晋,众人正摸不出底细,亦不知谁能压谁一头,此番正好一较高低,众大臣岂能不打起精神。
同殷旷不同,这位新上任的左相无一丝权臣霸气,虽年近不惑,但长相颇为俊秀,眉目间一派温文儒雅,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回皇上,微臣心中暂无人选。”
皇帝微微哦了声,眼光随即掠向他身侧一人,“右相呢,可有想法?”
左相的回答平淡无奇,众人听得并不过瘾,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这位右相身上。
女子上前,那副清丽无双的容颜上带了三分笑意,她朱唇轻启,声如珠落玉盘,“回皇上,微臣心中亦无人选。”
皇帝又是轻轻一声哦,末了,他蔼声道:“此事两位相国多想想,若有人选可随时禀朕。”
本以为会看到两虎相争的精彩戏码,谁知这两人似乎商量好了一般,答案出奇的一致,百官不免各自嘀咕起来,这也忒无趣了。
凌若却是一改先前昏睡模样,她面色突然变得凝重,一双眼睛定定望向前方。
那右相说话的声音,她听着,甚是耳熟……。
散了朝,皇帝一走,百官就露了原形,甩胳膊的甩胳膊,踢腿的踢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一边走着一边八卦。
凌若十分苦逼地往门口一站,扯出个笑脸,恭送百官。
有态度好的,亦朝她微微点头算是回礼,脾气恶劣的,经过她时衣袖一甩,只差没甩到她脸上,还有更甚者,身体言语并行。
如这位顾将军,经过她时故意侧了身体,那右肩便向凌若撞去,“今日得楚大人相送,倒是顾某人的福气。”
凌若哪里想到这顾凯之竟敢如此妄为,躲避不及,被撞了个结实,她连连倒退数步,直到被一只手掌抵住后背。
她一惊,回头看到那人时却顷刻呆住。
兰溪城,她策马而过,身后青丝被风卷起。
渝州城,她静站湖边,不动声色中将一切掌握在手。
高阁内,她红衣艳艳,凝成了一抹夺魄之色。
她脑中闪过种种,又随即一片空白,怔怔看了她半响,最终微微苦笑,其中带了几分自嘲,“竟然是你。”
念南楚眸中极快闪过丝冷意,却也只是一瞬,但见她眉眼柔和,带着面对皇帝时的浅笑悠然,“楚大人,莫不是将在下认成了别人?”
她此刻哪有先前所见的半分冷气,眼角眉梢都是恰到好处的客套笑意。
又是一怔,不过凌若这次很快反应了过来,心中略一计较,她道:“不错,是下官眼拙,错将大人认成了别人,还望大人恕罪。”
她向前一步,转过身,朝面前人行了一礼。
再抬起眸,眼中已毫无波澜,似乎一切不过眼云烟,今日之前,她从没见过眼前这位相国大人。
念南楚收回手,温声道:“无碍。”
两人对视片刻,凌若稍垂了眸,她无话可说,对方似乎也无话可说,一时之间静默开来,气氛微微尴尬。
“小凌若,老夫若记得不错,皇上应该是让你在门口送百官,可没让你和人聊天啊。”
凌若侧头,只见大理寺卿严湛一张脸笑眯眯地,为老不尊道:“快,过来送送老夫,旁人你都送,眼看到了老夫,却跑去偷懒了,老夫可不依。”
这老头的话有些煞风景,却也解了这微僵的局面。
和右相一礼后,凌若走到严湛身旁,严湛一双眼睛却是瞟向右相处,其中意味不明,而这位百官之首则朝严湛轻轻点了下头,其中带了恭敬之意。
凌若眼尖,这眼神间的辗转又怎能不被她瞧见。
她伸手扶上老头的胳膊,甚乖巧道:“您老人家腿脚不好,我扶您。”
严湛瞅着她,笑得眉眼皱成了一团,“小凌若,我老头受你这一扶,倒是不好意思了。”
凌若笑道:“您还会不好意思?”
老头摸摸自己的脸,然后忒不正经道:“没见我这老脸都红了麽?”
“我最近眼神不好。”凌若睁眼说瞎话。
严湛嘿嘿一笑,“小凌若,我老头还以为你辞官归隐了。”
凌若挑了挑眉,这老头精明似狐狸,她是否归隐他会不知,分明就是想知她外出一年是否真的养病。
“您老折煞我了,您及朝中一众长辈为国为民,夙兴夜寐,我等小辈,岂敢言归隐?”
她笑着岔开话题。
严湛看她一眼,他眼尾布满细纹,一双眼睛却甚是清明,隐隐间精光乍泄,他伸手抚过颌下胡须,对凌若的敷衍不置可否。
下了殿前白玉阶,两人又走出一段,这送的距离已足够远了,按理不需再送,不过凌若却没有一点要离去的意思。
严湛微微叹口气,“说吧,你想问什么?”
凌若眼睛登时一亮,她等的就是这句。
“方才我看到右相和您打招呼,凌猜您和右相是旧识,不知凌若猜的对不对呢?”
严湛眉心微动,这丫头,眼睛倒毒,他一笑:“即使如此,你何不猜猜自己猜的对不对呢?”
凌若心道,死老头我若能猜的道又何须来问你,但为了答案只好谦虚一把,“我愚钝,猜不来。”
“不怕,”老头拍拍凌若扶在他胳膊上的手,笑得如同成了精的老狐狸,“赶明我差人送你点核桃补补,兴许哪天就猜出来了。”
说罢,他大笑离去,留凌若在原地郁闷。
也罢,反正她迟早会猜到,这样一想,凌若心里瞬间释然,眼看时间尚早,便想着正好去自己司里走走,也不知那手底下那几只可有将差事办好。
才走两步,却教人扯住了腰带。
“本王和小百说完话,就见你就不在殿中了,父皇让你送百官,本王和小百还未走,你倒走了?”
凌若袖中的拳握了又握,若非这人是王爷,她早将他暴打一顿,塞进护城河中喂鱼了。
她偏头,斜睨妘斟一眼,“五王爷,请自重。”
妘斟放开她的腰带,改环住她的肩膀,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甚无辜道:“生气啦,本王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偏偏那个时候溜进来,许久不见你,忍不住就……。”
更冷的目光斜着他。
妘斟打个哈哈,“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大不了本王补你三月俸禄,再加一桌好酒,可好?”
凌若甩开他的手,也不客气,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原则道:“谢王爷,那么下官就等王爷把这三月俸禄及一桌好酒送到下官府中了。”
说罢,她扭头便走。
妘斟笑嘻嘻的跟上,“你莫不是因父皇责罚你时本王没替你求情而生气,其实我本想替你求情来着,可你也知道我天生笨嘴拙舌,若说错了话反而适得其反。”
凌若停下脚步,“那么,下官是否还要感激王爷的不言之恩?”
“倒不至于,”妘斟摆摆手,眸中划过丝狡黠,“若你想感谢,本王也不会拒绝呦。”
凌若从牙缝里挤出两字,“无耻。”
典正司主要负责搜集、管理全国典籍,小到地方杂记,大至皇家本纪,甚至连历代大理寺案卷记录也需存放于此,其种类之杂,书籍之多,可谓名副其实的书海。
与朝中别的机构不同,典正司设在宫内,占据一座独立的宫苑,几乎可同皇帝的后宫相媲美。
却又不同于一般宫苑的红墙琉璃瓦,司内白墙青檐,竹映石阶,似是沉淀百年岁月,才成就如今这般古朴端穆之色。
只是,这地方的起源却是荒唐。
据传百年前太和帝时期,这位帝王极好女色,每年命各地送来千名美人供他遴选,年复一年,美人越来越多,脂粉味也愈来愈重,直至飘出宫墙。百姓纷纷指责皇帝荒淫无道,此事传入太和帝耳中,他苦思三日,终是想出在宫中建立一座规模庞大的书阁,用书墨之气压下脂粉香气的法子。
至于结果如何,后人无法得知,不过其产物典正司却是造福了人民群众。
凌若站在典正司门口,看着门口那几大框的书内心颇为感慨,不过离京一年,这司中的书似乎又多了不少。
竟多得要用竹筐装来摆在门口了。
身后,妘斟一副本王很闲,可随地乱晃的吃撑模样。
这人自小在宫中长大,宫中地形熟悉程度自不用说,甩是甩不掉,他为人又不大要脸,赶也是赶不走,凌若无法,只好由他一路跟着自己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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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猜到了吗,南楚就是新任右相。
应该挺好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