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

　　人生就像电影画面一般流畅自然，可一帧帧串联起来，也费了制作人不少心血。
　　白色的保时捷停在装修精致的高层酒店门口，等候泊车的员工正要上前，便被出来视察的经理挡住。
　　站在原地，他看见经理整了整西装，笑容满面地上前，透过打开的车窗，是一张五官看着很是精致的年轻女人。
　　雪白色的手套与黑色的西装形成巨大的反差，下意识地，他挠了挠头：在地大物博的北京城，保时捷只算一般啊。
　　眼睛不自觉撇了一眼车牌，恍然大悟，果然，是并不常见的数字。

　　京城里纨绔子弟数不胜数，最不缺的就是钱，可你仔细瞧瞧，真正只手遮天的、有能耐的，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位？
　　季杭言在北京溜达的不多，可偏家里有个老首长，自家爹妈给宠着，任凭这几年再怎么销声匿迹，也是那一片大院儿皆知的人物。
　　经理虽不认识她，但那军车牌照，一般人还真不敢用，他上前，弯腰笑的客气：“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季杭言没有下车，她隔着车窗，笑的礼貌：“你好，我需要在这里等一个人，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可以么？”
　　酒店门前不允许擅自停车这是规定，此时，这位经理却十分干脆地点头：“当然可以，有什么其他需要的话，您请随时吩咐。”

　　三分钟后，季杭言抬眼看了一眼旋转的玻璃门，戴着黑色棒球帽，身着休闲服的男人正朝外面一步步走来。
　　白皙的手指按响喇叭，她从车窗稍探出头，散落的发丝在傍晚的阳光下，被映上金色，她扬声：“哥，这里。”
　　伴随着呼喊，站在旋转门的一侧，一直低头的人终于扬起脸，是最近电视上频繁出现的男人，酒窝在他脸上慢慢旋开：“杭言。”
　　听从经理刚才的叮嘱，默默候在一旁的泊车员，在看见来人时，忍不住在心里讶然：“张艺兴。”
　　眼睛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再看向周围的花坛和石柱，除却站的笔直的保安，倒是没看见什么外来人员。
　　瞧着逐渐靠近车位置的身影，泊车员继续纳闷：“这人倒是比电视上好看许多，不过，他哪里来的妹妹？没听过啊！”
　　低调地绕到车的另一边，Lay打开车门，眼里荡漾着笑意：“自己开车了？确保生命安全么？”
　　“你这是看不起我？”说完，季杭言扭头看向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坐好了，我让你见识一下。”
　　Lay笑，系好安全带：“哦！”

　　白色的保时捷穿行在人流往来的马路上，在天际最后一抹残阳消失前，缓缓停在一座四合大院前。
　　跨过红木制的门阶，院中心有一个硕大的水池，清水淹过过带纹路的旧石，红白的尾鱼擦着暗绿色海苔游动。
　　靠右荫郁的大树下，散乱摆放着几张木桌，桌上搁着棋和牌，是给人聊天喝茶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人。
　　沿着廊檐往前，再穿过一道红漆半掩的门，淡淡的喧嚷飘至耳边，鼻尖饭菜的香味也越加浓烈。

　　“你前几天一直和我念叨的地方，就是这里？”Lay吸了吸鼻子，味道很好闻，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的行程很匆忙，这次来北京也是出席活动，不过几天的时间，而自打知道了他要来，季杭言便信誓旦旦地说要请吃饭。
　　两人聚会的时间不少，偶尔季杭言兴起参加个画展服装展，碰巧在一个城市，总会大包小包地去探班。
　　没了那几人，他们之间颇有种相依为命的错觉。
　　这次也是，难得有北京的行程，下机到酒店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出来赴约，像是好几年前，午夜练习结束，在首尔街头觅食的日子。
　　季杭言点头，声音明显带着丝雀跃：“对啊，这是北京城里有名的食居，我以前特爱吃这家，所以来过不少次。”

　　十多年前就有的私人菜馆，小时候经常三天两头磨着季老爷子来吃一顿，本以为早该关了门，谁知道还依旧开在这里，并且名声越来越广。
　　作为东道主，为了这顿饭，季杭言可没少花心思，由于食居每日限客的缘故，早在几天前，她就订了地方。
　　Lay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木质的隔门，里面的情况看不清楚，没有其他酒店高大上的格局，但胜在清幽，也不用担心被记者跟拍。
　　再往前走几步，朝门开着的大堂，一抹淡蓝色苗条身段慢慢靠近，再近一点，分明是一株娇俏的君子兰。

　　约摸是每日食客有限，他们又来的晚，没多问，那引路人径直将他们带进右侧的包间。
　　入座点菜，等菜的间隙，两人正闲聊着，冷不丁，Lay抛出一句话：“你什么时候回首尔？”
　　季杭言转着茶杯，嗅到清香，这是下午才被问到的问题，眼下，她抿唇：“快了吧，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了。”
　　Lay喝了一口茶，茉莉的香味，他继续问：“那之前说工作室的事情呢？也决定好了么？”
　　说到这里，季杭言有些为难，她摇头：“还没决定好。”

　　转眼她已经工作快满两年，在Vogue的时间，做了不少展品和设计，参与的比赛不论大小都抱回了赞誉和奖项，尤其是去年夏季的Paradise系列和Phrat。
　　公司有意让她成立单独的品牌工作室，在首尔区和国内都可以，但前提是所属公司不变。
　　她想了想，以现在的局面，无论在哪里，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Lay瞅着一瞬间瘫在桌面上的人，笑了起来：“明明是很好决定的事情，你那么丧气做什么？”
　　季杭言趴在桌子看他：“好决定？你有什么看法？”
　　抬手屈指，他敲了敲桌面，示意季杭言起身：“在首尔好了。”
　　“相比国内，不是首尔的设计理念更符合你的要求么？”他说的很简单，也很在理，国外的服装，无论理念或是发展的重要程度，都远在国内之上。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Lay说：“在首尔，你受到的拘束更少一点。”
　　在首尔，就只是一个简单的白手起家的设计师，可在北京，就是站在高台上的人，身后总被一群人簇拥着，似乎拥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挣来的。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季杭言坐起身，想了想，片刻道：“还是再等等吧，这个不好下结论，得等这段时间过去。”

　　Vogue设计本就是美国VOGUE杂志联合在韩企业做出的品牌，之所以走在国际前沿，也是借着时尚圣典的声明，也因此没有受到国内群众抵制。
　　她身为中国人，在做出好的设计时，确实会被国内记者大捧，但真要是存在有心人研究她的所属公司，风口浪尖，被拿出来说道诬蔑怕是逃不了的。
　　唯一的做法，在风头未过之前，低调低调再低调。

　　吃饭的时间过的很快，对季杭言选择的地点，Lay很给面子，竖起大拇指好好地夸赞了一番。
　　临结账前，季杭言去了一趟洗手间，才走出拐角，迎面便是曾经很熟悉的人。
　　他们隔了多久没有见面？一年？两年？又好像从未分别过。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只知道抬头间，气氛一瞬凝固，眼前的红灯轻晃，耳边喧嚣远离。
　　唯一给彼此的问话，就是“你好么？”“我很好，你呢？”

　　鹿晗的脸上没了笑，眼前的人让他回到了两年前初分别的时刻，那时候，除了不舍还是不舍，这时候，除了认命还是认命。
　　他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他再看不见她眼睛里的情绪，也看不懂。
　　“是和朋友来吃饭？”鹿晗笑，眉眼弯弯藏着光泽：“现在要走了么？”
　　季杭言也笑，熟疏分明：“和朋友一起来吃饭，马上就要走了。”
　　鹿晗怔了一下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他低了头，也低了声音：“是么？”
　　没等季杭言回答，他又抬头道：“好不容易遇上一次，还准备说几句话呢！”
　　“下次吧！”话说了一半，季杭言身后传来声音：“怎么了，在这里等我的么？”
　　女孩清脆的声音，满是欣喜和欢乐，季杭言尚不曾回头，身边已被带起一阵风，
　　她看着并排而立的两人，视线从他们之间穿过，院门处，Lay探头，正朝着这边，试图看个清楚。
　　不再多言，她道别：“我先走了，朋友已经在等了。”
　　鹿晗不自觉跟着转头，可她越过他们，不带丝毫迟疑，只听见那女孩清脆的声线：“鹿晗，是谁？你认识的么？”
　　对啊，他们认识，认识了很久，然后又殊同陌路。

　　后来，季杭言想起那天晚上的相遇，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个女孩，有点儿熟悉，是和Lay合作过的女艺人。
　　也因此，在几个月后，网上发出的一连串爆料，她也没有太过吃惊。
　　他和他们的人生，早在很久以前，就划分的干脆。

　　可人有时候不免做梦，如果，如果当初没有离开……如果，如果后来能够回来……
　　然而她，在看过他们经历的那么多事情以后，没有因此怨恨，已是最大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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