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

　　你在心里放下一个小小的不倒翁，所以自此以后，你的身体再也没有倒下过。
　　那天，季杭言送走Lay的母亲，隔了很久，她才推开房间，小心地蹲在地上，捡起碎裂的玻璃。
　　“从小到大，我一直就没有想过要放弃，现在却突然告诉我，很可能，我永远也没办法站上那个舞台，凭什么？”Lay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用力压住躁动的灵魂。
　　明明就是为了音乐、为了舞台而生的，明明周围的人都已经在告诉他：快了快了，你很快就会站在你想要站的地方。
　　可是，事实呢？
　　眼下的自己距离想要成为的目标，太远太远，远到他睁大眼睛，都看不见希望。
　　Lay倒在床上，按下床头的灯，整个房间瞬间被黑暗充斥，他说：“杭言，你出去吧！让我想一想。”
　　手里还握着锋利的碎片，整个人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季杭言也在想：对啊，凭什么呢？
　　她坐在沙发上，入魔似的看着茶几上的娇艳的黄百合，还能感觉到手指压在手心丝丝的痛意，隔着白色的纸巾，有浅浅的血色透出。
　　那是刚才在房间里，季杭言被突如其来的黑暗一惊，错手将摔碎的玻璃扎入了掌心，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痛。

　　边伯贤打开门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呆做在沙发上的女孩子，像一个没有意识的玩偶娃娃。
　　听见耳边的动静，季杭言缓缓转过头，等到看清眼前的，她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回来了？不用训练了么？”
　　边伯贤看着仰头看向他的女孩，眼睛里已经恢复神采，心头的不安才慢慢驱散。
　　眼角撇过季杭言按在手心的纸巾，他三两步跨到她面前，指着她的手：“怎么了？”
　　呃？季杭言顺着他手指指的放向，这才看见血迹已经渗了出来，她握住手，在边伯贤面前晃了晃：“看不出来么？流血了啊！”
　　边伯贤看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不疼？”
　　又不是铁打的，不疼才怪，这流的血也得吃好几天的红枣才能补回来了吧！
　　季杭言重重地点头，用扭曲的表情向面前的人证明：“疼！”
　　边伯贤一拍脑袋。转身就往楼上走：“你等着，SUHO哥房里有药箱，我去拿。”
　　她看着朝楼上走的边伯贤，心里的沮丧似乎被他这一打岔，被抹散了不少。
　　五分钟后，季杭言看着墙上的壁钟，这个，拿一个药箱需要这么久？
　　站起身，刚走到楼上，就看见从右手边的房间门口，悄悄探出的脑袋。
　　边伯贤心虚地开口：“那个，房间有点儿乱，我没找到。”

　　好不容易找到了药箱，两个人坐回在沙发上，边伯贤拿着沾了药水的棉棒轻轻擦过季杭言的手心，低着头，很小心的模样。
　　“我前几天看见志宇哥让翻译姐姐打电话了，偷偷听了几句，刚才练习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就想回来看看Lay哥。”
　　药水涂好，边伯贤拿起一旁放着的纱布，接着缓缓道：“其实我们大家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之前，公司安排的录音、拍照、练习都几乎填满了我们所有的时间，大家都很认真，没想到，那天晚上回来，Lay就被送进了医院。”
　　“最近公司里渐渐有传闻，说Lay如果拍不了出道预告，最后站上舞台的，可能就不是原来的十二个人。”
　　“可是，大家都相信，Lay可以恢复的，我们都已经准备了那么久，没有理由到最后功亏一篑。”
　　边伯贤粘好最后一道医用胶带，抬头笑眯眯地看向季杭言：“对吧！”
　　也许是眼里的期待太盛，也许是眼前人笑的太美好，季杭言愣了一会儿，才点头：“嗯，你说的对。”
　　不过，边伯贤，我是被玻璃划上，不是被刀砍伤，你有必要包扎地这么厚实么？太丑了点儿吧！
　　“哎，杭言，我饿了，你做的饭呢？”边伯贤仰面靠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肚子，哀嚎：“我要吃饭，季杭言，我要吃饭。”
　　你丫，没看我手伤了么？这还能做饭么？
　　季杭言把裹成粽子一样的手伸到边伯贤面前：“想吃饭，自己做去。”
　　“啊啊啊～我不会啊～”边伯贤仰天长啸，毫不掩饰自己对米饭的渴望。
　　客厅里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房间，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

　　午饭依旧是季杭言掌勺，幸好她伤的不是右手，而在此之前，锅里已经炖好了汤。
　　不去管餐桌上狼吞虎咽的边伯贤，季杭言敲响Lay的房间，没有人回应，她轻轻推开门，看向黑暗里的人影：“艺兴哥，吃饭了。”
　　字正腔圆的中文，小心翼翼地音调，鼻尖有排骨的香味，是家的味道，Lay的后背不禁晃了晃。
　　“你的手，怎么样了？”
　　嗓子在长时间的沉默后带上沙哑，季杭言轻而易举地听出里面夹杂的愧疚，她笑着伸出手：“你看，没事儿的，就是一道小口子。”
　　纱布透过门外的光，只能隐隐看见白色的一团：“啊，好像看不清。”
　　季杭言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灯便被打开，Lay靠在墙边看着她，然后缓缓开口：“对不起。”

　　第二天，太阳出来的很早，八点钟不到，它就已经耀眼地挂在了天空，而比太阳还要耀眼的，是久违的Lay的笑容。
　　Kris刚睡醒从床上坐起来，就看见穿着一身练功服站在他面前的Lay，脸上深深的酒窝，足以溺死一头大象。
　　“Kris，快起床，我们今天还要去公司练习。”Lay的声音里洋溢着欢笑，完全不复前几日的低迷情绪。
　　“Lay啊，你，今天，你……”
　　Kris瞪着眼睛，像是看见了一个新大陆，然而，没一会儿，Lay的笑容让他也不自觉露出笑容：“走走走，哥带你去吃早饭，想吃啥就吃啥。”
　　唉哟，一出门才知道，今天的天气那叫一个好啊！
　　Lay又开始和大家一样，在公司与宿舍游走，每当他舒展筋骨，尝试旋转跳跃，疼痛总会立刻穿透他的身体。
　　但没关系，他会坚持，大不了，一个连贯的动作做不了，就一点一点肢解分开来慢慢做，他偏不信自己做不了，他一定会做到最好。

　　既然大伙儿都开始忙着练习、录音和各种拍摄，季杭言抱着不看白不看的态度，乐呵呵地往S.M晃悠。
　　可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她姑姑季然就有些不能理解了，这闺女之前不是说要展示展示孝心，陪她逛街看电影吃饭的么？
　　怎么这人一转眼就跑没了影，别说平时，就连圣诞节也是过了十二点才到的家。
　　对此，季杭言姑父安在临却很能理解，他可不是一次两次看见那个小丫头了。
　　偶尔路过S.M公司，还能看见丫头和人说笑的画面，更别提那次他进到S.M公司做洽谈事宜的时候，隔的老远，就听见丫头哈哈的笑声。
　　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和他们这些老人家不一样了，既然孩子喜欢，也就由着她去吧！
　　而季杭言，在时隔四个月以后，第二次去S.M公司，很走运，她第一天就碰上了朴志宇。
　　“志宇哥好！”她站在大厅，笑眯眯地和对面走来的一群人打招呼，最中间西服笔挺的青年男人尤为突出。
　　朴志宇停下脚步，去看面前很久未见的女孩，稍长的头发被遮在毛茸茸的线织帽下，间或跑出几缕发丝，眉眼弯弯，笑的让人感觉很亲近。
　　他挑眉，带着轻笑，尾音微微扬起：“放假了？”
　　季杭言点点头，交握在腹前的手格外乖巧：“嗯，圣诞假期。”
　　“哦？有给我带礼物么？”朴志宇开着玩笑，似乎几个月前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并不是他。
　　季杭言拍了拍头，做出慌张无措的样子：“飞机太赶，我忘了，怎么办？”
　　朴志宇被她搞怪的模样逗笑：“下不为例。”
　　转身刚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等会有关于出道的会议，你要过去看看么？”
　　季杭言猛点头：“要，要，要，当然要。”
　　不去看到达会议室时，对面那些脸色诧异的少年们，也是直到会议结束后，季杭言才明白，跟在朴志宇身后的那些人，以后将全是负责出道事宜及以后发展的工作团队。
　　并且还有大部分工作人员，没有参与。
　　几天后，季杭言搭上会伦敦的班机，因为有拍摄任务，他们早早地便告了别。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吴世勋还在她耳边不停地嘀咕：“杭言啊，下次放假记得回来啊，我前两天发现汉江那边新开了一家超好吃的年糕店，我们一起去吃。哦哦哦，还有明洞那边的奶茶店，生意可好了……”
　　好吧，民以食为天，你说的都在理。

　　2012年4月8日，在经过100天的倒计时以后，S.M公司将旗下男团组合EXO分为M队和K队，分别在中国和韩国出道，并推出迷你专辑《MAMA》。
　　讲台上，老教授在滔滔不绝地解释各种关于服装设计的专有名词，季杭言却悄悄戴着耳机，眼睛里倒映出窗外大片的蓝天白云。
　　她很高兴，她的少年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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