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

　　青山含黛，碧水映容，一朵朵梨花开满枝头，一绝美女子靠在梨花树下，吹奏着不知名的山野小调。

　　清风拂过，梨花树下梨花轻舞，飘落在美人如花的容颜侧，真真是人比花娇；曲声悠扬，不知泛起多少少年脉脉情丝？

　　宁长安坐在梨花树下吹着师父教的小曲子，一曲吹完，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

　　“阿宁，这曲子叫什么？”小白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师父没说这曲子叫什么。哎，你不是去练剑了，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小白轻咳一声，耳根微红，从身后摸索出一个花环，状似随意地说：“我在山上看到野花盛开，摘来编了一个花环；咱们谷里就你一个姑娘家，送给你吧。”

　　“好呀。”宁长安完全没多想，把笛子往身边一放，接过那个花环看两眼后自己戴上，笑吟吟道：“好看吗？”

　　正直豆蔻的少女青春明媚，美的朝气蓬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少年的耳根全红了，别开眼道：“马马虎虎吧，我去练剑了。”话音未落，一阵风似的溜了。

　　宁长安眨眨眼，小白怎么好像有些怪怪的，只是依旧没多想，拿起笛子继续吹奏起来，轻扬欢快的笛声流转于山谷花草树木间，袅袅不绝。

　　燕环山脚下，容涵对着那草庐微微皱眉，他进襄州时把梨源谷的情况查探清楚了，隔两日才会有大夫下山？

　　昨日已有大夫下山看诊，要等后日？这么干等着可不是他的作风，稍一沉吟便决定现在就进山去找人。

　　在山中绕过许久，终于找到应该是梨源谷的入口处时容涵长叹一声，早知道他该问的更清楚详细些的，这藏的可真好。

　　是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们三人还未走到峭壁前便被迷晕过去。

　　小黑出谷时一见到这三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通常第一次来求药的都会被迷昏过去，转身回去找小白，把这三人搬下山去。

　　没给他们喂解药，等药性过去自然会醒。

　　暗卫受过训练，醒的更早些，一个守着主子，一个去找水，探明情况。

　　容涵醒过来得知自己迷昏了三日，一瞬间有些不可思议，而后眉头皱的更紧了，就是说还要等到后日才会有谷里的人下山？！

　　如何为好？

　　月朗星稀，淡淡的薄雾像是给整个山谷披上了一层轻纱，迷蒙而静谧，呵护着生灵安然入眠；猛然间一阵金属撞击声响彻天际，刺破了如诗的月夜。

　　容涵刚穿过迷林就被发现，来不及说话对方就动手，下意识地拔剑相击，他这会儿可算相信他大丫鬟说的，江湖机关险要，他想要进个山谷都这么难！

　　一个暗卫守在谷外，一个陪他进谷，那条迷障的小路穿过去了，竟然还有迷林！他跟暗卫走散，他走出来了，暗卫应该还困在林中。

　　“侠士，”过招十几个来回后，容涵终于喘过气，连忙道：“在下是——”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便再次昏过去。

　　小白冷哼一声，收起宝剑，跑回梨花坞拿了火把出来。他要是猜得不错，应该是前两日来求药的那人，拿来火把一照，果然是！再次转身回去，找师父，问怎么处理。

　　“拖到柴房去，等明日药伯醒来后问问他的意思。”

　　只可惜，这一夜注定不得安宁。

　　困在迷林中的暗卫凭着打斗声闭着眼睛走出迷林，躲在暗中眼睁睁的看着主子被拖走，深知自己应该很快也会昏过去，心念急转，这谷中肯定不止会武功的江湖人士，还有大夫，只能孤注一掷去碰碰运气。

　　宁长安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被弄醒，还未睁开眼就感觉脖子里一冷，耳畔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起来，别说话，别乱动，否则你小命不保。”

　　宁长安心下疑惑，刚坐起来便又听他说：穿好外衣，拿着药箱跟我去柴房。心中大概明白了些，按他说的照做。背着药箱走到柴房，见他取出火折子，果然见有人倒在地上。

　　“给他治。”

　　“你们是来求药的吗？”宁长安不动，有点生气：“没有你们这样求药的，别人的东西，愿不愿意给都是别人的事；不愿意给你们就要硬抢，哪有这样的道理？”

　　在她看来，这是要强抢。否则在谷外候着，小黑隔两日就会下山去，要求药，好好说，真有急情他们自然会救；现在这样分明就是要抢，只是技不如人。

　　“废话少说，他要是有个闪失，小姑娘你和这谷里所有人全都要陪葬。”

　　宁长安抿抿唇，很气闷地抓过那人的手腕探脉，果然是中了迷林的毒，抿唇道：“解药不在我的药箱里，我要去药庐拿药。”

　　暗卫稍一犹豫，道：“扶他起来，一起过去。”

　　宁长安转头看去，不可思议地说：“他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男子，我怎么——”剩下的话卡在喉咙口，借着那不甚清晰的火光不确定地叫道：“高源？”

　　高源更是诧异了，细瞧这个美貌无比的小姑娘几眼，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你认识我？”

　　“我——”宁长安只说了一个字，就看着他昏了过去，拿起那火折子走过去，真是啊，美眸满是不解，这是什么情况？

　　高源是将军的侍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将军？猛地反应过来，那个昏倒在地的男子不会就是将军吧？

　　宁长安倒吸一口气，赶忙转身走回去，把这男子翻过来，真的是啊！

　　不再多想，先把这两人救醒再说。

　　容涵率先醒来，一睁眼便撞进一双举世无双的琉璃眸中，倏而笑了，硬撑着坐起来，摇摇头，还是觉得有些头昏，按着太阳穴看向她，自我嘲解道：“原先欠阿宁大夫的情还未还，这回又要多欠一份了。”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硬闯进谷里来，这外面有迷障和毒瘴隔着，很危险的，一不小心你会送命。你来谷里，是，是——”

　　宁长安耳根一红，微微低首，一丝娇羞飞上眉梢，轻咬着嘴角，想问问是不是来找她的，可又觉得这话太不矜持了。

　　“我是来求药的。”

　　幻想立时被打破，宁长安想，她应该没被看出异样，道：“那你可以在山下的草庐旁等，隔两日就会有大夫下山去的。”

　　“我到时不凑巧，没碰到草庐里有大夫，便自己上山来寻找梨源谷，已经昏迷过一回，再干等两日就得耽搁五六天了，故而只好擅闯进来。”容涵解释，再明说道：“阿宁大夫，我来是想求前辈的雪山灵蛇丸，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不不不，不用的，将军太见外了。”宁长安连忙挥手，思忖道：“今晚夜深了，要不你们在谷中留宿一晚，谷里有客房的，明日一早我向师父禀明就拿药给你。”

　　“好，那么今夜我就叨扰了，不过银两必定要给的。”他就猜他亲自来求颗药很容易，容涵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笑道：“一万两银票，若是不够阿宁大夫尽管说。”

　　“不用的，就是求颗药嘛，怎么能收你的钱呢？何况是一万两银票！”宁长安坚持推拒：“这么多银两很难得的，将军自己留着就好了。”

　　“一万两银票是很多，不过我有百万两家底，所以这一万两银票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多。”容涵失笑，拉过她的手，把银两塞在她的手里。

　　“我知道雪山灵蛇丸是颗难得的灵药，我既然是来求药便是买药，怎能不付钱？阿宁大夫若当我是朋友就莫要与我推辞，否则便是不拿我当朋友了。”

　　“怎、怎怎么会？”宁长安被这突如其来地拉手弄得俏脸通红，傻愣愣地捧着银票，说话都不利索：“只是，就是因为、因为我们是朋友——”

　　“咳咳，”高源清醒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主人，连忙单膝跪地请求责罚，同时打断了宁长安这不利索的反驳声，亦打断了容涵的疑惑——小大夫怎么突然说话结巴了，难道是因为没见过这么多银票而激动？

　　容涵给简单解释过原委，又对宁长安道：“阿宁大夫，我还有个护卫守在山谷外，谷外那片迷林不好走，不知能否麻烦你陪我们走一趟？”

　　“行啊，当然行呀。”宁长安脸颊有点烫，终于能有些反应，急忙把银票还给他就说：“那个，银两你收回吧，我们是朋友，不用这般见外的。我再去拿几颗药丸给你们，以防你们又被迷昏过去，你们在梨花坞外等我。”说完，她就站起来急忙往药庐跑了。

　　对此，高源作为死士都多嘴说：“阿宁大夫真是医者父母心。”这么热心的人真少见。

　　“若非如此，本王如何能亲自前来？”难道他会看不出来云颦夫人是在试探他吗？不过走这趟对他而言是一举两得，他当然得亲自来。容涵唇畔扬起抹笑意，站起来，领着暗卫到外面等着。

　　没过多久，宁长安就拿着药瓶从药庐走出来，走到梨花坞门前，就见那人站在溪水畔，月光照在他脸上，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烁着清冽的光，五官如雕刻，丰神俊朗，宛若神袛。

　　宁长安一时看得有些痴了，心跳加速，莹白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晕，暗暗吸一口气走过去，走到他身旁，声音不自觉轻柔起来：“将军，可以走了，走到迷林前你们再服药好了。”

　　“阿宁大夫，有火把吗？”

　　“呃——那你们再等等我，我去拿蜡烛来，再等一下啊！”宁长安忙不迭再往回跑，可不敢再犯痴了，快得容涵连句‘那便借着月光走吧，也能看见的’都没来得及说。

　　宁长安再返回时拿着一根新的未曾燃烧过的蜡烛并且没有点燃，容涵对于这位山野小大夫的纯真可算是领教了，不敢再提醒她要再多拿两根蜡烛和这蜡烛没点燃，否则这小姑娘还得再折腾一回。

　　幸好他们身上有火折子，容涵把蜡烛给高源，让暗卫在前，他带着小大夫走在后。

　　因为有多个人，宁长安不好意思多说话，可又有点忍不住便问个最实在的问题：“将军，长春府和襄州相距好几千里呢，你身为大将军怎么还亲自前来呀？”

　　“我不是从长春府来的，而是从盛京前来，我去年九月已经回到盛京。”容涵避重就轻，他也没想在死士面前谈及私事。

　　“盛京？”宁长安一讶：“将军你现在住在盛京呀，你不在长春府了吗？”

　　“听你的口吻，你知道盛京城？”

　　“嗯嗯，当然知道啊，盛京城是我们国家的都城，我还想过以后有机会要到盛京看看。”宁长安有点兴奋，又有点疑惑：“可将军你不是要镇守边疆，怎么会到都城去呀？”

　　“你没听说吗？去年北疆和谈，我朝北方的疆域再往北扩张五千里，这事可举国皆知，说起来打败北疆还有阿宁大夫的一份功劳呢。”

　　“将军你太会说笑了，这跟我能有什么关系，都是将军你厉害。”宁长安有点脸红地笑，又想到要回答：“我在山谷里没有听说这个事，那北疆是彻底被将军你打败了吗？”

　　“算彻底，五六十年乃至百年都没有还手之力了。”容涵抿唇笑道：“所以啊，我升职了，从镇守边疆到调往盛京做事。”

　　说笑间来到树林前，宁长安把解毒丸给他们，带他们穿过迷林，走过峭壁下的天险通道，再走过迷障小路，接到守在山谷外的将军的另外一名护卫，继而再带他们三位返回；因为又多了个陌生人和姑娘家的矜持，她便没有再和将军多说话。

　　回到梨花坞，再带他们去客房歇息，按他们的意思，两名护卫同住一间，将军单住。

　　宁长安站在容涵的客房里时猛然想到：“将军你是不是还没洗漱，那个，可能没热水了，你再等等啊我去厨房烧热水。”

　　“不用不用，我用冷水就可以了。”这小大夫这么殷勤他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容涵连忙拦住她道：“大半夜的，打搅阿宁大夫这么久实在抱歉，你快回屋歇息吧。”

　　“没，没没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你千里迢迢来求药，我应该尽地主之宜，你等着啊。”宁长安说着就要往屋外走，又被容涵拦住：“我在军队时也经常用冷水，不妨碍，实在不好再麻烦你，你快回屋歇息吧。”

　　“可是——”宁长安犹豫下只好应道：“那好吧，你不认得路，我带你到厨房。”

　　“好，多谢阿宁大夫。”容涵也实在不好再推辞，只是一到厨房找到冷水就请她回。

　　宁长安只好返回自己的房间，偏偏躺在床铺里难以入眠，夜里似有晚风吹进屋来，吹到她的心田之上，搅乱了她这年仅十四岁的一颗芳心上的一泉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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