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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贰·以退为进
“没见过你这样……”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辞，“这样性情的女孩子。好像在你的生命里，从未经历过苦痛和悲伤。”
“我这样的女孩子不好吗？你不喜欢吗？”我接住话头追问道。
“好啊，我当然……”半句话脱口而出，他却又顿住了，别过脸望着远处的群山，默默道：“你是这世上最懂我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倒也没有失望，因为我猜到有些话他是说不出来的，至少现在还不能。
但我有信心，总有一天我会真正打动他，让他对我说出那句我梦寐以求的话。
时间过的很快，方思明俯身过来拔针的时候我疼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那几根针像是长在了肉里，仿佛时间太久已经生锈了，他一点点捻动着往外拔时我疼得牙齿直打颤。
说起来也是奇怪，平素闯荡江湖都是刀口上舔血，什么阵势没见过？可到了方思明面前，我就变得异常娇气，连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
期间他一直没抬头瞧我，将所有针拔出收好后，才掠了掠鬓发抬眼望着我，一脸关切道：“好点了吧？”
我眼泪汪汪的点头，嗲声嗲气道：“好多了！”
他雪白的额间渗出密密的细汗，想来刚才应该很紧张，怕弄疼我吧，我心里顿时很过意不去，抬手捏着袖角凑过去轻轻给他擦了擦。
方思明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怔怔的瞧着我，直到我把手拿开，他才微红着脸坐了回去。
我粲然一笑道：“你别担心，其实我一点儿都不疼的。”
他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是瞎子吗？”
我歪着头道：“我是故意装出来的，想让你关心一下嘛！”
他有些半信半疑，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陷入了沉思。
我忍着笑弯腰拿下半干的手帕，然后套上袜子穿鞋子，脚踝处肿起来的地方已经没那么严重了，轻轻活动是没有问题。
正穿鞋子的时候，我忽然转向他道：“我想起一件事，以前听师姐们说，女孩子在外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让臭男人看到你的脚，因为、因为……”
说到这里，我的脸刷就红了，有些后悔方才的口不择言，只希望他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于是低下头继续穿鞋子。
“因为什么？”没承想方思明竟然哪壶不开提哪壶，非但没有忽略，反而好奇的追问。
“没、没什么……我忘了。”我双颊火烫，把脸埋在膝盖上不敢抬起来。
他却不愿善罢甘休，继续追问着，我实在拗不过，只得瓮声瓮气道：“她、她们说，女孩子的脚只能、只能给未来的新郎看……”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不如把窗户纸戳破吧？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直起身望向一脸怔仲的方思明，用兴师问罪的语气道：“你刚才没有打商量就看了我的脚，还、还摸了，以后、以后我可怎么嫁人？”
说完后我就一脸紧张的瞪着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又怕他说出我不想听的话。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方思明却冷不丁蹦出来一句，“你想嫁给谁？”
当然是你啊，笨蛋！
这下子我真的想哭了，要说他是榆木脑袋我可不信，所以他就是故意装糊涂。
我嘴巴一瘪，正欲哭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神情并非是装傻充愣，而是……而是很认真、很严肃，甚至有些震惊。
忽然意识到，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个女儿家看待？只把我当成见鬼的知己、朋友之类？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眼泪都憋了回去，心里的怨气突然也散了。
如果是这样，之前种种也就讲的通了。
方思明他压根就没把当成个女孩子，所以他才毫无忌讳的扛呀、抱呀、亲呀、背呀，甚至包扎伤口等……
他或许有点喜欢我，但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可能我是第一个主动没有目的的接近他、了解他、缠着他的人吧！
可能我第一步就走错了吧，所以现在也没有回头路了，朋友？知己？随便吧，只要能让他慢慢接受我，最后永远和我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了。
“嫁个鬼呀，”我有些自暴自弃的捶着大腿，嚷道：“不嫁了、不嫁了，谁也不嫁了。”
他听到这话时，眼睛却突然一下子亮了，像是有些激动般望着我道：“此话当真？”
这下子我更困惑了，却还是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言下之意很明显，我可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所以哪一天反悔了别怪我。
但他并没有多想，而是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像是怕我听不懂一般，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反正我也不会娶亲的，如此……如此一来，不是正好吗？平时有空出来喝喝酒说说话，你有什么事就找我。”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那支上次收回去的小短笛，郑重其事的给我戴了回去。
我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喉头堵窒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
或许之前只是道听途说，但此刻当他亲口说出自己不会娶亲，我便有些相信天机楼那份小传上所记录的了。
但我到底也还年轻，经历的并不多，有些事根本无法理解，比如……比如他所谓的身体缺陷，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
那跟成亲有什么关系？这世间那么多夫妻，也不见得每一对都必须有后吧？
可不管怎么想，我都无法说出口。我想方思明一定不想让我知道这些，那我便装作一无所知好了。
“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希望你再也不要反悔，以后、以后不管发生事，都不能影响我们之间的情分，方思明你记住了没有？”我回握他的手，言辞恳切道。
他点了点头，眸中泛出少见的和煦之色。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我心里依旧记挂着我徒弟，便起身道：“我得回去了，还有同伴在等着呢！”
“好，那我送你到城外。”他站起身整理着袍袖道。
我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他背了，只想和他并肩漫步。我知道他这一生吃过很多苦，过去了的已经无法改变，但我希望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再受一点累吃半点苦。
虽然我走的很慢，但是并不吃力，而且此处距离城门口也不远，所以不到两刻钟就遥遥望见巍峨的高墙了。
方思明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有些恍惚，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我便也站住了。
“过几天等你脚伤无碍了，能一趟江南吗？”他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我忙点头道：“可以啊，当然可以。”
他缓缓一笑道：“好，我到时候提前给你送信。不要失约啊！”
我嫣然一笑道：“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失信于你的。”
因这一句话，他竟有些感动的样子，静静的端详了我半天，这才依依不舍的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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