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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男子
一只修长的手及时手阻止了她,将她轻轻按了下去。
“你重伤未愈,最好还是安安静静躺着!”
跟刚才轻轻的动作不一样,来人说话的语气里并未见有半分客气。
陆双生听出是个男人的声音,立在床头,并不过来。
她下意识掀起被子看了自己一眼,自己原本的那身衣服已被换掉,此刻穿在身上的是件玄色锦袍,而且很宽大,一看就能看出是男人的衣服。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想起自己是被杀手一掌拍下水的,难道是这个男人救了她,然后......
她不敢往下去想,被子从她手中滑落,依旧落到身上。
她正要起身找剑,却又被床头的人一把按了下来。
男子削瘦的脸印在她眼眸中,似水似雾的眼睛带着鄙视的笑,不冷不热对她说道:“对一个浑身是伤,血流不止的小女孩,我没兴趣。你放心吧!”
“小女孩?你也看着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装什么老成!”
这个人的态度,已经超出了她对淫贼的想象。但据说淫贼一般都会将受害的妇女杀害抛尸。但如今她既然还活着,想必他说的是真的吧。
可是,他毕竟给自己换了衣服......
男子像是能猜中她心思似的,又不冷不热说了一句:“别想了,你身上的伤也是我包扎的。到底是命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你自己想吧!”
命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她没精力纠结这个问题上。只要活着,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付出。因为她的仇人还好好活在这世上,她怎么能比他们先死?
她很庆幸也很感激这个人救了她的命。
男子伸手递给她一个棕色的锦袋,她接过后,脑袋嗡的一响,才想起这是她从杀手身上扯下来的。
房间很窄小,里面只置着一张陆双生躺的小床,一张矮桌,两把矮椅,除此别无他物。
她颤抖着手拉开锦袋。男子很识趣的转过身背对着她。
锦袋中装着一粒蜡丸。她屏住呼吸犹豫半天,终于打开了蜡丸。
蜡丸里包着一张揉成团的小纸条。她的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她想,纸条上写的会是杀手的名字吗?或者写着他们为什么要杀死她全家吗?也许会是杀手下一步的行动?
上方男子突然说道:“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就打开来看,你已经走了一趟鬼门关,还能有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
于是,她很听话的打开纸条。三个红色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字迹深沉,字体浑圆,写的是“杀无赦”!
她浑身一颤,编贝的牙齿紧咬下唇,将下唇咬出血来。
“是谁,到底是谁与她陆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要用杀无赦来报复?”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拿着纸条痛哭起来,“是谁,到底是谁?”
男子大概被她伤心欲绝的哭声打动,转过身来,犹豫许久,才将痛不欲生的陆双生轻轻揽入怀中。
许久许久,陆双生才止住哭声,看着被泪水打湿了的男子玄色的衣襟,低声说道:“对不起!”
男子身形消瘦欣长,一头墨发高高束起,显得极其干净利落。一身玄黑锦袍,隐隐可见袖口和衣襟用银线绣着的云纹。他没应声,只是向后退一步,转身便坐到离床咫尺的那把矮椅上,从案几上仅放着的一把茶壶中倒出一杯茶来,吃了一口,便抬眼望向窗外。
陆双生早已停止了思索,收拾好纸条和锦袋,只是机器般看着男子的一举一动。这时便也跟着他望向窗外,这才发现窗外竟是滚滚江水,一望无际。
原来她在船上。
虽很不想开口说话,但出于礼貌,也出于真诚,她尽量提高声音对对面男子说道:“救命大恩不言谢,他日公子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定万死不辞!”只是这声音依旧很小,却用尽了她所有力气。
只这一刻,她像是才有了一个江湖人应有的风度。
她想,她本就是江湖人!
男子沉默不语,依旧望着窗外。
她也不再说话,窝在被子里盯着光秃秃的船顶。昔日那双明亮如星子般的双眼,如今已满是沧桑和仇恨。
那个姑苏城最明亮的少女,已经死了!她想。
再也没有草长莺飞的阳春三月,再也没有亲人欢聚一堂的场景,再也没有年少时美好的记忆,如今,填满她胸膛的只有仇恨!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突然唤她吃晚饭时,她才回过神来。
窗外的天已黑,桌上也已点了灯,男子端着碗粥往床边走来。
陆双生却摇摇头,虽然嘴唇早已干裂,但她不想吃也不想喝。
男子不理她,委身坐到床沿旁。陆双生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但男子摇摇手,示意她别动。然后轻轻托起她的头,在她脖颈下又垫了个枕头。
“说过了,你浑身是伤,只要躺着就好。快喝粥吧,我好不容易将你从江中打捞上来,可不希望你饿死在我船上。”依旧不冷不热。
一勺粥递到嘴边,她闻到他指尖上淡淡的梅香,在鼻尖处缭绕,让她想起家里那片白梅林来......眼前不知不就模糊起来。
不知为何,他说话时虽语气不冷不热,但眼神很有说服力,坐在她旁边,棱角分明的脸上隐现着高贵与霸气。
她想,这人,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很听话的张开嘴,一口口吞咽着虽不知何味但能让她活命的粥。半碗粥下肚后,她冰冷的身子一点点热起来,麻木的伤口也开始疼起来。
男子看到她面露痛苦的表情,放下粥碗,皱眉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来,又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
沉声说道:“把它吃了,你会好好睡一觉,等醒来后,就不疼了。”
她张开嘴,任他将药丸放进嘴中,然后就着一勺粥咽了下去。
看她合作的还不错,男子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对着门口喊声“阿暮”,有人掀开帘子探进头来,借着昏暗的灯光,陆双生看到探头进来的人也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清秀的面容带着若隐若现的书生气。
青年接过男子手中的碗,不声不响离开了。
陆双生想问男子叫什么名字来着,但刚好药性发作,她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对她说“对不起”,但她睡得太沉,想问那人对不起她什么,却怎么也没张开嘴。
不知睡了多久,等她睁开发酸的眼睛时,船中已洒满阳光,照的她眼睛生疼。
挣扎着爬起来,脑中还是晕晕乎乎,想不起事情。她靠在墙壁上缓了缓,这才清醒过来,想起她是吃了那粒药丸才昏睡过去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但动动胳膊,身上的伤好像没有之前疼了。
掀开帘子,她有些惊讶。船并非在水上航行,而是停在一片很大的芦苇荡中。
突然从身后冒出一个声音来,吓了她一跳。转身看时,见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男子笑道:“姑娘醒的好早!”
陆双生问他:“我在哪里见过你吗?我睡了多久了?”
男子向她竖起大拇指,夸道:“姑娘好记性啊!我就是那晚探进半个头进船舱取碗的阿暮。你嘛,从前天晚上睡起,到今早,才睡了一天两夜。”
才睡了一天两夜!陆双生苦笑着摇头,这人的逻辑她搞不懂。
睡太久头会很晕,她蹲下来坐到穿沿上,看着晨雾中白茫茫的芦苇荡,沉默不语。
以前的她,话很多,是出了名的话痨。可如今,她再也没有力气说话,更没有随便说话的资格,因她是背负血海深仇的人。
阿暮见她把头埋在胸前,抱着双腿坐在穿沿上沉默不语。便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侧着头看她。
“喂,小姑娘,你想什么呢?”
陆双生长长出口气,抬起头,对他摇摇头,又将头埋进胸前。
阿暮用手指轻轻捅她的胳膊,语气很是轻松的说道:“喂,小姑娘,你饿了吧?我家公子去芦苇荡中给你打野鸭了。等回来了我给你煲鸭汤喝怎么样?”
陆双生见他说的热情,不好给人家难堪,只得用劲点点头。毕竟,这是救了她命的两个人。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鸭叫,不一会,玄衣的男子腰间别着长长的佩剑,手里提着两只鸭子从芦苇荡中钻了出来。
阿暮迎上前去,恭敬的从男子手中接过鸭子,道声:“公子辛苦了!”便提着鸭子往船后走去。经过陆双生身边时,还不忘调皮的冲她笑笑。
男子将鸭子给了阿暮后,便往船舱里走,掀帘的同时,对陆双生说道:“你不要坐外面,小心身上的伤!”
陆双生便起身跟着他进船舱。男子将腰间佩剑取下放在桌子上,没有回头,只背对着陆双生又说道:“你最好还是躺着。”
顿了顿,又道:“不要谢我,我并不是关心你还是别的什么。只是那天阿暮不忍心看你淹死江中非要救你,我才勉为其难救了你。”
“我只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我和啊暮也就能早点离开。”
陆双生听他冷冰冰说完这翻话,尴尬的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拖累你的。我身上的伤已无大碍,等船到了对岸,我就离开。”
男子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自始至终竟都没看过她一眼。陆双生钻进被子,躺在床上苦笑,“这辈子,想不到竟有人嫌弃我至此.....”
她本想再好好睡一觉,想尽力将伤养得好一些,但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她想爹娘,想小茹姐,想老李叔叔,也想姑苏,想家......
一个没有父母没有家的孩子,又哪里会有幸福呢!孙成玦,那个答应会给她幸福的人,此刻又在哪里?他知道她的遭遇吗?知道后是会嫌弃她,还是会怕她?他会心疼她吗?
阿暮端着饭进来,看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以为她睡着了,没敢惊动她,正要出去。
陆双生却叫住他,从床上爬起来,问道:“是让我吃饭吗?”
阿暮很诚实的点点头,将一个托盘放到桌上,“姑娘,你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双生很是客气的对他说“好”,然后坐到桌边端起饭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她晓得,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身上的伤才好得快,才能不再打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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