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是将军

作者:卖火柴的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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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当大南唐的七公主殿下冒着大雨焦灼的赶往太子东宫时,整个东宫溺在秋夜的淫雨中,冰冷刺骨的雨水冲刷着高墙红瓦,盘龙柱石,狂烈的秋风中,台阶上的金丝罩里的烛火猛烈摇曳,随时都会熄灭。

       整个东宫,此刻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冰冷刺骨的雨水不但没有浇灭扑面而来的焦灼,接连不断的雨声反倒使整个东宫的气氛显得加沉闷急躁。

      借着微弱的烛火,断线似的雨水从天而下,浇灌在跪了一地的太医身上。太医们各个瑟瑟发抖,噤若寒蝉,不时有太医从正殿的大门里急匆匆跑出来,扑通一声跪进大雨中,接着候在廊下的太医急匆匆跑进去。除了急切焦灼的脚步声和连绵不断的焦躁的雨声,偌大的宫殿里,再无其他声音。宫女太监们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盒子和瓶瓶罐罐一批批往寝殿中赶,须臾,又一个个神色沉重的出来。

      忽然,殿中一声压抑的闷哼声刺破冰冷刺骨的空气,和着飒飒的风声和雨声从殿中传出来,侯在殿外的所有人,神经不由得一紧,头皮一阵发麻,险些晕厥在地。

      七公主烟暖的心沉了沉,知道情况不好,便一把推开身侧撑伞的太监,也不管滂沱大雨打湿了自己,只向着黑暗中的雨幕冲去,却在殿门口,被守在那里的侍卫毕恭毕敬的拦住。

      “让开!”一声厉喝从公主喉咙中传出。

      “对不起,公主殿下,太子有令,除了太医和拿药的太监宫女外,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去!”

      烟暖气急败坏的扯着衣带,被雨水打湿的脸颊白的吓人,一股白色的冷气随着呼吸若隐若现,可她冰冷的后背一阵发热,一层细细的汗水便渗了出来。她在心中思忖,若是不进去,里面什么情况她一无所知,那个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连最后一面怕是都见不上了;若进去,就必须得闯,可太子哥哥手下的这些侍卫,从来不留情面,手段冷硬,没太子哥哥的命令,他们不会听任何人号令。

      她急的直跺脚,在廊上来回走动,一面竖着耳朵用力听殿内动静,一面费尽心思寻思怎么进去。 可她发现,自己越是慌张,大脑就越是混乱,不要说想法子了,就连集中精力都很难做到。

      就在此时,殿中传来一声怒喝,她分辨出是太子殿下尹代壹的声音,一个太医随着那声“医不好她,我要你们全部陪葬,滚……”连滚带爬跑出了殿外。

      扯着衣带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烟暖面色由白转青,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幸好身后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她以为是乾陵,顺势跌进他怀中,颤抖着牙关说:“六哥,你听到了么,刚才,刚才太子哥哥,他,他发火了,能让他沉不住气发火,说明,里面,里面的情况,定然不好……”

      一个醇厚的男声自身后传来,“请公主殿下放心,我方才寻得一味药,这就给太子拿进去。”

      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像是突然发现自己靠在一个燃的正旺的火炉上似的,烟暖一下子便弹跳开来,下一个瞬间,转身,抬起长而密的睫毛定定看着眼前之人。

      君莫问神色匆匆,眉头紧锁,面露焦灼,拱手,快速道:“请公主殿下见谅,太子是怕关心则乱,而此刻,大家都需保持极度的清醒,因此,才命侍卫守在殿外。请公主稍待片刻,我这就进去送药。”说完,也不等烟暖说话,带着一身风雨进了殿内。

      君莫问身形带动的劲风迎面扑来,打在烟暖娇弱的身躯上,她没站稳脚跟,向后跌去,撞到身后冰冷潮湿的柱石上,一股冷气瞬间袭来,从后背到心口。但不知为何,身体冰凉了,心口冰凉了,周身的血液却异常滚烫起来,清透的眸子里,印着已经消失的那个黑色身影,远远看去,仿佛一坐大山,顶天立地, 亦如那年三月,桃花灼灼,烟霞般的花海之下,那俊郎不凡的身影,印在她眸中,从未变过!

      “烟儿,你怎么站在外面?”乾陵的声音自雨中传来,遥远虚幻,她慌忙回过神来,印在眸中身影瞬间消散,看见的是乾陵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身子。

      “六哥,你快来,他们,不让我进去!”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指着门口侍卫,向乾陵求救。

      乾陵扑到廊下,甩甩脸上发上的雨水,一边抬手安抚烟暖,一边迅速问侍卫:“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禀安王殿下,太子正在里面,不过情况不容乐观。请殿下稍后片刻,等太子出来。”

      乾陵咬咬牙,虽然太子的命令不容忤逆,但里面情况危机的那个人,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人,这个时候,他若不陪在她身边,为她做些什么,还不如让他去死。没有片刻的犹豫,没有任何的顾及,伸手,电光火石间从袖中取出一枚火焰形状的龙纹令牌。

      当年,太上皇,也就是他的皇爷爷驾崩前,因着他是嫡出,上头又有身为太子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怕将来因为皇位之事,对他不利。而他,心念仁慈,手足情深,万一将来动起干戈,为保他性命,便将这枚实际上代表皇位的火龙令暗中传于他。

      这令牌,不到性命攸关,万不得已之时,他是绝不能使用的。

      而此刻,他为了陪在自己师父身边,毫不犹豫拿出火龙令,就等于让天下都知道了,安王殿下,才是皇位的继承者,也等于他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性命堪忧的境地。但这些他都不顾,什么皇位,什么性命,于殿内那个人比,都是不值一提的肖小。

      烟暖睁大双眼盯着他高高举起的那枚令牌。火龙令,她自然听说过,原本以为,随着皇爷爷长埋地下,象征整个南唐权利巅峰,见到它如见到先皇临世的令牌,竟然悄无声息,不可思议的出现在了乾陵手里。

      那,太子哥哥怎么办?

      这一变故太大太快,她大脑一阵眩晕,无法接受。

      守在门口的侍卫同样被火龙令的突然出现震惊,谁又能想到,一个传说中的物件,竟真实存在,还在皇后嫡子手中,这么多年,他竟处心积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半点风声,今次,将它拿出,安王到底意欲何为?难道仅仅因为殿内那名女子?他们可不敢如此这般小瞧这位安王殿下。

      乾陵收起令牌,拉住楞在身后的烟暖,径直走过垂手而立的侍卫面前,进了大殿。

      绕过大理石的屏风,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和着寝殿外冰冷的空气,让人窒息。一把推开试图拦住他的太监,几乎是跑进殿内,迎面撞上门口一座高大的铜炉,只听噗嗤一声,胸前衣襟已被火热的铜炉烫出一个大洞。他也不去管疼不疼,只管推开站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向着檀木屏风后的殿内闯入。烟暖跟在他身后,紧紧拉着他的衣袖,低声问他:“六哥,这个时节,为何要燃上铜炉?这般闷热的气息,谁能受的了?”

      “不知道!”乾陵简短回她。

      谁知,当他们转过屏风,看到的,竟三座大炉,皆燃着熊熊烈火,整个房间像是一个顶大的蒸笼,滚烫的空气灼的人皮肤生疼,闷热到呼吸都是艰难的。

      地上忙碌的宫女太监衣服早已湿透,汗水沿着脸颊滚落到地上,他们却顾不上去擦一把,只一盆水一盆水的从床边换过去,一瓶药一瓶药的往床边递去。

      尹代壹明黄的蟒袍早已湿透,他却像是浑然不觉,坐在床前,弓着腰,用毛巾擦拭床上女子手腕处的伤口,擦拭完毕,从侯在身后的太监手里接过药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伤口上,等待药性发作的同时,他拿毛巾不停擦拭着女子面颊。

      乾陵挤到床前,正好看到尹代壹在给陆双生手腕处的伤口上药。原本白皙的手腕,此刻已经呈现出大片大片的紫色来,再看她脸颊,双目禁闭,面色通红,同样透着紫色,但嘴唇白的像两片雪中的梨花瓣,惨淡到没有一丝生机。

      他扑到床边,晃着陆双生早已没了生机的身子,低低叫了声“师父”,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尹代壹紧咬的牙关在颤抖,但擦拭的动作轻柔有序,像是生怕弄疼床上的人一般,他也不问乾陵是怎么进来的,只尽量保持镇定问他:“我交代你的事可有办妥?”

      乾陵忍着哭声点点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双生。

      尹代壹站起身,走到床侧君莫问身边,从腰中取下太子令,眸中寒光一闪,冷冽之声突然响彻整个房间:“你去,告诉齐晖,一刻钟后如果还没有人站出来指认或承认,就从国舅开始,一个个千刀万剐。” 他接着说道:“生儿的情况已不容再等,再等下去,我怕……我没有那么多耐心,我们的目的是逼出凶手,拿到解药。而今日参加晚宴的人这么多,任何人都有伤她的动机,除了申屠和西夏正使,我们南唐的官员、家眷,以及尹云清、沈纤月都有可能是凶手。西夏的人好对付,但如果真是我们南唐自己的人,就不好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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