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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月明星稀，湖水冷冽！
尹代壹将小半杯纯冽清香的酒递到陆双生手中：“给，喝了它暖暖身子！”
陆双生抿了抿嘴唇，接过酒杯，先是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只觉一股刺激性的气味
瞬间沿着鼻子进到气管，那味道，竟是带着淡淡的灼热。她没喝，抬起长而密的睫毛，看着尹代壹，意思是：“真要我喝？”
尹代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笑了笑，拿过酒杯，道：“不想喝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一仰头，将半杯酒喝了。
陆双生瞅着他若有所思，过了半晌，突然问道：“你在借酒浇愁？”
尹代壹手中把玩着金樽，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像是用白玉或瓷器雕刻成的，简直美到了一种极致！他嘴角微扬，带着温柔的笑意，用专注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绝代风华的少女。
他那黑翟石一般的眸子中，闪着熠熠星光，沉不见底的眼神中，似是酝酿了千言万语，可是隔了好久，他终究轻叹一声，甚么也没说。
一阵夜风吹来，少女单薄的衣衫和披散的长发在风中翻飞，他从肩上脱下黑色大氅，“夜里风大，仔细着凉！”说着就要替她披上。
少女却抬手阻止了他，反倒从他手中取过酒杯来，“据说烈酒入喉，可低严寒！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但凡事都有第一次么！”
话音甫落，她将酒杯送至唇边，咬咬牙，屏住呼吸，将一杯烈酒灌入肚中。
尹代壹忙道：“欸欸欸，你喝太多了……”就见她脸颊顷刻变的绯红，辣的忙找水漱口。
漱完口，才觉得好些，但胃里依旧火热，不过倒真是驱掉了周身的寒冷，四肢一阵暖和。
她笑道：“原来酒是这样的味道，很辣，却带着淡淡的苦涩！”
尹代壹又倒了杯了酒，自己轻轻抿了一口，再递到她手里，“你慢慢品，它不但辣、苦涩，还很清香！”
陆双生接过酒杯，果真轻轻抿了一口，只觉一股火辣辣的气味，拨开味蕾，带着挑逗沿着嗓子一路向下，到胃里再慢慢晕染开来，直达周身每一寸肌肤，到最后，火辣果真变成了清香，从四肢百骸散发出来。
她忍不住又抿了一小口，这一口下去，已没了先前的辣，只惹的她不等这口酒咽下，又抿了一口，转瞬，大半杯酒已见杯底。
尹代壹拿过杯子去，笑道：“这东西容易上瘾，喝点暖暖身子就算了，要是喝多了很难堪的！”
陆双生却道：“再给我一杯罢，我想把自己喝醉！”
尹代壹立刻将桌上的酒壶酒杯藏到自己身后，嗔道：“一个姑娘家，喝醉了成何体统！”
陆双生抬头看着远处无尽的夜空，她消瘦的脸孔在黑夜之中，极尽暗淡。池子里一条鲤鱼翻腾着跳了几下，扑腾着水面哗哗作响。她说：“身处漫漫长夜，醒着，是一种无尽的痛苦！我听说喝醉了的人，迷迷糊糊，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也就忘记了痛苦！我想忘记痛苦，想迷迷糊糊的活着！”
尹代壹听她低声说着这翻话，听到她语气中无法掩饰的沮丧和沉重，他的心亦跟着沉重疼痛起来。
“你要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凡是喝酒消愁的人，都是在逃避痛苦！可是你不能逃避，你必须面对！”
“我知道！”她攸然回过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会逃避，一定不会，因为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尹代壹点点头，从身后取过酒壶和酒杯，替她倒了满满一杯酒，递到她面前，“记住，无论何时，我都在你身边！”
陆双生接过酒杯，淡淡一笑，一仰头，将一杯酒喝尽。
尹代壹看着她一杯接一杯的喝，最后，她的眼神由清透变的迷离，脸孔也由白皙变的通红，他坐过去，拉着她靠在自己肩头，从她手中取下酒杯来放到案几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的瓷器般光滑莹润的脸孔。
过了好久，陆双生终于沉沉睡去，尹代壹紧紧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件极易碎裂的瓷器！
随侍的内侍过来想问他要不要送陆将军回房，他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亲自抱着她往房间走。
这大半年的时间，陆双生经历了太多噩梦，原本圆润的躯体早已变的单薄瘦弱，但尹代壹抱着她的时候，却觉她的心沉重的似千斤巨石，压的他连喘气都很艰辛。
替她盖好锦被，尹代壹合衣躺在她身边，侧着身，枕着胳膊，看熟睡中的她。
这个女子，就连梦中，都紧皱着眉头！
他轻叹一声：她活着得是多累啊！
房中很静，烛火摇曳中，发出孤独的“噼啪”声，他的影子被烛火拉的很长，消瘦消瘦。过了很久，他突然觉得有些冷，怔了怔，掀开被子来，轻轻钻了进去。
可能因为上次中毒，身旁女子周身没有丝毫温度，梦中的她蜷缩着身体，窝在被子里取暖。尹代壹楞了楞，缓缓伸开手臂，将蜷缩着的女子拉进自己温暖结实的怀中。他动作很轻，生怕弄醒她。
他这一生中，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踏实，知足！
怀中女子带着淡淡的酒香睡的很沉，他的手臂不由得再紧了紧，鬼使神差般在她光洁冰冷的额头上轻轻吻了吻。
蓦然紧，怀中女子摇了摇头，他以为她醒了，吓了一跳，立刻挪开手臂，翻身下床，却看到她依旧闭着眼睛，但眼角竟有泪水滑落。只见她的眉头越皱越近，表情也越来越痛苦，攸然间，她带着哭腔哽咽道：“不要，不要离开我，成玦哥哥，求你了！生儿不报仇了，生儿现在就跟你走，走的远远的，天涯海角，我都跟你去！求你了，不要离开我……”
梦里，她还在啜泣。尹代壹一动不动站在床边，闭上眼睛，好看到极致的脸孔上写满哀伤。过了很久，他终于动了动身子，掀开被角，躺到她身旁，再一次揽她入怀，在她肩头轻轻拍着，安慰她：“没事了！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清晨，金子般的日头穿过窗棱格子，洒了一地，陆双生被窗外一只不知名的鸟儿的鸣叫声吵醒，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一翻身，只觉头痛欲裂。一旁侯着的小宫女见她醒了，忙过来扶她，并叮嘱另一个小宫女，“将军醒了，快去给将军拿醒酒汤！”陆双生被那宫女扶着做起来，窗户上的日头刺眼，她便看着门口，使劲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问那小宫女，“此刻什么时辰了？”
那小宫女看了眼案几之上静静流淌着的沙漏，回她：“禀将军，现在是巳时一刻！”
“什么！”陆双生一惊，立刻跳了起来，却因为头晕，再次跌倒，小宫女也吓了一跳，扶着她躺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陆双生闭着眼睛，一脸怒气，“爹总说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此话果然不假！”
就在此刻，门口响起脚步声来，接着，乾陵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师父她醒了么？来醒酒汤给我！”
陆双生立刻向门口看去，果然见乾陵穿着一件松绿色的锦袍，收拾的干散利落，端着个盘子进来了。
她便招手，“安王殿下，我实在头晕的厉害，恕不能给您全礼了！”
谁知乾陵突然停下脚步，哈哈大笑起来，还笑的上气不接下。
陆双生用怪异的眼神看他，招手，“喂，麻烦先把那醒酒汤给我行么？”
乾陵一边大笑，一边将醒酒汤递给一旁宫女，陆双生缓缓坐起来，从宫女手中接过碗去，一口气喝掉，缓了缓，果然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喂，你为甚么笑？还笑的这么猖狂！”
乾陵终于拼命克制才停下笑来，捂着笑痛了的肚子，坐到一旁一把椅子上，长长呼了口气，才回她：“师父，你是第一次喝酒吧？我听小窗子说，你昨晚喝了才三四杯就醉的不醒人事了，后来还是皇兄抱你回屋的呢！”
“甚么？”陆双生警惕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只见衣服整整齐齐穿着，她才松了口气。
昨晚是尹代壹抱她回的房？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后来呢，他干了甚么，又是甚么时候走的？
她揉着太阳穴，拼命回想昨晚上的事，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最后只得将询问的眼神看向了乾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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